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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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麽樣,簽下兩個“重要客戶”,林海自覺再活三五年不成問題。

    拿到方子,大家又閑聊幾句,三皇子與五皇子便先行告辭,故意留九皇子與林海再說會兒話。

    三皇子與五皇子就算有心拉攏林海,也不會當著九皇子的麵兒:畢竟這哥幾個距離撕破臉皮還遠得很。

    把二位皇子送走,再回到包廂,林海喝了半盞茶,才跟九皇子嘀咕了一句,“我怎麽覺得二位殿下是專來討藥方的。”

    九皇子一回想,也不是?”

    他估計兩個哥哥沒準兒還真是半公半私地跑來說話。成婚的皇子都有份差事,早上上朝上午則在各自的衙門“坐堂”,午後就相對自由,隻要忙完公務。

    九皇子也大方承認,“兩個哥哥盯我也盯了挺長時間。”

    林海麵對聖上,也是開頭稍微拘謹一點,後來現聖上沒什麽架子,他也就跟著放鬆開來——聖上肯定不喜歡噤若寒蟬唯唯諾諾的臣子。

    到了麵對皇子們的時候,林海也沒吹沒捧,皇子們也沒有非得高人一等。彼此的言行不說隨意但稱得上和氣。

    可見對貴人一味跪舔也沒必要,不卑不亢才是最好的應對。

    此時九皇子的心腹忽然出現在門邊,得了他家殿下的眼神示意,才微微弓著身子進門,附在九皇子耳邊嘀咕了幾句。

    九皇子聽完,擺手讓心腹退下,才對林海無奈道,“我的小姨母聽說咱們來了,已然打道回府,令愛也跟她一起家去了。”

    這怎麽……就是“被抓包之後嬌羞地逃跑”的反應?印象裏王禪還是個挺爽朗的姑娘啊。

    林海默默地笑了。

    林海自打被賜婚,隻要出門就受到多方“目光洗禮”,有意無意也見過王禪那麽一兩回,都是見麵打了招呼就此分開各忙各的那種——顯然這姑娘就是故意露臉給他看一下。

    林海喜歡這樣明朗且“不守規矩”的姑娘。一個擁有現代幾分氣息的女孩子,林海承認,他很有好感。

    王禪的生母是宗室郡主,父親又是高官,家中還出了位賢妃娘娘,她的確有“不守規矩”的底氣。

    林海聽見小姨母的名字那臉色……頗為好看,九皇子反倒跟著放了心。

    實際上賜婚這事兒,他也知道,實在辦得有點不地道,最起碼該早早跟人家見一麵,透點口風才是。

    也正是因為這事兒有些心虛,九皇子才對林海異常和氣。

    除非昏君胡來,不然皇帝賜婚鮮少有不過問雙方意思的時候。實在是母妃不僅為了小姨母,更為了他這個兒子取中了林海,磨了許久這才讓父皇答應賜婚——母妃可是告訴父皇她已經問過雙方的意思。

    當然,通過此事他們母子兩個也看到了父皇的心意:待他們母子真沒說的。吃了個定心丸的九皇子對兩個有點同病相憐的哥哥就更為遊刃有餘。

    要是知道這位殿下的想法,林海怕不是又得感慨“果然還是太年輕”。

    不過如今聖上正值壯年,皇子們也就二十上下,幾個人出身又頗為相似,人脈上也沒看出太多差距,距離你死我活的奪嫡~高~潮顯然還差得很遠。

    這對他也是好事一樁,不然一頭紮進京城就得直麵奪嫡大戰,他可沒有全身而退的信心。要是有充足的時間適應,就憑積攢下的送子之恩,他自覺也足夠保住一家子平安。

    而且這裏麵並非沒有訣竅:跟著史家走準沒錯!賈敏在世的時候,跟史家的表哥們關係都不錯,時至今日林家與史家兩家節禮也從沒斷過。

    跟九皇子又聊了一會兒,總之言談甚歡,林海趕在晚飯前到家,剛進門就讓迎出來的閨女挽住了胳膊。

    黛玉剛跟父親回家來那會兒,見著親爹還是先行禮,之後才笑嘻嘻地過來挽胳膊,現在行禮都已經省略,而是直接抱胳膊——橫豎也沒外人。

    隻可惜小姑娘今天笑得稍微有點不由衷,說明還是有心事。

    林海就笑,“心虛了?”

    “怎麽是心虛?”黛玉一撇嘴,挽著父親的胳膊不算完,更是把半拉身子都靠到了父親身上,“咱們回屋說。”

    進屋後,林海自去換衣洗手,黛玉則趁著這點功夫煮了壺熱茶,還吩咐竹青去備飯。

    與在榮府時不同,黛玉不必順著榮府的習慣。

    他們父女倆身體都不太好,在自己家便少喝茶葉泡出來的茶,不管花茶白茶還是紅茶。而是常喝藥茶,就是用幾樣滋補的藥材煮出來的水,味道當然比黑漆漆的湯藥好得多。

    於是林海回來,從閨女手中接過茶盞,掀開碗蓋一瞧:金紅色的茶湯配上玉色茶盞,光是這顏色就讓人賞心悅目,再看湯底一點渣子都無,開口一嚐,微苦中還帶著點微酸。

    這個味道開胃。

    閨女真是既貼心又富有情趣,林海希望他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閨女能經過自由戀愛而結婚……不過說這些還早,閨女多陪他幾年才好。

    話說陪著父親吃了半盞藥茶,黛玉才不慌不忙道,“王家……姨母,”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怎麽稱呼王禪最合適,“跟女兒說了挺多。”

    林海笑問,“多是問咱們家事吧?”

    “嗯。”黛玉略有遲疑,“後來就主動說起……就是勸我別總往舅舅家去。”

    林海又問,“你覺得她管太多?”

    黛玉下意識地頷,立時回過味兒來又猛地搖起了頭。

    黛玉天生護短:她在舅舅家裏待了一年,要說毫無感激之心也忒無情。說白了,就是理智上覺得即將進門的繼母說得有理,因為騙她實在沒啥好處;感情上雖然知道二舅母對她絕對談不上什麽真心,但二舅舅總不至於就肯害了她。

    此時黛玉望著父親,知道必須得給個說法,“她說與我的婚事有關,女兒就想這些話該跟父親說。”

    林海聞言眉毛一挑,“倒是個實誠人。這些話你是該心裏有數。”

    他一直覺得他跟王禪的婚事,王禪本人很滿意,不然不至於一直在他麵前刷存在感。他估摸著,沒準兒還是王禪先相中了他,後來這姑娘便央求起了親爹媽,親爹媽被纏得沒法子,隻好捅到了賢妃跟前,賢妃一想,哎呀這是好事兒,於是又找了聖上……

    這時代固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有不僅不會無視兒女意願,甚至“寶寶你想什麽爹娘就給你辦到”的無理溺愛型爹媽。

    因為婚事上自己做了幾分主,再看黛玉也是頗受疼愛的姑娘,王禪推己及人,便想著先跟本人打聲招呼最好。

    黛玉此時微垂著頭,稍顯沮喪,“父親果然猜著了……”她倒不覺得繼母這是人還沒進門,父親先疼上了,她隻是聽到了些消息心裏很不痛快,同時又不想把二舅夫妻倆想得太壞。

    林海輕輕搖頭,“你二舅和二舅媽能插手咱們父女什麽事?無非是在婚事上亂牽線。我的填房也是聖上指來的,他們敢不樂意?倒是你,他們沒準兒要打著疼外甥女的幌子,把你推出去換點好東西。”

    黛玉目瞪口呆:她爹以前隻是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次怎麽就言辭如此犀利不留情了?

    既然已經打開了話匣子,林海幹脆多說一點,“幸好皇子納官員之女為側室,必得讓聖上指婚。也幸好規矩如此,我才沒那麽擔心。”

    打個比方,哪位皇子看上了寶釵,隻要一頂小轎把人往王府裏一抬就是;但要是取中湘雲,就算湘雲父母雙亡,皇子想納她,必得請來聖上或是他們母妃的旨意。

    因為寶釵是平民,而湘雲是勳貴之後。

    論苦逼程度,原著裏寶釵未必比黛玉強多少。寶釵父親死後,薛家徹底淪落,不然何至於薛姨媽連個誥命都沒撈著?寶釵誌向遠大想要入宮,結果也被刷了下來。

    這就是個“赤果果”的拚爹時代,林海輕歎一聲,“你外祖父還在的時候,史王薛三家,也就是史家稍好一些,王薛兩家恐怕都得背靠你外祖父。可風水輪流轉,現在你二舅要指望你二舅母的娘家哥哥。”

    黛玉聽得認真:以前她爹從不跟她說這些。

    林海繼續道:“你可還記得當年在咱家坐館的先生?那先生如今在金陵做知府,靠得便是你二舅母娘家哥哥的門路,而不是你二舅的。”

    黛玉也會舉一反三,“若是自家的門路,璉表哥也不會一直都是捐官候補。”二舅這個五品官好像也十多年都沒升遷過?

    林海欣慰地笑了,“正是如此。”他故意給閨女打開一扇全新的大門,就是讓黛玉對榮府有個清醒的認識。

    黛玉想了想,又輕聲道,“貴妃娘娘可真不容易。”

    林海道:“說不定就是她要給你牽線。”不過牽線也不怕,聖上給了他一個有底氣拒絕的媳婦。

    他對即將嫁進來的小妻子又平添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