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伯豪在矛盾與糾結中昏昏沉沉睡去。

    一直睡到夢中感覺到自己旁邊蹲了個人，並且那人的呼吸聲極細，呼出的熱氣輕輕地噴在自己的臉上，似乎還有一雙輕柔的手在自己胸前。

    他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見屋裏已經透進晨光，楚惠蹲在自己麵前，正好奇地看著他。

    ......天亮了？”他立即坐起來。

    沒呢，還早著，掃院兒的長工還沒起，你還可以再睡會兒。”楚惠笑著看他。

    你剛才就不擔心我突然出手？”丁伯豪問，按照他的習慣，夢中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他會立即警覺起來，不是操家夥就是出拳。

    楚惠這小身板子，小嫩骨頭，哪裏會是他的對手，一拳就夠。

    但是，令他自己都感覺奇怪的是，剛才自己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時，卻並沒有那麽警惕地出手。

    不擔心，我相信你。”楚惠邊把他胸前的線打結，邊柔聲說。

    一句“我相信你”，令丁伯豪內心翻騰起來，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相信你，這是何等的尊重和信任？

    尤其是，說這句話的人是......這麽貌美的女子，丁伯豪的內心莫名地感動起來。

    ......那......那你......”丁伯豪不解，一向靦腆容易害羞的她，怎麽會主動蹲在一個男人的床前？雖然隻是地鋪。

    看，我已經幫你縫好了紐扣，你衣裳上的紐扣掉了，掉在床前，我下床時看見就撿了起來，我想趁你還睡著幫你逢好......”沒想到你就醒了。

    楚惠被他看得羞紅了臉，後麵的小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這回換丁伯豪尷尬了。

    自己剛才想入非非，還以為她......原來她的雙手在他胸前摩挲是在逢紐扣，他不由得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紐扣縫好了，你再睡會兒，我......我也再坐會兒，等天大亮了，劉媽和梅香就要過來了。”楚惠輕聲說著，並收起針線，起身走到床邊坐下。

    她隨手從床頭拿了一本書，對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翻看起來。

    丁伯豪哪裏還能睡得著？昨晚眼睛看到的一切又開始在腦中輪轉，他緊閉上眼，想迫使自己不再去想楚惠那張臉，他很奇怪自己怎麽突然會變得對女人的臉記憶這麽清晰？

    大哥、大哥！”門外響起了王錦盛的聲音。

    什麽事兒？”丁伯豪怕他一直叫，忙應聲，自己就在門內，隨便應一聲兒王錦盛在門外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王錦盛在門外聽了沒有再作聲，站在外口等著。

    這時，住在隔壁的梅香和劉媽也起來了，打開門出來，見王錦盛站在丁伯豪門外，一齊朝他問了安，就互相推搡著忙去了。

    丁伯豪打開門走出來，立即把門關上，因為楚惠坐在床頭呢。

    他有些不悅地問：“什麽事兒？”本來還想再睡一會兒的，被王錦盛這個小子喊起來。

    團長，您忘了？走，咱們到花園裏走走去。”王錦盛小聲說。

    丁伯豪還沒有反應過來，王錦盛就衝著屋裏喊：“大嫂，我拖大哥陪我去花園走走，我們兄弟倆回憶回憶小時候！”

    屋裏的楚惠沒做聲，她知道這是他們故意那麽大聲說的，不是要她聽見，而是讓有心人聽。

    丁伯豪被他拽著，朝花園裏走，在拐角處差點兒撞上行色匆匆的倪大本。

    倪叔，你這是要上哪呀？這麽匆忙？又是爹大清早的把你叫起來了吧？”王錦盛故意一臉頑皮地說。

    是呀，今天鹽行夥計要領工錢，老爺昨兒就交代好今早去帳房支，一會兒趕去鹽行給他們發。”倪大本見是兩位少爺，忙退到路邊，恭敬地說。

    倪叔辛苦了！我們三個兄弟不在家時，這個家裏全依仗著倪叔了。”丁伯豪也感激地說。

    應該的應該的，老爺對我也有知遇之恩，我理當好好做才是。”倪大本謙遜地說。

    對了，倪叔，你經過廳裏的時候，叫個丫頭幫我送壺熱茶到花園裏來，我和大哥去花園敘敘舊，倪叔要是忙完了也到花園來跟我們喝茶，聽聽我們哥仨小時候的糗事兒。”王錦盛熱情得很。

    好好，我這就去看看哪個丫頭在。”倪大本朝倆少爺抱抱拳就走了。

    送茶做什麽？大早的喝茶，想想咱們在......”丁伯豪不解。

    王錦盛打斷他的話，壓低聲音說：“我知道，想想咱們在那麽艱苦的環境中，想喝一口冷水都難。”這是丁伯豪給新兵訓話時常說的。

    走了走了！”丁伯豪不耐煩地推著他，這也是防著暗中還有眼睛，做給眼睛看的。

    這樣顯得他們兄弟情深，從小打打鬧鬧慣了。

    我讓倪叔叫丫頭們送茶來，這會兒廳裏隻會有劉媽和梅香在，其他的丫頭這個時間都在我媽的房裏，劉媽不是一心隻在那位姨太太身上麽？那就隻有叫梅香來了。”王錦盛邊走邊小聲說。

    好你小子，厲害了啊。”丁伯豪不得不佩服王錦盛的機智。

    但他不明白王錦盛叫梅香來做什麽？他又不知道梅香就是王娜，甚至連梅香是敵是友他都還不知道。

    走進花園，倆人在亭裏坐下。

    梅香這個人，我想咱們今天該跟他開門見山談談了。”王錦盛一副深沉的樣子。

    跟她談什麽？你就不怕她是日本間諜？”丁伯豪不明白王錦盛什麽意思，假如梅香是日本間諜，王錦盛跟她開門見山，那不是明擺著打草驚蛇？

    她不會是日本間諜，我爹有天剛亮就起床練太極的習慣，我前麵起來就去看過他了，他對我說將來宅子裏若是有事兒，叫我把我媽交給梅香。”王錦盛胸有成竹地說。

    是，王老爺說得沒錯，梅香的確是自己人，她是軍統的人。”丁伯豪冷靜地說。

    團長？您早就知道了？不對，您什麽時候知道的？”王錦盛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