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奔到院門口，隻見一群人抬著一口厚實棺材站在外麵等著。

    大概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這家。

    見劉媽出去，為首的一個忙問：“大嫂，請問這家是不是”遲疑著問，這種事兒怕問錯了輕則被罵，重則被打出去。

    劉媽明白了，管家之前牽馬去喂時說了，訂好了壽材。

    她忙指著門說：“是不是有人找你們訂好叫你們送過來的？是這家是這家，請大家幫忙抬進裏麵去。”

    劉媽讓到一邊兒給他們先進，一夥人這才喊著號子把棺材抬進院子裏去。

    見棺材抬進去了，她也正要進去，不遠處跑來花林，喘著大氣兒趕來，蹲在劉媽麵前直喘氣兒。

    “哎喲，林子呀，你這是怎麽了？跑得這麽急，起來起來，進去再說。”她忙幫著攙起他。

    花林緩過一口氣兒來，這才說：“這是我去訂來的，還雇了這個村的八仙來，就在後邊兒，馬就來了。”

    “八仙”大概現在好多人不知道是什麽，就是抬棺材的八個大勞力，也叫“八大王”，東家的家裏從亡者入殮開始，就要好好招待好這“八仙”，不是要等到山那天才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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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一會兒入殮的時候，棺材要抬起，棺材的底部要墊木頭墩子，棺材不能直接就貼地放。

    “林子呀，做得好，進去之後可別喊姨太太了，就喊太太便是。”劉媽一邊誇讚，一邊在花林的耳朵邊兒說。

    “這些我都曉得了，劉媽放心了，啊。”花林子得到誇獎特別有成就感，扶著劉媽的肩膀進了院子。

    院裏的那男人蹲在院角抽著水煙，剛才還恐懼得以為是要賭債的來了，這會兒跟沒事人似的蹲在一旁斜眼看。

    “老太太，您是東家吧？這壽材是您家訂的，給放哪兒？”棺材鋪的夥計問。

    “放放哪兒”老太太有些無助地到處看了看，最後又看向女婿。

    “娘，您別看我，看我沒用，我什麽事兒都不懂，誰懂誰管事兒。”那男人搖著腦袋在吸水煙。

    “你們你們就放在這兒吧，我我我和我外婆把我娘放進去。”那孩子出聲了。

    楚惠驚訝地看向這孩子，十歲出頭而已，就懂得說這番話，有擔當了，懂得主事兒了。

    “你們先放在這兒，一會兒八仙就來了，老太太，去把壽衣拿出來，一會兒入殮穿。”花林插進來說道。

    老太太應聲站起，顛著小腳朝屋裏走去。

    他沒有先跟楚惠打招呼，他從來不敢正麵看這位貌美的姨太太。

    再說，此時有正事兒要辦，顧不得那些虛禮了，楚惠也從來不會計較這些繁文縟節。

    棺材鋪的夥計們剛把棺材放在一旁，院門外就來了一夥人，劉媽在楚惠耳邊低聲說：“是八仙來了。”

    楚惠明白了，忙拉著孩子讓到一旁。

    八仙當中跟來一位老者，楚惠不明白那名老者是做什麽的，隻見他走在“八仙”前麵，指手劃腳說了一陣什麽。

    這時，老太太從屋裏抱出一堆衣裳，有些遲疑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這麽短命走的，也就穿些幹淨衣裳就好了。”

    “她以前不是有些好的衣裳麽？”劉媽目光淩厲地看向蹲在院角吸著水煙壺的男人問。

    老太太抱住來的全是些破舊的粗布衣，沒有哪件是好看的，最後一次，總不能讓亡人穿著這些衣裳路吧？

    她知道這個二姨太當初被從花家趕出來時，帶走了她原先在花家穿的那些好料子的衣裳，怎麽至於最後要走了，連一件都沒有了？

    男人見劉媽質問他，支支吾吾地說：“你你你別問我呀我我女人的事兒我我沒管”

    “不對，你管了，你把我娘的漂亮衣裳全拿去賭博了！”孩子指著他大聲揭穿。

    楚惠驚訝地看向那個孩子，這完全不象木納敦厚的孩子，這孩子聰明，將來定有出息，象花家的人。

    “狗子，你不要亂冤枉你爹呀！你再胡說，看老子不打死你”抄起腳底一隻破洞布鞋子就要扔孩子。

    楚惠趕緊護在孩子麵前，劉媽更是指著那男人的額頭嗬斥：“你打我家少爺一個試試！再亂喊名字亂稱爹，小心了你的舌頭！”

    那男人瞬間蔫了，低眉順眼地對楚惠說：“太太，我我我也不是真要打，就是嚇唬嚇唬孩子”

    “我們家少爺是你嚇唬得起的？”楚惠冷冷地質問：“你一個大男人，要靠把女人的衣裳拿去當了賭博，你還是人嗎？”

    “哇太太罵得對，我不是人，我不是人！”那男人揮起巴掌連抽自己的臉好幾下。

    楚惠也沒看他有什麽悔過之意，這人都死了，他悔不悔過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冷眼瞥了瞥，對劉媽說：“劉媽，你到村口去你快趕回去拿我幾身新衣裳來。”

    “太太，你要做什麽？”劉媽其實明白楚惠是想拿來給躺在那兒的苦命女人穿。

    “你快去，快去快回。”她剛才暗示了劉媽快去村口坐馬車回去拿。

    “哎，好好，太太，您在這兒小心些。”劉媽怕那男人對楚惠不利，畢竟賭徒都是沒有什麽人性的。

    “婆婆不怕，我在這兒。”那孩子拍拍小胸脯說。

    “好孩子，真懂事兒，你娘沒看錯你。”劉媽彎下腰摸了摸孩子的臉蛋說，她說“娘”自然是指楚惠了。

    從現在開始，這孩子就是楚惠的孩子。

    劉媽匆匆走了，楚惠牽著孩子的手站在草棚子外，棺材鋪的夥計們已經走了。

    那個男人沒有再象個閑人似的，他把屋裏的凳子、桌子都搬到了院子裏讓八仙們坐，又去灶房燒水泡茶去了，茶葉還是花林子帶來的一小包。

    花林這點很象他爺老子花銅，辦事心細，別人想不到的他會考慮到，從城裏過來時他想到請人幫忙，連最起碼的茶水都沒有怎麽行，因此帶了一小包來。

    那男人特意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到楚惠身後，用袖子擦了又擦，虛眉假眼地說：“太太您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