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攙扶著楚惠，李士聰提著箱子走在她們後麵。

    幾個人跟著花士昌一起朝巷子裏走去。

    他們穿過彎彎曲曲的小巷子，再走過兩條街，又拐進了一條長長的小巷，才到了花家附近的一條小路。

    這條小路出去，就到了花家的後門兒。

    “楚惠，先委屈你和李副官、冬梅到後院去住下，後院現在沒有人居住，幾個院子都是空的。”花士昌邊走邊說。

    他怕楚惠會介意，特意和她解釋一下。

    “多謝！有地方給我們住已經感激不盡了，況且後院挺好。”楚惠朝他微微一笑。

    原先跟仇人似的，就算是在一起說話無非不過是冷嘲熱諷、針鋒相對。

    現在這樣挺好，單純的親戚，相互間客氣禮讓，沒什麽芥蒂、也不會互相尷尬。

    走進了熟悉的院落，踩在曾經走過無數遍的青石板路麵上，楚惠這回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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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心境不同，也許各自的生活全變了，她走進這裏竟然已經能坦然地麵對過去曾經熟悉的一切。

    “要不要到前院兒去和大太太打聲招呼？”楚惠朝花士昌問。

    按理，住進了人家的家裏，跟女主人打聲招呼是應該的，雖然那個女主人還與丁家沾親帶故，且又與楚惠鬧得不愉快，但該見還是得見。

    “改天吧，今晚你們先安頓下來，歇息好了咱們再說。”花士昌把他們領到了原先的那一排院子前。

    “我們還是先住在瑞隆住過的院子裏吧。”楚惠輕聲說。

    對這個院子她有過太多的回憶，好的壞的全在這兒了，但是這裏有瑞隆住過的痕跡，她住進來還感覺踏實些。

    若是讓她住進其他的院子，她還會住不習慣。

    楚惠住在原先她住過的正屋，冬梅也住進了原先住過的屋子，就在楚惠的隔壁，李士聰住在瑞隆住過的屋子裏。

    一切都安頓好了，花士昌這才起身回前院去。

    他有後院通往前院的鎖匙，那道院門是有柵欄，可伸手進去開鎖開門。

    回到李氏的院子裏時，他已經因疲累不堪而猛咳不止。

    李氏在屋裏聽見了，急忙顛著小腳跑出來，見到花士昌便驚慌地叫道：“老爺，老爺你怎麽了？怎麽出門一趟回來咳成這樣？”

    “哎呀，沒事兒，你回屋去吧，我一會兒就回，我先在院子裏緩緩。”花士昌輕聲說道。

    “那我陪陪你吧，這宅子裏突然冷清了，你出門去我在家也害怕。”李氏有些委屈地說。

    “不是還有丫鬟陪著你嗎？”花士昌看著李氏，心中也不忍。

    他如今對她的態度也變好了許多，而她對他也溫順了許多，夫妻間不就是互相謙讓一步才能和諧一些麽？

    “老爺，你還是先回屋去吧，我讓小月打盆洗腳水給你泡泡腳。”說著，李氏走到小月的窗下對裏麵叫道：“小月，給老爺打盆熱水到我屋裏去。”

    “哎！太太，來了！”小月應聲從屋裏出來，進灶房去了。

    “讓小月今後別再喊我們‘老爺太太’的了，被人聽了影響不好，會給家裏招禍。”花士昌被李氏扶著，邊說邊朝正屋走去。

    “好，知道了。”李氏應完，又疑惑地問道：“不喊‘老爺太太’，那喊什麽？”

    “哦”花士昌停下了腳步。

    這倒是個問題，聽從外地回來的富商朋友說，外地的大戶人家已經不能有長工和丫鬟了，否則麻煩就大了。

    朋友說，輕則查抄家產，重則掉腦袋都是輕的。

    他聽得渾身直哆嗦，有錢也成了禍事，還是夾緊尾巴做人來得好些，隻圖平安就好。

    反正子女們都已經離開了，宅子裏也就他們夫婦兩人，加上三名自願留下來的家丁，再有就是這唯一留下的丫鬟小月了。

    小月是個孤兒，無依無靠沒有地方去，當初遣散他們走的時候，小月哭著，死活要留下來伺候他們。

    花士昌想到自己的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李氏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十指從未沾過陽春水，沒有丫鬟伺候還真不行，這才留了小月下來。

    夫妻兩個進了屋，花士昌在躺椅上坐了下來。

    這時小月端著一盆水進來，放在花士昌的躺椅前，說：“老爺，您請泡腳。”

    說著就開始幫花士昌脫鞋、脫襪，幫他把褲腿挽了上去。

    “小月呀，我和太太商量了一下，幾個孩子也不在身邊了，家裏現在就剩你最親，我們想把你收做女兒來養，你看怎樣？”花士昌和顏悅色地對小月說。

    小月嚇一跳，手中的擦腳布掉到了地上，驚駭地說：“老爺，這可使不得呀，您別開玩笑了。”

    李氏開始聽著花士昌說要認小月做女兒，心裏老大不痛快，她這輩子隻能疼自己和自己的子女，要她疼別人的孩子她連假裝一下都不願意。

    但是很快就悟出了老爺的良苦用心，若是不以認女兒的形式留下小月，就會授人把柄，說他們家是地主老財，還在壓迫傭人。

    於是她臉掛笑容，對小月說：“小月，我們知道你從小就沒了父母，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我和老爺商量好了，今後你就是我們的女兒，我們就是你的父母。”

    說著，幫她撿起地上的擦腳布，放在旁邊的凳子上，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握著。

    並且把自己手上的一隻銀手鐲取了下來，套進了小月的手腕上。

    嚇得小月更是驚慌失措，她不明白為什麽今晚老爺和太太突然對自己這麽好，又是認女兒、又是送鐲子。

    這讓從小到大看慣了冷眼冷臉、甚至惡語相加的小月內心更加惶恐。

    她不知道他們對自己這麽好，是不是要把自己打發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麽意圖？

    她第一個想到的可能就是，老爺和太太是不是要把自己給賣了？

    小丫頭片子不懂外麵的形勢，更不管那些大事兒，她每天心裏所想的就是怎麽把主子伺候好了，不要挨打挨罵就萬事大吉了。

    哪裏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大宅子裏的“女兒”？

    她所知道的主子突然對傭人好的事兒，就是原先宅子裏的一個婆子說的一個故事。

    講的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太太突然對貼身丫鬟很好，好吃好喝之後，半夜就來人把那丫鬟綁上花轎，賣給了一個老頭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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