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發高燒了，正在哭鬧著要娘。”

    家丁膽怯地低下頭去，後麵的“娘”字說得極小聲。

    但是李氏聽清楚了，嗬斥道：“沒規矩，我就是他的娘！請了郎中沒有？”

    “請過了，天剛亮就請過，郎中說，若是早飯後燒還不退，就讓咱們請西洋大夫。”家丁沒敢抬頭。

    “好了，你抬起頭來吧，不怪你，小娃兒體弱多病也難免，走，我跟你瞧瞧去。”花士昌起身就走。

    “這宅子裏人雖少，但沒一個讓人省心的。”李氏衝著走出去的幾個人的背影叨叨。

    “娘，要不要我去瞧瞧？”小月在一旁小聲問道。

    “不用，死不了，哪個小娃娃小時候不是這麽過來的？”李氏瞪了她一眼說。

    小月當即便沒有了聲音，立在一旁不敢亂動。

    “走吧，扶我回咱們院兒去。”李氏把手伸向小月，端著架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娘，您慢著點兒。”小月低頭看著她那雙三寸金蓮般的小腳說。

    “你也嫌娘的小腳了吧？”李氏瞥見小月在往她腳上瞧，極敏感起來。

    “沒有沒有，娘，我怎麽會嫌您小腳呢？這要是在原先呀，女人個個都是小腳，要數娘這雙腳好看，纏得小。”小月善解人意地說。

    “真的？如今能象你這麽不嫌棄的年輕人真是少了，莫說你們了，就連你爹這把年紀都還嫌棄呢。”李氏邊走邊心酸地說。

    她認為花士昌就是嫌棄她小腳，因此才一個又一個地娶回一些大腳婆回來做妾。

    “小月呀，你也瞧見了，這宅子裏頭今後就咱娘倆親了，別人都不親！”李氏若有所指地對小月說。

    小月是個聰明的姑娘，她明白李氏指的是什麽。

    那意思就是說，一個瑞卿少爺小毛小病的，老爺那麽上趕著去瞧，老爺和瑞卿少爺親，太太和瑞卿少爺不親。

    原本也是事實，瑞卿不是太太生的，太太對他自然也就親不起來。

    “是，娘，小月一定好好孝順娘。”小月很乖巧，知道怎麽應著能讓她喜歡聽。

    “唉還是小月好呀，咱娘倆以後就相依為命了。”李氏歎息一聲說。

    她不過是一句口不擇言的話而已，卻沒有料到竟然會一語成讖。

    花士昌跟隨著這名叫做大柳的家丁來到東邊的幾間廂房，裏麵傳來卿兒的大哭聲，另一個名叫大木的家丁正在哄著。

    “小少爺，你就吃點兒粥吧，你全身這麽燙，吃點兒粥墊墊肚子，咱們再吃藥啊。”大木邊說邊吹著手中的小勺子裏的粥。

    正當他準備喂進瑞卿口中時，花士昌和大柳進來了。

    “大木，小少爺怎麽樣了？”花士昌大步走進來問道。

    “老爺，小少爺他不肯吃粥，一會兒還得吃藥呢。”大木為難地看著碗中一口都還沒有吃的粥說。

    “我來吧。”花士昌接過碗和勺子。

    “嗚嗚我要娘，我要我娘啊！”瑞卿滿臉通紅，緊閉著眼睛哭喊著，聲音已經嘶啞。

    “卿兒，來，爹來喂你吃啊。”花士昌自己都記不住這是不是第一次哄自家孩子吃飯。

    前麵幾個大的孩子他幾乎沒有哄過，要說哄的話，女兒小時候他背過是真的。

    因為女兒從小就乖巧聰慧，他雖然重男輕女，麵兒上看著極不喜歡女兒，但實際上內心對女兒的關愛遠比對兒子多。

    “不要不要，我要我娘，娘啊我要我娘”卿兒哭得聲淚俱下令人聽了動容。

    花士昌內心無比懊惱，早知道就不應該由著李氏再次把小蘭趕出去。

    再怎麽說小蘭也是卿兒的生母，將來若是孩子大了為起自己生母時、或是從他人口中得知生母被趕走時，不知道會不會記恨他這個爹。

    不趕走小蘭好歹她能帶著卿兒，親生的畢竟是親生的，定是用心嗬護著，何需他這病殃殃的身體來操心？

    無奈，他隻得坐在床邊，伸手去摟住全身滾燙的孩子，哄道：“卿兒，你乖乖的吃一些，爹已經讓人去找你娘去了。”

    “”果然，瑞卿一聽已經去找娘去了，便慢慢停止了哭泣。

    “老爺，還是您有辦法。”大柳和大木陪笑著說。

    “讓你們晚上帶著小少爺睡，你們是如何帶他睡的？是任由他踢被子嗎？”花士昌語氣嚴厲起來。

    他猜也猜想得到，一定是夜裏睡覺磴了被子沒有人幫他蓋，這才受涼感冒了。

    “老爺，小少爺睡相一向好，從不踢被子，大概是開了窗子忘記關了，因此才受了寒”大木小心地說。

    “算了，不怪你們了，唉，若是多留一名丫鬟下來帶卿兒便好了。”也就不至於被李氏以沒有丫鬟照顧為由，把瑞卿推到家丁屋裏睡。

    這是李氏不想攬瑞卿的借口，更是她逐孩子出院門的理由。

    說是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在她的院子裏住著不方便，家丁是男的，讓孩子去家丁的屋裏一起住更好。

    花士昌自己身子不好，宅子裏留下的小月不僅要伺候李氏，還得伺候著他，想想也的確沒有辦法讓小月再兼顧瑞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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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便同意了李氏的安排，讓瑞卿每夜和家丁們睡一間屋子。

    “老爺，我看還是去請個洋大夫來吧，郎中說，洋大夫開的西洋藥片兒對退燒有作用，且見效快，一片兒下去燒就退了。”大柳征求著花士昌的意見。

    “算了，如今這年頭，上哪兒去請什麽洋大夫呀？不要再去招搖了。”花士昌長歎一聲說。

    “可是您看小少爺燒成這樣？恐怕會”會燒壞腦子，大柳沒敢說出來。

    “我知道了讓我想想。”花士昌整個腦子都亂昏昏的，極度的力不從心。

    “老爺，依我們看您還是早些拿主意的好。”大木也擔心地勸說。

    花士昌聽了低頭沉思起來，一會兒猛地一抬頭，說：“有了，快快去請一個人來，定然管用！”

    大柳和大木見老爺兩眼放光，急忙問道：“老爺，要去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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