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耳鬢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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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中帶著笑意,公皙堇挑眉反問:“能有什麽人?”

    與他離得太近,苑九思不甚自在。悄聲往後挪開兩步,踩碎枯葉的“吱呀”聲格外響亮。

    她淡淡道:“大人既然有意要讓本公主聽得,此時又何必故意裝作不知呢?”

    他站在暗處,頭頂上零碎的殘陽為他側顏染上薄薄的朦朧的金色。

    迷蒙似幻,極不真切。

    好看的薄唇輕抿,公皙堇微微偏著頭向她笑:“微臣既然敢讓公主聽見,自是問心無愧。”

    聽得這句話,苑九思仰頭看他,恰好就撞進他幽深的眸子。

    濃得化不開的墨色中僅倒映著她的影子。

    心跳突然就亂起來。她匆忙別看眼,陡然也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竟多了嘴。這人喜怒無常,苑九思怕他狗急跳牆,不免又鬆下語氣安撫他。

    她麵色放緩許多,一邊假意和他商量著拖延時辰:“其實大人與楚才人說過什麽,本公主沒怎麽聽清,再者本公主也不是那等愛管閑事的人。隻要大人知好歹,本公主也不愛計較。”

    “公主何時變得這麽無趣了?您借著這個事在微臣跟前耀武揚威,微臣委實不習慣。”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公皙堇半是調侃半是戲謔,儼然不信她的鬼話。

    見她白嫩的臉不知道在哪兒碰了灰,他也不避嫌,親昵又熟稔地就伸出手要給她揩了。

    察覺他又有動手動腳的意思,苑九思頓時機警地退出老遠。

    冷眼看著他,她心裏突然就生出莫名的惡心。

    頗為鄙夷地道:“大人當然問心無愧,即使本公主把事情說出去,長繪宮裏不是還有個癡情的才人替你將事情都攬下。”苑九思皺著眉,語中是掩飾不了的嫌惡。

    徐徐垂眼,她好試圖將杏眼中那絲淩厲斂下。

    照他這個風流浪蕩的德行,說楚翹真和他沒什麽苟且事,打死她都不信。

    “哦?”公皙堇全似不在意,訝異道:“沒看出來公主還挺為楚才人打算。”

    仿佛像在和她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饒有興味地反問她:“公主是要如何揭發?不若先與微臣商榷好,到時候說辭一致,也好叫人盡信。”

    “為她打算?”苑九思嗤笑,“本公主隻是替她不值,生得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沒什麽用。有眼無珠看錯了人,還心甘情願地任人玩弄於鼓掌。”

    許是想到他對自己做過的某些事,回憶漫上心頭,情緒交疊,苑九思越說越恨聲。直至最後哀怨地盯著人,恨不得能將他生吞活剝。

    公皙堇也瞧出她的不對勁,一動不動地打量著她。須臾後,他卻突然笑了起來。

    冰消雪融,好若楊柳三月,眼底竟都泛起微微的暖意,有一絲罕見的溫柔。

    隻聽他朗聲問:“公主是吃醋了?”

    苑九思當即一愣。

    也不容人辯駁,他十分好脾氣地哄道:“微臣吻過抱過的隻有公主一個。”

    這時恰好有風,將她臉頰邊散落的幾縷頭發揚揚地吹起,不斷摩挲著飽滿的菱唇,擦得人心尖都癢癢的。

    心慌意亂地伸手拂開發絲,苑九思抿嘴咬咬發癢的唇瓣,櫻紅上即時布上層瀲灩的水光。

    隻是片刻的動作間。

    她的臉已經燒紅一片,顏色比林間透下來的霞緋都還要好。

    定神看著這幕,公皙堇喉頭一動,臉上的笑也漸隱下。

    苑九思委實沒想到自己會這麽沒出息。

    情急之下她慌不擇路地就否認,聲量也高上幾分:“本公主與大人間清清白白從未有什麽糾葛,大人何苦說這般話來陷害我?難道就因為本公主撞破你與楚才人的私情?”

    她說得義正言辭,公皙堇幾乎都以為真是自己和楚翹有什麽苟且,被她撞破後故意出言毀她聲名。但他也不打斷,任她睜眼說瞎話繼續歪曲。

    麵頰上還在發燙,苑九思深吸一口氣,心虛地不去看他。

    垂眼兀自鎮定地道:“楚才人已經侍寢,本公主隻要回去找個嬤嬤給她驗驗身子。不消我多說半句,大人與她的私情是真是假,其餘人皆一目了然。”

    “至於大人的楚才人呢——欺君瞞上,可是死罪。”苑九思一字一句道得分明,聲音冷然。

    聽她說得有理有據,公皙堇不怒反笑,甚至還滿意地點點頭。

    步步逼近,直接扼著她的下頜強迫她與自己對視,語氣森然:“原來公主如此薄情寡義啊?微臣的東西不僅說丟就丟,甚至連你我間的事都要一筆抹消?是希望臣幫您記起來?”

    稍一頓,公皙堇眼也不轉地看著她微啟的唇,目光灼熱,“一口一個私情、侍寢,公主在微臣一個男子麵前說這些,也不臉紅嗎?”

    “想來有些事嬤嬤應也教過您了,不過......公主喜歡和微臣探討這些,微臣還是很高興。”被突如其來的話一哽,苑九思也真覺出不妥。

    再一想到教習嬤嬤給她看的那些書,剛褪了幾分溫度的老臉霎時又滾燙起來。

    他像是十分喜歡看她這種手足無措的赧然模樣。

    像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公皙堇越發俯低身子,湊在她耳邊,調子拖得緩長,語意促狹地道:“說起私情,微臣以為——”

    “我與公主確實有見不得人的私情。”那聲音有些沙啞,卻格外撩人。

    灼熱的呼吸掃在她耳邊,苑九思忍不住輕輕往後縮一下,瑩白的耳朵也紅透了。

    悄聲咽下唾沫,她視線落在公皙堇的肩上。

    想來他的傷應該是好徹底了,不然怎麽會忘記之前的疼。

    忽地苑九思突然想起花箋走了已經有好一陣子,狐疑地回頭一張望。

    照算計著的時間,一個來回都該足夠,可還是遲遲不見人影子。

    也沒要她開口做那些不關痛癢的嗬責。

    公皙堇就像將她戲弄夠了,見好就收地鬆開人,站直身子:“怎麽公主難得和微臣相處片刻,就想走了?”

    看苑九思還掛念著身後,他好心地替她解答:“花箋應該被青麓安頓好了,至於公主——恐怕還是得麻煩微臣護送您回去。”

    “青麓?”念著這個名字,苑九思不由把名字安在那張臉上。

    她氣得咬牙,難怪他會那麽好心地任由花箋去搬救兵,於是果斷地怒聲拒絕:“要你假好心!”

    “不要微臣的假好心,難不成公主想被山裏的野獸吃得骨頭都不剩?”

    “天黑了,公主留意著看看,指不定周圍會衝過來什麽將人叼走的東西。花箋知道臣與您留在一塊兒,若最後公主人不見了,微臣怕才是真要掉腦袋。公主還是乖巧些,好好聽話。”

    比山裏猛獸還要可怕的就是你吧?苑九思心中冷哼,侍衛小哥不來,她也沒得心思和他繼續浪費唇舌,冷著臉轉身就要走。

    大概她這副模樣反讓他誤會成是默許,公皙堇亦沒說什麽,懶洋洋地跟在她身後。

    ·

    來時苑九思就覺得山上的路不好走,眼下天黑了,更是行動不便。

    周圍的風都陰嗖嗖的,加上公皙堇方才危言聳聽的一席話,她更覺著周圍像隨時會有猛獸衝過來吃人。於是放緩步子小心地靠近他幾分。

    路上細碎的石子多,看不見路的時候踩上去硌得人的腳生疼。苑九思覺著自己足底肯定都被磨破了,但又不敢說,隻能把步子越拖越慢。

    她倔強地不吭聲,公皙堇雖看在眼裏卻也做不知,僅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不讓人走丟。

    良久,眼見路都走了大半苑九思還悶聲。公皙堇眉頭越鎖越深,也不猶豫,徑直就踢了一顆石子到她腳下。

    一不留神,苑九思腳底踩滑差點就要絆倒,身形不穩,趔趔趄趄著就往後摔去。

    這時候她才終於想起身後好像還有個可以用的人,也不顧什麽有別不有別,生怕摔疼摔壞,手忙腳亂地就攀過去。

    公皙堇正好傾下身來,便順勢將人攬在懷裏。

    香味餘韻有些清苦辛烈,接著便是她柔弱無骨的嬌.軀。

    驚魂未定地倚在他懷中,因是背對著,苑九思也看不到他的臉,也不知道他臉上掛著奸計得逞的笑。

    本以為她站穩了就會如往常般立即跳起來,恨不能離他三丈遠,但公皙堇等了半晌都沒見她掙紮。

    心下意外,他手臂不由得收緊幾分。

    偷偷將臉埋在她已經鬆散的鬢間,在她身後他啞著聲問:“公主是在想著用哪根簪子紮我麽?”

    寂靜的夜裏,她的後背就貼在他心口的位置,急促的心跳她感受得一清二楚。

    苑九思眼色晦暗不明,她身子有些僵硬。遠處的密林叢叢,一枝枝灰褐色樹幹在濃墨似地夜色中顏色格外分明。

    夜裏有點涼,那雙修長如璧的手就交覆在自己的腰間。

    緘默良久,苑九思徐徐轉過頭去,兩人貼得極近。她的鼻尖都依稀能觸得他的側臉,距離近在咫尺。

    兩人的呼吸變得極為緩慢,她全身的力氣都壓在他身上。

    苑九思垂眼看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不免覺得好笑,她伸出手指好奇地刮了一下。像有什麽在他心頭若有若無地撓過,引人戰栗。

    見他沒什麽反應,苑九思才靜靜地去看他的眼睛,聲音輕得不可聞。

    “你也會緊張嗎?公皙堇,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