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不遠處公交站台，隻有零星幾個人站在那裏等車。

    地麵有些濕，還有坑坑窪窪裏麵積蓄了小水灘，兩個人站在台階上，靠裏麵，避免車來時濺起一身水花。

    旁邊有一對情侶，兩個人跟連體一樣，男生把女生擁在懷裏，偏著頭，竊竊私語，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雲深看了兩眼，不好意思地撇開了頭。

    再看看她跟燕君越兩個人的距離，再塞兩個人進來都可以。

    “你是不是生氣了？”猶豫了下，雲深還是開口問道。

    燕君越側頭看了看她，正打算開口說話，就被雲深搶先打斷說：“我知道！但是那是老板自己誤會的！這不是我的問題啊！”

    燕君越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聽到老板才反應過來。

    “誰會因為那種事情生氣。”燕君越又好氣又好笑，她的反射弧根本又慢又不在線。

    “啊？”雲深這下是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了。

    “誰告訴你我生氣了？”燕君越懶散散地站著，“你是不是就是喜歡這個胡思亂想。”

    他剛剛明明最開始就有，現在倒是說起她了。

    “沒有的事，你一天少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今天謝謝你來看我了。”燕君越伸手，拍了拍雲深的頭。

    “我隻是剛好來這邊看病！”雲深還是不鬆口，拒不承認是專門而來，燕君越也不跟她爭這個，他自己心知肚明。

    雲深還想跟燕君越說什麽，街道拐角處，車子出現在視野中，即將到站。

    “你自己早點回去，馬上期末考試了，雲姐還是先把你的化學提起來吧。”燕君越笑著打趣她，眼眸裏笑意璀璨。

    雲深想到了他現在不能回學校，內心有疑惑，但是沒有開口。

    “嗯。”

    你也是，早點回來。剩下的話，雲深藏在了心裏。

    雲深跟燕君越揮揮手，燕君越就站在那裏，等著她上車而去。

    雲深刷卡後，上去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站在窗邊的燕君越，想打個招呼，卻看見剛剛下車的一個男人直接走到了他麵前。

    燕君越臉色一下子冷了下去，很冷，就跟第一次在早餐店相遇的時候，他的神色一樣。

    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緊抿著唇角。雲深發現，他原是懶散的姿態，一下子身姿挺拔，就跟戒備著的小動物一樣，一下子渾身都豎起了汗毛。

    他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

    雲深能從他的眼神裏，動作裏，感受到。

    還來不及看太多，車子就已經緩緩開動，雲深向後，趴著窗戶口看，也隻能看見兩個人在對話，不知道在說什麽。

    越走越遠，直到連模糊的身影也看不見。

    ******

    “你來幹嘛？”燕君越看見燕強的一瞬間，根本控製不住情緒的沉下臉。

    燕強有些尷尬，搓了搓手，尷尬地說：“這不老頭子住院了，我今天來看一下。”

    燕君越不屑的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冷漠：“你還是回去吧，我們這裏經不起她的鬧騰。”

    她指誰，兩個人都清楚。上次燕爺爺摔了腿，燕強拿了一點錢來，她就來大鬧一場，就覺得全部醫藥費都是燕強墊的。

    正好就是雲深去的前天晚上，所以燕君越第二天一直冷著一張臉。

    “我沒有告訴她。”燕強急著解釋，“我今天就是來看看老頭子跟你。”說著提起手裏的一些補品。

    燕君越什麽話都沒有說，轉身直接向著醫院走去，燕強立馬提著東西跟在後麵，走的很拘謹。

    想找兒子談話，但是卻無從開口。

    兩個人就一路沉默走回了病房，燕爺爺看見燕強的時候，眼睛裏麵流露出了驚喜。

    “強子！”燕爺爺看見燕強很開心，激動的喊著他。

    燕強連忙應聲，然後把東西擺在病床旁邊，跟燕爺爺兩個人聊起來。

    燕君越靠在牆壁上，看著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

    沒說多久，燕強手機響了，掏出來看了看，沒有接，心虛的看了一眼燕君越，正好兩個人目光對視。

    燕君越輕蔑地笑了。

    “爸啊，我就先走了哈，工作忙，下次再來看你，你好好的養病啊。”

    燕強起身，收拾了下東西，就跟燕爺爺道別。燕爺爺雖然不舍，但還是笑著說好。而且讓站在那邊一動不動的燕君越去送送他。

    “阿越，你去送送你爸爸！”

    燕君越沒有說什麽，跟著燕強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外走廊，燕強拿出一千塊錢，拉起燕君越的手，塞進他手心裏。

    “阿越啊，爸爸現在身上也就這點，等晚點我再給你拿點來。”

    “不要。”燕君越直接拒絕，把錢推回了燕強手裏，語氣冷的掉渣。

    “阿越，你知道爸爸的難處的，我也不是隻是你也知道，哎，她管的很嚴，而且確實小利也要讀初中了。”

    良久的沉默，燕強的手機又響起來，這一次他接了，壓低聲音，小聲解釋著。

    “好好好，我回去的時候記得帶，你先帶小利回去，好好好”

    掛了電話，才轉頭對燕君越尷尬笑笑，然後想把錢塞進燕君越手裏，燕君越一想到剛剛那個畫麵，忍不住發了火，沒有控製好情緒，直接把錢扔了出去。

    “我說了，不需要！”

    雲深很尷尬，她沒有想到一上來就遇見這個情況。

    才一轉彎，就看見了這一幕，怒氣衝天的燕君越，尷尬站著的燕強。

    “阿越，這”錢散落在地，燕強連忙彎腰起身撿起來，拿著錢，看著燕君越，一時語塞。

    “我說了不要，何必來假惺惺的，回你那個家，找你那個兒子豈不是更好？”

    一句話，讓燕強成功白了臉，想開口說些什麽，嘴巴囁嚅。

    雲深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想趕緊轉身離開當什麽都沒有看見，但是燕君越卻看見了她。

    她僵硬的動也不敢動，直直的，傻傻的，看著燕君越。

    燕君越什麽都沒有說，轉身離開，回到病房去，關上了門。

    隻留下燕強跟雲深，還站在這裏，一個耷拉著頭，一個不知所措。

    燕強站在原地，歎了口氣，把錢揣進包裏，向著電梯走去，跟雲深擦肩而過，雲深還是一動不動。

    她現在腦子已經亂了，完全停止了思考。

    她原本是想回來，看看燕君越怎麽樣，離開的時候，看見他那樣的表情。可是並沒有想到會撞上這些事。

    他會尷尬的吧，會討厭她的吧。

    雲深越想越難受，又不敢進去病房，剛剛燕君越那一眼，讓她呼吸都困難。

    可是她更心疼剛剛的他啊。

    ******

    燕君越進去之前，就克製了自己臉上所有怒氣，沒有打擾燕爺爺跟隔壁床的聊天，坐在了一個小板凳上，獨自想著事情。

    他剛剛情緒完全控製不住，轉身離開，不僅是因為不想麵對燕強，也不想麵對雲深。

    讓她看見了這尷尬的一幕，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想了想，掏出手機，一上q，果然收到了來自雲深的好幾條消息。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隻是想回來問你問題。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別生氣好不好？

    雲深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凳子的涼意透過單薄的褲子傳到了皮膚。看著手機上沒有回複的消息，雲深忍不住彎下腰，抱緊胸前的書包。

    窗外的雨又開始下起來，淅淅瀝瀝，不大，天空泛著白灰，昏沉沉壓著一片。

    已經要下午四點多，醫院走廊人群多了起來，很多家屬帶著病人出來走動，來來往往，不斷有人在雲深周圍坐下，離開。

    “你是不是傻？”

    一聲無奈的歎息，從雲深頭頂傳來。

    燕君越看著紅著眼抬頭看著自己的雲深，所有的感受都變成了無奈。

    他沒想到，她真的沒有走，坐在這裏，跟被遺棄的小動物，眼眶紅紅的，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