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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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程因為回家沒打招呼被林嬸好一頓念叨,林嬸要去廚房給她做晚飯,她擺擺手讓她進屋歇著去,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林嬸也知道她心上不好過歎了口氣回自己屋裏了,一時客廳裏隻有掛在牆上的掛鍾發出滴答滴答地聲音。
冰箱裏有林嬸提前買好的菜,她挑了蘑菇和生菜在水籠頭下衝洗。她喜歡嫩油油的菜,飽含水分和向上的濃濃綠意,看著心裏就舒服。架鍋倒入水等煮沸了,打進一顆雞蛋,看著蛋液在熱水中迅速凝成白色,將蛋黃包裹在其中,隨著沸騰的水舞動。將麵餅放進去,等麵香味在空氣中四散開來,她腹中的饑餓感已經被勾了起來,撕開調料包看著湯水被染得變了色,香味越發濃鬱,用筷子攪了攪已經變得舒展的麵條,蘑菇和生菜全數被丟入鍋裏隨著鍋裏的好風景一起翻滾。
這是她長這麽大唯一會做的,說起來還是在剛上大學那會兒,彭俊眨動著兩隻桃花眼可憐巴巴地和她說好友的女朋友很會做飯,一臉期待地說什麽時候能嚐到她的手藝。當時的程程臉皮薄,害羞地和他說:“你在等等。”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彭俊有沒有聽明白裏麵的鄭重還有窘迫。
那之後程爸吃了好幾天她煮的泡麵,由一開始的貼心感動變成了愁眉苦臉,直說這孩子是不是想著法來折騰他這把老骨頭卻還是一次次帶笑吃下去。練了好久才敢做給彭俊吃,她費心費力卻還是在心上人眼裏看到了失望。彭俊認定不管對她說什麽傷人的話,她都能不聲不響的咽下去,而她確實也是這樣。這一世她對彭俊還有愛嗎?她也看不清了,就算有也被這些過往而衝刷遠了。
麵煮好她往裏麵加了些醋提味道,當初沒問彭俊要不要,按著自己的喜好加了醋,他雖沒開口可臉色卻陰下來,不過吃了幾口就推到一邊去了。愛有多大的魔力讓她可以忍下不舒服和他說笑。裝進碗裏,端到餐桌坐下來,抬頭卻看到那張被她丟掉的照片。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繼續夾起麵條在嘴邊吹了吹慢慢吃下去,眼睛還是忍不住盯著上麵的兩個人。
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笑得靦腆,渾身上下都透著青春的活力。那是他們剛將彼此間的那層薄紙捅破,情最濃的時候,多麽純粹和簡單。照片上的彭俊碎發遮擋著兩隻烏黑清亮的眸子,卻遮不住裏麵發自內心的笑,俊臉微紅,緊緊抓著她的手,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卻故作鎮定。不知道他看到會不會懷念那個時候的他們,無害而又快樂,兩人之間從來沒有秘密。
透過落地窗看向院子裏昏黃的燈光,綠植隨風晃動,猶如層層而過的浪花。稀疏地幾顆星掛在天際,月光清冷,莫不是也在為這段即將被埋葬的感情傷懷?
程程吃完轉身去廚房洗碗沒有在看那張照片一眼,她和彭俊之間的那道裂縫終於化成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將她心裏對彭俊還有的那點感情全部吞噬。
她一夜好夢,一直睡到早上八點才醒過來,洗了個澡下樓,羅誌林已經西裝革履地坐在沙發裏。看到她站起身,不滿道:“你倒是心大,能睡這麽晚。我想上去喊你,林嬸攔著不讓。”
“天塌了還有個高的人撐著,我怕什麽。而且我為什麽要急急躁躁的像個理虧的?讓他們急著吧。”她端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吃早餐。
羅誌林在她旁邊坐下來,先誇讚了一番林嬸的手藝,然後笑眯眯地說:“你不怕?你要知道程氏雖然看起來你獨大,可是裏麵的管理層和員工對你知之甚少,誰知道一動蕩會不會把你自己給塞進去?”
程程白了他一眼:“閉嘴吃飯。”
期間彭俊曾打過電話來說要陪她一起去公司被程程以她還有事要忙給拒絕了,一旁的羅誌林卻哈哈大笑。
低調黑亮的車子在公司大樓前停下,眾人皆神情肅穆地站在那裏等這位掌權人下車。比起歡欣不已的羅叔,彭俊表現得太過冷淡,好像來人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車門被打開,先下車的不是程程而是一個英俊陽光的男人,一身得體考究的西服,嘴角噙著淡笑,紳士的拉開另一側車門衝著走下來的女人笑得更加溫柔。
彭俊的眉頭驀地攢起,眼眸裏升起陰鶩光芒,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留在英國了嗎?
而對於不解的眾人下意識地看向彭總,見他臉色臭的可以,趕忙轉過頭去。真正的駙馬爺站在這裏,那位又是哪路神人?
程程今天穿了身顯身材的黑色套裝,一頭長發垂落在腰際,隨著她的步伐來回擺動。
走近了她才笑著開口:“怎麽都站在門口?”
羅叔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也跟著笑:“你第一天上班,公司裏的人和事物都不熟悉,這些都是公司重要部門的負責人先認個臉,等上去了他們會給你做詳細的匯報。”
程程點了點頭,有些人上次已經見過了,有的熱情有的礙於她的身份皮笑肉不笑,也沒過幾天她記得很清楚。白皙精致的臉上隨和又溫柔,與彭俊的目光相對,笑得露出一口銀白牙齒:“這段時間太忙忘了和你說誌林回來了,改天有時間一塊坐坐,也算是給他接風洗塵。”
彭俊費力地彎了彎嘴角,輕聲答應了。她依舊站在自己身邊,不時和羅叔說兩句什麽,明明這麽近可他卻覺得那麽遠。羅誌林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當初知道羅誌林喜歡程程讓他感覺到威脅,好不容易斷了兩人間的聯係,以為自此高枕無憂也沒再留意過,隻知道羅誌林從英國取得學位後就留在了英國。就算能預感到會有事情要發生,卻也猜不出是什麽事。趁身邊人不注意時他轉頭吩咐人去查羅誌林的身份,他可不會相信程程帶他來隻為了敘舊。
公司前台已經換了人,是兩個長相甜美的女孩,眼睛低垂,雙手置於腹部,給人很穩重的感覺,程程走進電梯裏特地看了一眼,她們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等電梯門關上,程程不顧其他人,聲音軟軟地說:“羅叔倒是快,我不過和你提了一句。”
羅叔逮著空隙狠狠瞪了一眼兒子,聞言笑得意味深長:“私下裏你喊我一聲羅叔,我也受得起。在公司裏我再年長也是員工,不按照領導的吩咐辦事,我可沒長那麽硬的翅膀。前台是門麵,上班時間做不好本職工作又違反了公司工作紀律,肯定不能留,也不知道是誰找了這麽兩個花架子進來。”
程程柳眉微挑沒有開口,良久才以隨意的口吻說:“現在這兩個人一看就知道是您的手筆,這些事您來做我放心。”
樓下員工卻是炸開了鍋,趁著領導不在聚在一起小聲說話,有人無不羨慕地說:“看多了男人出風頭,今天見程董也有王者天下的氣勢,走在一眾不可一世的男人之間帥死了。我做夢都想過過這種癮,可惜命不好沒有攀上能給我坐擁天下的好爹。”
“你今晚上回去蓋上被子睡一覺,夢自己成了一代女皇武則天,這個比較可行。”
“得了,都別貧嘴了,還是好好工作吧。你以為攆了那兩個前台就完事了?哪朝哪代正主子上位不是先開銷一波人?這會兒還不夾著尾巴好好做人,等被開除的時候別哭鼻子。”從他們身邊經過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低聲說一句。
那兩個年紀小的趕緊圍在她身邊,興衝衝地問:“張姐你從哪兒聽來的話?難道上麵不是隻做個樣子嗎?不應該吧?我聽人說程董自己在公司裏都站不住腳,哪有功夫管咱們這些小嘍囉。”
張姐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嗤笑一聲:“你們看著吧,這公司要換天了。不是程家人在怎麽用心都是白搭,這些老板做得卸磨殺驢的事情還少嗎?可長點心眼吧,看看你們的靠山在程董麵前討不討歡心,要是不討喜你們這些關係戶也該收拾好東西,哪兒能發財就去哪吧。”
一人不信,嘿嘿一笑:“張姐你別嚇我,我不信。彭總是程氏的駙馬爺,看著程董是掌權人,最後還不是要回去相夫教子的?這程氏總歸還是彭總說了算的。別看羅總這會兒和彭總橫,等再過幾年就能見分曉。我舅舅在彭總麵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誰會動我?”
張姐搖搖頭:“祝你好運!對了,我記得你是高中畢業吧?倒不是我要拿學曆說話,你說你學曆不行幹活不行,卻坐在行政部裏吃閑飯,看不過去的人太多了。就算程董不管不問,萬一那些心裏恨你的人舉報,你不走也得走。大樹在厲害,總有讓人連根拔起的時候,小丫頭我勸你一句,平日裏做事不要太張揚,自己來路不正還要惹人嫌,報應不要來得太快。”
彭俊的位置本來在程程左手邊,眾人都已坐定獨留羅誌林笑眯眯地站在程程身邊像個保鏢似的,讓他看著心裏直犯堵。
有人好心要給羅誌林去搬個椅子,被他笑著回絕了:“我這個外人出現在程氏高層會議本來就不合適,還是站站好。”
“現在沒有關係,等會兒就有了。麻煩去搬把椅子過來,謝謝!”
彭俊越發覺得程程的笑刺眼,她渾身上下都散發出讓他覺得陌生的味道。許是他多心了,才會覺得她是專門和他作對的。他們之間多了個羅誌林進來,讓好好的會議變得別扭起來,更讓他的位置也變得尷尬起來。抬頭見羅叔也一副莫名其妙地樣子,他也不好說什麽。
會議由羅叔主持,各部門負責人作了工作匯報,程程不時在匯報材料上勾畫做批注,一副認真學生的模樣。而羅誌林卻是單手支著下巴一本正經地盯著自家父親,看似隨意腦海中卻有了自己的想法。
程程等他們匯報完,將筆帽合上:“開會呢主要是想和大家彼此了解加深認識,至於工作方麵,我有兩個意思。關於上次會議提出的項目計劃,私下裏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準備抽調專門的人員去負責,公司會給予部分資金支持,由彭總全麵負責項目運作。當初彭總信心滿滿,我也相信他的決定能給我們公司帶來更豐厚的利益。第二就是我身邊這位,他的資料我已經讓人打印好放到各位麵前了,上麵有關於他詳細的情況介紹,在這裏我就不多贅述。程氏自程董去世後仰仗大家才能井然有序地運作,我雖有心像他一樣撐得起這片天,可無奈缺乏管理經驗,公司事務複雜我得一項一項啃才行,時間不等人。彭總親自負責項目又忙於公司瑣碎,我也舍不得他這麽勞累,正發愁怎麽辦才好,羅誌林和我分享他在英國發生的趣事,了解到他在英國格森分公司擔任負責人,在要不要續約這個問題上糾結,我就軟磨硬泡的將他磨了回來。”
彭俊早在看到羅誌林簡曆的那一刻變了臉,職業經理人?心裏忍不住升起一股惡氣,他陪在她身邊這麽久,到頭來不如一個外人。她的發小就這樣淩駕在眾人頭頂上,讓他忍不住想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而且程程居然會不告訴他一聲就和羅誌林聯係,當初不是說好什麽事情都不隱瞞的嗎?既然這樣,她都已經不把他當自己人,那他做什麽還為那些事情心懷愧疚?他垂著眼,手緊攥著筆指骨因為用力泛出白色。
整個會議室裏彌漫著一層壓抑,羅誌林打量一遍眾人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極易讓人親自的笑:“也不是軟磨硬泡,我本來就有回國的想法,隻是因為家人的緣故在猶豫。我和程董打小就認識,她提出的要求我怎麽著都得為她辦到。往後工作中有什麽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彭俊再不情願卻不能在眾人麵前失了氣度,當即笑著衝他伸出手:“歡迎你來,誌林好久不見。”
羅誌林回握住,別有深意地看著彭俊說:“確實很久不見,有好些年了吧?不知道你現在還是不是和小時候一樣小心眼?彭總當時護著程程護的很緊,生怕被我給搶了,現在我在程氏工作會不會影響到你?”
彭俊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像是隨時都可能要崩開。羅誌林以前就鬼點子很多,自己在程氏留下的那些痕跡不知道會不會被他給翻出來,心驀地一沉。
*
蘇亞很少關注一個人,像她這種從小被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別人說什麽都與她無關,就像她被人編排成家中貧寒,一雙眼睛四處搜尋富豪,這種可笑的新聞家裏人聽得直氣,她卻無所謂,因為她是什麽樣的人隻要厲澤南明白就好。
因為這個男人她不自覺地就在人群中找尋那個女人的身影,轉了一圈隻看見霞姐悠閑的坐在那裏,她不太喜歡這個強勢的女人,所以打發助理去問,自己對著鏡子補妝。好一會兒助理回來附在她耳邊說程小姐家裏有事,最近沒她的戲,導演準了。
蘇亞頓時不樂意了,她工作中出一點小錯都被導演罵個狗血噴頭,程程她不過是個小角色憑什麽擺這麽大的譜?她是瘋了,一切隻要和厲澤南纏上的女人,她都會不由自主地討厭,一時失神,頭一歪頭發勾在助理背包帶上,疼得她當下流眼淚。她脾氣大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麵訓斥助理,隻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助理雖然委屈想說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可為了工作隻得自己承受。
這一天她狀態不好,天氣很熱,陳嘉亮再有氣度也被連累得夠嗆,好不容易過了整個人像是剛被從水裏撈出來。蘇亞被吳導訓斥了一早上,這會兒還得紅著臉和陳嘉亮說抱歉,整個人狼狽得很。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時間,蘇亞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想聽到他的聲音,打電話給他得到的回複不過是那句冰冷的女聲:“對方正在通話,請稍後再撥。”她來了脾氣一遍一遍不停地撥打,那邊終於接通,她眼眶酸澀,很想哭出來,才張嘴那邊卻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客氣又疏離。
“厲澤南呢?讓他接電話。”
“抱歉,他現在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你有什麽事情我可以代為轉達。”
蘇亞不得不承認,她現在越來越難見到厲澤南,連聽他的聲音都成了奢望。她也來了倔脾氣,恨聲道:“我管他有什麽事,就是天塌下來他也得接我電話,不然我找人收拾他。”
那邊頓了頓,像是得了什麽指示般,那人才開口:“您可以去告,厲先生就在這裏等著。”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氣得蘇亞咬牙切齒,恨不得扒了那沒良心的皮。
程氏會議室裏氛圍依舊很冷清,輪到羅叔講話的時候,他沉著臉一字一句的說:“我不同意羅誌林進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