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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奏者

    掃圖:yukira

    0

    聽到校舍外傳來學生們的聲音。

    那是男女混雜的,像是嬉鬧般的聲音,對於正在練習的體育部來說實在過於吵雜。也許是某些文化部的學生翹了活動,跑到前庭中玩耍吧。總而言之,有誰正在外麵這件事,似乎並不是幻覺。

    他握緊裝有炸米餅的袋子,凝視著毫無人氣的走廊。目光緊盯著最深處的教室入口。十分鍾前目擊到的情景,不斷地在他的頭腦中回轉。

    倘若並非夢境的話,那個景象就是現實吧。

    想要再次確認。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朝著教室接近。每次讓體重承載在亞麻油氈地板上,就會引起無聲的緊張感。在暑熱尚未散去的這個季節,腋下已經稍微有些出汗。

    他終於走到寫著<2—A>的標示牌下麵。十分鍾前也是這樣,他懷著針紮般的不安和若幹的期待,透過玻璃窗窺視裏麵的狀況。

    接著在下一瞬間,他手上的袋子掉落了下來。

    1

    裏染天馬造訪一年B班的教室,是在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五,在夏季持續的暑熱總算開始消退的中午時分。柚乃正和倚靠在自己桌子上的兩個同學閑聊著。

    “提不起勁……”

    最初就說出這句消極台詞的是她的朋友野南早苗。

    “節後倦怠?”

    學生會所屬的日比穀雪子從旁邊歪著頭問道。早苗“有點不同啦。”這般回答道,“說來休假也結束得太快了吧。通常來說,關東地區整個八月都是暑假不是嗎?為什麽三天前就結束了呀。”

    “兩學期製的學校大抵都是這樣的呀,畢竟有秋季的假期。”

    “秋季和夏季的樂趣是不同的吧。”

    合理性的解釋看來對無理取鬧的感性沒有作用。

    “柚乃的話應該能理解吧?”

    把臉轉向早苗,柚乃愣愣地將嘴巴離開塑料袋的吸管。

    “嗯,提不起勁也可以理解吧。”

    “果然就連柚乃也提不起勁麽。”

    “畢竟今天打瞌睡而被罵了呢。”

    “少、少羅嗦。”

    被挖苦了。那是第三堂英語課時的事情。在授課中取出筆記本時犯了迷糊,額頭猛地砸在桌麵上,引起全班同學的大笑。

    “哎呀,袴田同學的失態還真是少見呢。也是節後倦怠?”

    “別說什麽失態啊。那可不是倦怠,就是那個,隻是保存體力。”

    “部門活動?”

    “對對。今天不能使用體育館,所以要做跑步的基礎訓練……對吧,早苗?”

    “嗯。為長時間的戰鬥作準備而帶了防曬霜。”

    說著,早苗打開了書包。感覺這種‘準備’的方向性有些微妙的偏差。

    “不過,這種時期確實讓人乏力。”

    雪子垂著肩膀說道。

    “夏天結束,讓人多愁善感呢。”

    “是啊,比如失戀而剪發。”

    明明就沒有經驗,早苗卻裝作很懂的樣子說著。

    “我說的不是這種意思就是……啊,說起頭發,二年級不是有個釘宮同學嗎。金發的那個。她也在假期結束後換了發型喔。剪成了短發,染回黑色了。”

    “欸,也是因為失戀?”

    “不,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反而是相反吧。”

    “嘿欸……”

    那是柚乃和極少部分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她應該在和一年級的叫做早乙女的男生交往。要是有進展的話真是值得恭喜。

    “要是相反,對象是個怎樣的人呢。”

    “唔,嗯,是怎樣呢。”

    不包含在極少部分人之內的早苗表現出興趣,柚乃對她回以尷尬的笑容。雪子也一副開心的樣子擅自想象起來,

    “甚至能讓女孩子改頭換麵,對方肯定是個帥到不行的人。像是堺雅人那樣。”

    “這個比喻單純隻是你的愛好吧……柚乃覺得呢?”

    “不……我隻是,沒想到會是個可愛的男生。”

    “裏染同學。”

    “欸,為什麽要提裏染同學。他又不可愛,隻是個廢材而已……”

    “我是廢材還真是抱歉啊。”

    突然被低沉的聲音搭話,讓柚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慢慢向後方回過頭去,正好和麵無表情地俯視著自己的黑色瞳孔目光相對。

    看來早苗是看到他沉默地進入教室,所以才會說出他的名字。相較於暑假中那種將倦怠兩字生動描繪出來的打扮,現在的他穿著的是整齊的襯衣,不過胸前領帶的打法還是那麽不檢點。

    “裏、裏染同學……”

    “你平時都是那樣子說我的麽。”

    “不、不是的。廢材指就是那個,是說早苗是廢材的意思。”

    “欸,好過分呀柚乃!這麽說我太過分了!”

    “算了。話說你有空嗎。”

    “不要無視我啊!”

    早苗還在不斷叫喊著,不過裏染決定無視她了。柚乃“是有空沒錯。”回答道。實際上,她甚至因為無所事事而煩惱。

    因為假期才剛結束,今天就隻有上午的四小時授課。雖然現在已經放學,不過在這種日子大部分社團都是吃過午飯後稍作休息就開始活動,學生們都各自前往自己的活動室,而柚乃她們則是在教室裏打發時間。

    “原來有空啊,那麽給我過來。野南也是。”

    “就說別無視我……欸,我也能去嗎?”

    “兩個人都是。有點事情想拜托你們。”

    “想拜托的事?”

    “哎,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去了就知道。”

    ……記得先前也曾經被這樣拜托,結果就沒遇上什麽好事。

    “我、我不要。”

    “不行,快來。”

    “強製的嗎!”

    “那,換我去吧。”

    人很好的雪子提議要換人,裏染瞥了她那頭短發一眼,

    “你不行。頭發太短了。”

    如此拒絕了。柚乃不由得將手放在自己的中長發上。頭發?那和頭發有什麽關係嗎。

    “總之來幫我的忙。反正有空吧。”

    “不、不要,還是容我拒絕。現在是休息時間,為部門活動存儲體力……”

    “部門活動?不能使用體育館的日子進行的基礎跑步嗎。不過反正你在課堂上已經睡過了,休息已經足夠了吧。”

    “什……欸?”

    柚乃再次差點摔下椅子。無論是跑步還是打瞌睡的事情,不是乒乓球部或是同班的人應該都不知道才對。

    早苗探出身體“為什麽裏染學長會知道呢?”如此問道,

    “我看到你書包裏的防曬霜了。在體育館裏練習的話就不用在意陽光,所以今天你們是在外麵練習。”

    “請、請別擅自偷看女孩子的物品啦。”

    “是打開書包的人不對。乒乓球部在外麵也就隻能做些基礎練習吧,考慮到必須要去到太陽底下還需要體力的話,認為是長跑是最自然的。”

    “那打瞌睡呢?”雪子問。裏染用手指著柚乃的桌子邊。

    “那裏有被鉛筆劃過的線條。昨天進行過開學的大掃除,桌子應該也被擦拭過才對,所以就是今天畫上去的。就隻有桌邊有線是因為記筆記時鉛筆寫到了筆記外麵。成了高中生還會把字寫到筆記外麵的家夥,就隻可能是在打瞌睡了。順帶再說,你的額發上還沾著橡皮屑。”

    “欸……”

    慌張地撣了撣額發,細小的橡皮屑掉了下來。是額頭碰到桌子上的時候沾到的嗎。

    “很趕時間,快點過來。”

    裏染轉過身,獨自朝教室外走去。催促的話語不覺間從‘給我過來’變成了‘過來’。

    與早苗用眼神交匯之後,她輕輕聳了聳肩準備站起身。身旁的雪子“一路走好~”笑嘻嘻地揮手送別。

    看來沒有其他選擇了。喝光塑膠袋飲料,柚乃也無奈地從椅子上抬起身。

    2

    從一年級教室所在的二樓往上走一層,朝第一校舍的南端走去。被帶到的地方是裏染所屬的二年A班。

    教室裏就隻有兩名學生。兩人在黑板的對麵,儲物櫃的附近,與先前柚乃她們那樣相互麵對地坐著。一名男生一名女生。都是柚乃認識的人。

    “噢,柚乃還有早苗。”

    女生朝著這邊舉起手來。是新聞部的部長·向阪香織。紅框眼鏡和紅色發卡在那張端莊的臉容增添了特色,呈現出絕妙的可愛感。平時總是擱在胸前的黑色單反相機,現在已經取下放在桌子上。

    “抱歉哦,特地找你們來。就我一個人實在沒辦法。”

    “啊,好……”

    雖然柚乃點著頭,但還是不明所以。裏染在這期間已經朝著另一名男生——梶原和也的方向走去,“她們兩個可以嗎?”這麽問道。

    “嗯,可以。完美。”

    梶原看著柚乃她們,給出OK的回答。他是演劇部的部長,以充滿特色的天然卷發和爽朗的性格為人所知,他和乒乓球部也很熟悉,不過今天他那張陽光的臉容上帶有陰影。他對柚乃兩人也是隨便打著招呼,不知在手上的老舊筆記本上寫著什麽。

    “唔,不過野南同學沒有放下頭發啊。”

    “我明白了。”

    “那個,那麽到底是要……”

    “袴田妹就站在那裏。就是這裏。”

    還來不及提問就被命令,柚乃站到梶原和香織的前麵。說起早苗,她也站在被指定的位置,與柚乃正麵相對著。

    “那麽野南,你把馬尾解開。”

    “欸?……哈啊。”

    聽從裏染所說的話,早苗解開了腦袋後麵的橡皮筋。比起柚乃稍長的頭發,散落地披在肩膀上。盡管並不是染過發,可能是由於容易受日照影響的發質,隨著角度的轉變會顯露出稍帶有茶色的光澤。

    已經很久沒看過早苗解開馬尾的樣子了。通常來說解開頭發看起來會成熟點,但她卻正好相反。從初一的時候到現在都完全沒變的大眼睛,與和好動的性格完全不搭的長發,看起來就像是個愛逞強的少女那樣可愛。明明平時就是個隻能稱為笨蛋的家夥,總覺得讓人好悔恨……等下,現在可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那、那個,究竟是要我們……”

    “這樣就完美了麽?是嗎,那好。”

    本打算再問一下,但他們似乎已經準備就緒了。裏染得到確認後就站在梶原和香織之間,以認真的聲音繼續說道。

    “那麽,你們兩個抱在一起。”

    “什麽?”比起這句反問更快一步,早苗已經將手環抱過來。被剛才看得出神的頭發騷撓著脖子,讓柚乃禁不住身體發硬。

    “等、等、等一下。你在做什麽。”

    “欸,因為裏染學長說要抱在一起……”

    “太聽話了吧!好了快離開……”

    “別離開。”

    “咿呀。”

    “哇啊!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裏染同學!”

    意義不明的命令讓柚乃發出悲鳴,不過終究還是聽不進裏染的耳朵。他擺出相當認真的表情,與在身旁打開筆記本的梶原交談著。

    “怎樣?”

    “很接近……不過,手不是放在腰上。上麵寫著是放在背部。”

    “喂,手要放在背部。”

    “不論是腰部還是背部我都不要!香織學姐救救我!”

    “OK。”

    爽快地答應的香織朝這邊走近,抓起早苗環在柚乃腰上的手,放到背部的位置上。順帶一說柚乃的手也被固定在早苗的背上,形成尺寸不大的兩個胸部相互緊貼起來的狀態。

    “……不對,我說的救我可不是這種意思!”

    由於呼吸困難讓發出的聲音變得越發悲痛。

    “呃,還有就是要更靠近窗戶的位置。”

    “更靠近窗戶點。”

    “不,所以說究竟是要做什麽……嗚哇!”

    被香織推著,柚乃維持著姿勢橫步移動。移動結束後,教室內被深沉的思索包圍著。裏染和梶原挽著手臂凝視著兩人,香織也在一步外的位置以客觀的目光望著她們。接著她對兩名男生“接吻呢?”問道。

    ……接吻?

    “上麵並沒有寫真的接吻。”

    “不過,這樣子就遮不住臉了。”

    “……確實是啊。喂,裝個樣子就好你們快接吻。”

    “會做才怪!”

    再怎麽耍人也該有個限度。推開被抖落手臂而看起來覺得可惜的早苗之後,柚乃大步朝裏染逼近。

    “真是的到底是搞什麽呀!快說明清楚!”

    “你問什麽,隻是做戲而已……奇怪,裏染沒跟你們說嗎?”

    梶原在旁邊悠哉地說道。

    “我說明過了。”

    “請別說謊好嗎!什麽都沒說明過吧。”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這麽說過吧。”

    “這樣子哪有什麽說明!”

    當憤怒的聲音在教室內回響的同時,裏染口中吐出‘唔噢噢噢’的呻吟聲。

    那是柚乃以夏季訓練中得到部長“進步了呀。”稱讚的右抽擊,漂亮地命中了他的側腹。

    3

    “那就從頭說起好了,由我為迎接十月的公演,準備推敲新劇本這件事說起吧。”

    坐在椅子上的梶原交叉雙腳,開始娓娓道來。相較於在他旁邊按著腹部,痛苦地將頭埋在桌子上的廢材,簡直是天與地的對比。

    “是要演喜劇還是演悲劇,獨角戲還是多人戲劇好呢,想著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好地煩惱了一周,結果還是想不到什麽好主意。於是便打算參考前輩們的經驗。戲劇部的活動室裏麵還擱著曆代的劇本負責人的點子筆記。經過一輪大搜索之後,我發現了五年前一個叫宍戶的先輩留下的筆記本。”

    柚乃也曾經進過戲劇部的活動室,裏麵塞滿了衣服和小道具,幾乎都沒有可以立足的地方。要從裏麵找到東西,確實是需要大搜索吧。

    “我也曾經見過宍戶先輩一次,是個相當奇怪的人呢。現在他在大學組建了劇團,似乎在搞著前衛性的戲劇。例如穿著緊身衣邊踩著高腳邊背誦詩歌什麽的。很奇怪對吧?……欸,裏染說過了?什麽?不是你說的嗎?那不該是你說的事吧。”

    不管怎樣,梶原說著,將一直拿在手上的老舊筆記本放在桌子上。

    “這就是那個宍戶前輩的點子筆記本。正如剛才所說他是個很怪的人,所以會做些諸如倒立地演哈姆雷特,將台詞轉化為摩斯信號來演戰爭戲劇之類的事,筆記本上淨是寫著奇怪的東西……欸,什麽嘛裏染。倒立的哈姆雷特很有趣?那麽真的演的話,就會想去看?就說吧,絕對不會想看的吧?呃,說到哪來著。啊,對了。雖然從筆記本上得不到什麽有用的點子,不過就隻有一處地方寫了些奇怪的日記。”

    現任演劇部長捏著筆記本的邊角翻動書頁。筆記本因為滿是皺著難以流暢地翻頁。不久後在打開的頁麵上,看到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呀,說是日記,隻是因為上麵寫著‘這可是事實’……那都是些讓人感到意義不明的內容。所以我就找向阪和裏染商量。”

    “於是議論逐漸升級,便提出要實際重演一下看看。”

    “哈、哈啊……”

    柚乃和早苗相互對望。雖然明白了事情的經緯,可是為何需要在教室裏抱在一起呢。

    “隻要看過就明白了。”

    是察覺到兩人的想法吧,梶原轉過筆記本朝她們遞了過去。兩位乒乓球部的搭檔將目光落在密集的文字上。

    以神經質的字體寫在上麵的記錄,正如文字所言的“經曆了奇怪的事情”這一篇文章就這麽開始了。

    九月一日

    要說那是十七年的人生中最為奇怪的經曆也許也並不為過。該怎麽說好呢,總之就是很驚訝。

    這裏就先說好了,接下來寫下的記錄全都是事實。一行一句乃至每一個字都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我,宍戶博之作出保證。可是,如果被問到即使是事實但是否現實那就有些微妙的地方,老實說直到回到活動室的現在,我的腦海中還留著那是否為夢境的疑念。不過正因為如此,為了歸納想法,我才打算要將那番經曆毫無保留地記錄下來。

    今天就隻有開學典禮和班會,上午就結束授課了。由於我沒什麽預定節目,便打算前往作為據點的演劇部活動室(也就是這個房間)。今天並不是演劇部的活動日,故而來活動室的就隻有我而已。說到底,這個有用和無用的物品都塞滿的狹窄房間,還是沒人的時候待得比較舒服。

    本打算為迎接十月的公演而推敲劇本,不過怎麽都提不起勁。這個季節總是會讓人這樣。暑假結束,學校開學。寶貴的十幾歲的夏日一個接著一個地在無所作為之中流逝而去。會有這種想法和暑熱也有關,渾身充滿虛無感。我吃完在飯堂買來代替午飯的麵包,無聊地躺在布幕上麵,邊撕開炸米餅袋咯吱咯吱地吃著邊陷入沉思之中。

    ——這樣必然會受到睡魔侵襲,陷入了兩小時左右的沉睡。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三點過後。

    我漫不經心地撐起身體,準備推敲劇本而打開筆記本。可是,翻遍了整個書包,都沒找到鉛筆。大概是忘在教室的桌子上吧。我決定要回教室拿筆,單手拿著剛才說過的炸米餅袋走出活動室,通過位於附近的第二校舍緊急出口進入了校舍。隻要利用這扇門,不用換鞋就能輕鬆往返。

    從第二校舍移動到第一校舍,朝著三樓走去。校內充滿懶散的氣氛。走廊上沒有任何人,從樓外的連接走廊往前庭瞄了一眼,那裏也看不到任何人影。放學後就是所有學生都聚集在活動室,體育館,以及操場上進行活動的時間帶。即使明白在教室周邊看不到人影是很正常的,直至不久前還包含將近千人的熱鬧校舍,單獨一人發出的足音居然會這麽響亮,這又讓我倍感寂寞。——現在想來,也許那時候的寂靜,正是自己踏入奇妙世界的證據也說不定。

    那麽,我的班級是二年A班,位於三樓最南邊的教室。若要寫上詳細的行走路線,就是從靠近一樓電梯口的樓梯,上到三樓的走廊之後再轉左。通過二年B班前麵就能到達A班,嘛,就是以相當普通的路線前進。順帶一說,當我通過B班的時候,無意間看了教室內一眼,果然還是沒有任何人。

    可是,A班的教室另當別論。

    A班的入口的其中一個——靠近樓梯的儲物櫃那側的門微微敞開。是誰忘了關門吧,我這樣想著,打算要從這扇門走進去。可是在這之前,從門玻璃目睹裏麵的景象,讓我伸出的手定住了。

    教室裏麵有兩個穿著製服的女生。她們大致在我的正麵,靠近儲物櫃的窗邊,相互用手環抱著背部。

    彼此的臉緊靠著,看上去就像是在接吻。

    衣襟前的赤色絲帶交疊在胸部上,相互融合為一體。從襯衣的衣袖中伸出的手臂相互交纏,連係著兩人的身體。兩人都是垂落至肩膀的黑色直發,除了右側的少女頭發稍短之外,就像是雙胞胎映在鏡子上的虛像一樣,呈現出完美的相互對稱。由於兩人的頭發,還有貼著臉的緣故而遮擋了下巴以上,因此看不出她們到底是誰。不過,從那纖細的身體,勻稱的手腳來看,可以推測兩人都是非常美麗的少女。兩人彼此纏在背上的手指如觸碰玻璃工藝品一樣抖索顫抖著,如同在疼愛兩名少女一樣,偶爾吹進來的微風溫柔地吹起兩人柔順的黑發。

    對於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手拿炸米餅睡眼惺忪的人來說,實在是過於異常、而且相當衝擊的光景。

    這時候我初次感到那也許是夢境也說不定。在昏暗的教室內相互擁抱的少女。在超出預想的狀況和幻想般的美景麵前,我的內心翻騰起來。

    不對,比起這個更讓我困惑的是依稀傳來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到我耳朵裏的,是兩個少女粗暴的呼吸聲。彼此重合的魅惑旋律,讓覺得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這種心情提升到頂點。我不由得把手搭在門上,不出聲響地偷偷關上。接著避免被兩人發現地慢慢倒退著離去。凝視著她們的時候頂多隻有十秒左右吧。

    經過B班,回到樓梯前方,我終於站住腳步。想要暫且冷靜下來而靠在牆壁上,不過視線仍然沒有離開那扇門——對,這時候就是重點。我的目光一次都沒有從教室的入口離開過。

    她們到底是誰呢。會在二年A班裏抱在一起,難道是我的同學嗎。班上發型相似的女生有不少。說來她們似乎關係很親密。接吻也就算了,她們的呼吸也……不覺得朝著下流的方向思考起來。我從袋子抓起炸米餅放在口裏,故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咬碎。以此來分散注意力。

    校舍仍舊被寂靜包圍。這種氣氛更讓我心中覺得兩名少女的秘密脫離現實的感覺更為強烈。也許我是睡迷糊了吧,我這麽想。我采用俗套的確認方式捏了捏臉皮,自己捏的話畢竟多少都會下手輕點,不容易判別是否覺得會痛。我苦悶地持續凝視著走廊深處,一直沉浸在那個不可思議的光景之中。

    可是,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現在才要發生。

    當經過十分鍾左右,便宜的包裝炸米餅所剩不多的時候,聽到從校舍外傳來學生們的聲音。那是男女混雜的,像是嬉鬧般的聲音。大概是運動部,或是翹了活動的文化部學生吧。

    外麵是有人的。也就是說,果然不是夢境吧。

    ——不過那副光景也是現實嗎。

    我讓背部離開牆壁。沒有人從A班的出口離開。那麽她們理應還在教室裏麵。

    心中湧現出想要再度確認的欲望。

    我如同蛞蝓一樣壓低腳步聲,逐步朝著教室接近。我知道自己的腋下已經略微出汗。喉嚨也很幹涸……啊,這個倒是因為吃炸米餅造成的吧。

    終於走到寫著<2-A>的標示牌下麵。十分鍾前也是這樣,我懷著針紮般的不安和若幹的期待,透過玻璃窺視裏麵的狀況。

    接著在下一瞬間,手上的袋子掉落了下來。

    教室裏麵沒有任何人。

    我打開門把頭伸入教室裏麵,環視起四周。沒人。將視線轉回走廊上。也沒看到人影。我進入教室,打開掃除用品櫃,探視講台下方,甚至從一邊到另一邊將課桌下麵全部調查一遍。因為是個沒放什麽值得描述的特別物品的教室,所以輕易就能下達結論——果然是沒人。為求慎重起見還確認過黑板那邊的出口。那扇門是鎖著的。

    最後想到有個萬一,便從打開的窗戶望向外麵。那裏就隻有個寂靜的前庭而已。能看到若幹個學生正朝活動樓和體育館的方向行走著。也沒有可以跳過去的樹木。而且,這個高度也無法跳落下去。

    我再說一次。我看到她們在A班裏抱在一起。接著在那之後,在我倒退到牆壁上的期間,目光片刻都沒離開出口所在的走廊。她們沒有從A班裏麵出來。可是,現在A班裏卻沒任何人。

    隻能認為她們是如煙霧一樣消失了。

    那時,恐懼吞沒了好奇心。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逃回演劇部的活動室。雖然急喘著粗氣,手上卻還抓著炸米餅袋和不知何時從桌子上拿走的,原本就是要去取的自動鉛筆,讓我覺得自己還真是了不起而覺得好笑。

    接下來,我想著總之就先整理混亂的頭腦,將筆記本打開。

    ——本人親身經曆的事情就到此結束。

    事情的經過雖然已經寫完,隻不過,再怎麽重讀也搞不懂。我確實是看到她們了。但是,她們會消失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她們到底是什麽呢。是睡迷糊的我作出的妄想,還是說那是憑依在學校的幽靈呢……不對,我覺得說是幽靈還不足以形容她們的妖豔。那種讓人感到純真無垢的美感,應該要說是天使才對吧。

    無論如何,那不是人世間會存在的東西。看來我的頭腦被充滿謎團的兩名少女完全感染了。我隻希望能夠盡快解開這個不可思議的問題,驅散充滿腦袋的迷霧。

    宍戶博之

    4

    “覺得怎樣?”

    看到柚乃和早苗從筆記本上抬起頭,梶原問道。

    “好奇怪呀。”早苗回答。

    “噢,你也這麽覺得?”

    “是的。邊吃著炸米餅邊在走廊上行走的高中生什麽的,太超現實啦。”

    “不,我不是指這個……是說消失的兩個女孩子。是從這個教室裏消失的呀。很莫名其妙對吧?”

    是覺得問早苗也沒用吧,他向柚乃問道。柚乃點了點頭。

    在沒任何人的教室裏,相互擁抱的少女。接著,從密室狀態的空間裏消失。全都是如夢幻般的事情。

    “那是真實的事情嗎?”

    被這麽問道,他歪了歪那頭天然卷的腦袋。

    “那就是謎題所在啊。確實內容是很奇幻,宍戸先輩也是個怪人,不過他不是會撒這種複雜的謊,更不是會在筆記本上寫小說的人。”

    將筆記本翻回數頁前。其他書頁都是點子的筆記,台詞和舞台的草圖之類的。其他頁麵都沒有柚乃她們所看的那種日記式的記錄。

    “而且,裏染也說可能是真的。”

    “隻是狀況符合而已。”

    看來已經從柚乃的一擊中恢複過來的裏染,正在旁邊的桌子上用手撐著臉頰。換做平時的話他理應會“這種事是假的。”作如此評斷的人才對,稍微有點意外。

    “是什麽東西符合呢?”

    “炸米餅啊。你看寫著日記的那頁紙,上麵沾著被油弄髒的痕跡。”

    按他所說的再次將目光落在筆記本上。日記有好幾頁,確實隻有前半的兩頁留有顯眼的黃色油汙。

    “恐怕那個叫宍戸的家夥,在寫這個日記的時候正吃著炸米餅之類的東西吧。上麵沾著用帶油的手指觸摸紙張留下的斑點。而後麵的頁麵是幹淨的,是因為在寫日記的途中吃完了吧。這麽想的話,就和故事中的描述完全一致了。”

    在日記中他吃的是炸米餅。回到活動室之時,袋子裏零食已經所剩無多。於是他邊吃著剩餘的零食邊寫這篇日記——

    “確實和描述聯係起來呢。”

    “我可沒斷定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啊。我反而覺得是虛假的。活人消失的事情根本就不現實。”

    果然會這麽斷定。

    “我覺得是真的。就像宍戸前輩所說的,是幽靈啊幽靈。”

    香織慢慢地站起身,張開了雙手。

    “這間教室被百合女憑依什麽的,不覺得很浪漫嗎?可以作為風丘高校七不思議來在下次出特輯耶。”

    “剩下六個你打算到哪裏搞來啊。幽靈什麽的就更加可笑了。再說百合女憑依的不是教室,肯定屋頂才是王道啊。”(注①)

    “才不是什麽肯定的吧……”

    “總之幽靈免談。如果真的是消失了的話,肯定是有什麽詭計才對。”

    “……哎呀,所以才要拜托你們幫忙了。”

    梶原再次總結道。也就是說,我們兩個是被提拔為神秘百合幽靈的演員了。

    “事件已經清楚了,重演後就能知道些什麽了吧。”

    “還不知道能不能搞明白,那就先試著去做吧。”

    相互交流著些複雜的話語,裏染像是催促似地朝窗戶伸出手。柚乃“欸?”地發出困惑的聲音。

    “什、什麽意思。”

    “還問什麽,就是要重演啊。來幫個忙。”

    “呃,不,那個……”

    不知怎麽回答。感覺知道情況後就更加辦不到了。“柚乃不願意?”香織問道。

    “我可以喔。”早苗接話道。

    “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抱過很多次了。對吧?”

    “才沒有很多次的程度吧。”

    那隻是被調戲自己的早苗抱住而已。

    “柚乃討厭和我擁抱嗎?”

    “也、也不是說討厭啦,該說在人前會避忌嗎……”

    “裏染學長,柚乃她說想在沒人的地方擁抱。”

    “別用這種奇怪的說法……我知道啦。我做就行了吧,我做好了。”

    柚乃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早苗也再次“哇啊。”發出天真爛漫的聲音。

    “好。”

    梶原拍了拍手。

    “那就動手吧。站的位置是很重要的。來,麵對麵麵對麵。對對,聽好,你們正單獨相處。午後的校舍,無人的教室,透過樹木間從窗戶射入的溫暖陽光……”

    “這裏朝東下午太陽射不進來喔。”

    “那裏沒有樹木可沒有樹木間的陽光,與其說是溫暖不如說是暑熱呢。”

    “……別說出這種詆毀編輯的話啊,要製造出氣氛才行。不管怎樣,就是放學後兩人單獨相處。隻屬於你們的秘密時間。耽美的空間。大小姐們優雅地暢談著,不久後彼此相互凝視,身為姐姐大人的那方‘領結歪了喔。”說著從對方的脖子後伸出手……”

    不去理會正在長篇大論的演劇部長,柚乃整個腦袋都被眼前的好友占據著。與平時的氛圍不同的早苗滿溢著柚乃所不知的沉靜魅力,越看就越覺得心跳莫名地加速起來。

    感覺就和故事中同樣被微風輕撫著頭發,有種真的變成兩人單獨相處的心情。把雙手交疊在身後,定眼地凝視著自己的年幼少女。本來微笑著的那張嘴角,不覺間變成像是害羞地緊抿起來。

    她進一步走近。被對方嬌柔地仰視的眼神嚇了一跳,柚乃也垂下了頭。穿著過膝襪的纖細雙腿進入視線。距離被進一步縮短,兩人的百褶裙無聲地相互接觸。挽在腰上的手爬上腹部,她也邊猶豫著邊伸出手——

    緊貼著的瞬間,早苗又“咿呀”地發出擬聲詞。

    “噢,自然地擁抱了!”

    “真不愧是我。快叫我風丘的蜷川幸雄!”(注②)

    “我倒覺得和你無關。”

    “柚乃,你的臉好紅呀。沒事吧?”

    “少、少羅嗦。”

    “好像呼吸也急促起來耶。”

    “袴田同學的演技很棒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我倒覺得不是演技。”

    “別管我們了趕快去思考!”

    對悠哉地觀賞的三人怒罵一聲。裏染賴洋洋地站起身,從儲物櫃那邊的出口來到走廊,與日記中同樣將門稍微打開。接著透過正方形的玻璃窗往裏麵望去。

    “宍戶是在這個位置看到的。兩個女生在那個位置……是被什麽欺騙了嗎。”

    “什麽?”

    香織問道,得到的卻是‘不知道’這個不靠譜的回答。

    “我是這麽覺得的,會不會最初就沒任何人在教室呢?宍戶前輩看到的是屏幕上的映像之類的。”

    “噢,這可有意思。我啊,也曾想過會不會是利用大鏡子布置的詭計。推理小說裏經常有的吧?你看,日記裏也寫著像是映在鏡子裏的虛像。”

    “兩方都不可能。”

    再次把門打開,裏染搖了搖頭。

    “教室裏是不會有銀幕和大鏡子的,即使是有,宍戶進去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是會留下消失到哪裏的謎題。而且,說到底那兩個人是實際存在的。”

    “為什麽?”

    “如果是虛像,應該不會聽到教室裏兩人的粗重呼吸聲。”

    簡潔而且清晰的回答。他在對事情真假存疑的同時,還是有在認真地思考的樣子。

    “唔,既然這樣到底消失到哪裏了呢。像是隱藏在哪裏之類的?……啊,難道是宍戶前輩進入教室的同時離開什麽的嗎。”

    “可以躲人的地方全都檢查過了。要藏在教室裏是辦不到的。要輪替地出去走廊也是不可能。另一邊的出口已經上了鎖,而且宍戶也回望過走廊。”

    “不過,這樣就消失不了吧。難道像天使一樣飛出窗戶嗎?”

    “最後那句是比喻?那也不能肯定啊。”

    接下來就和最初同樣,所有人在擁抱著的兩人麵前苦思冥想,各自露出不同的臉色。

    雖然對自己說很快就能習慣的,然而不管過去多久火熱的臉頰還是沒能冷卻。與剛才不同,因為臉貼著臉抱在一起所以早苗的眼睛近在咫尺,視線不知該擺到哪裏才好。她那張看起來滿不在乎的臉也變得有些發紅更是讓人感到困擾。

    柚乃對邊思考著邊走回來的裏染“已經可以了嗎?”問道,他“還不行。”無情地回答道。

    “果然不遮住臉的話重現度不足啊。隻要裝作接吻就好,把臉再拉近點吧。”

    他繼續發出更加過分的指示。

    “不、不不不不不請饒了我吧。”

    “有什麽所謂,你去水族館的時候被海豚親吻不是挺高興的嗎。”

    “那是另當別論的吧!”

    “水族館?”梶原起了過剩的反應。

    “喂慢著這是怎麽回事。裏染,你和袴田同學去水族館了嗎?單獨兩人?”

    “喔,去是去了,有些複雜的情況……”

    “真的去了!多麽讓人羨慕啊,你這混蛋!”

    “你這家夥怎麽不聽人說話。”

    “小梶誤會了喔。她們不是兩人單獨約會。”

    “對了香織,快來解釋。”

    “因為我也去了所以是二對一喔。”

    “這不是把事情搞得更複雜了嗎!”

    將柚乃兩人涼在一邊和青梅竹馬拌嘴的裏染,以及撓著天然卷發的梶原。不過感覺裏染比起平時更要多話。身邊有同學在的話會意外地健談嗎。

    “呐,已經可以放開了吧……嗚哇!”

    視線轉回好友身上之後,柚乃也驚叫出聲。早苗的臉頰正在逼近到嘴唇幾乎相觸的距離。

    “幹、幹什麽。”

    “柚乃的話接吻也沒關係。”

    “請更加珍惜自己一點!”

    “唔。”

    “別過來,別閉著眼!別嘟起嘴巴!”

    “不願意?”

    再次被她用仰視的目光望著,柚乃“唔”地說不出話。

    “……這、這種地方可不行。”

    “對了,我帶了好東西過來喔。”

    香織像是想起似的說道,伸手去拉包包的拉鏈。接著似乎取出某樣東西,不過被裏染和梶原的背部擋住的柚乃看不到。

    “蹬蹬蹬蹬蹬蹬~全自動接吻機。”

    “這可不是機器吧。”

    “而且,這個有點過時了啊……不過,也正好使得上吧。”

    香織把什麽東西藏在背後,帶著燦爛的笑容朝這邊走來。比起先前被裏染拜托的時候,心裏充滿著更加強烈的不祥預感。

    ——幾十秒之後,兩人各自咬著一根百奇棒的一端。早苗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笑容,柚乃則是一副已經疲於抵抗的放棄表情。

    “肉式中得五哈氣得蝦,捂鷲沙擼禮窩。”

    要是真的吻下去的話,我就殺了你喔,本來打算這樣警告她的,不過因為咬著百奇棒而無法正常發音。早苗也“捂鷲索織奧勒拉。”地回答。她是在說自己知道了嗎。

    “好,那就開始。”

    隨著香織的信號,兩人開始一點一點地咬食百奇棒。梶原所謂的‘有點過時’的遊戲,就是百奇遊戲。沒想到會有實際玩這個遊戲的一天。

    早苗叼著的是塗有巧克力的那端,柚乃叼著的則是能用手拿的部分。纖細的百奇棒雖然一開始吃起來很沒味道,不過隨著漸漸前進嘴巴中便蔓延出甜膩的味道。看來買來的是牛奶巧克力的風味。隻不過隨著早苗的臉逐漸迫近,便再也沒有品嚐味道的心情了。

    就在相互接近到極近的距離的時候,早苗略微歪起了頭。這家夥,該不會真的打算親下去吧,說是已經知道其實做好被殺的覺悟了嗎。不對,難道是自己聽錯成這個意思嗎?突然覺得恐怖而停止了咬食。早苗的嘴唇還是繼續接近。相互的鼻尖已經觸碰起來,可是被放在背部的手用力按住而逃不了。柚乃不由得閉起眼睛——就這樣,什麽都沒發生。

    “果然得嚐試過才行。”

    短暫的沉默過後,從入口處望過來的裏染嘀咕說道。

    “明白什麽了嗎?”

    “從這個位置的話,無論怎麽把臉挨近都能看到側臉。是頭發長度還是什麽嗎,臉部沒能遮住。”

    邊聽著他的話邊忍耐著害羞,柚乃心中有了個疑問。遮不住臉?那麽,宍戶博之看到的兩人其實並不是在接吻嗎。

    “怎麽回事?宍戶看到的兩人臉是被遮住的。下巴以上……怎樣才能遮住下巴以上呢。”

    “還、還沒好嗎。”

    “還不行。再努力一下。”

    又隨意地下命令。心情逐漸地變得奇怪起來。是鼻頭相碰而感到的瘙癢,再加上早苗的吐息噴在嘴唇上而造成的嗎。僅僅隔著兩厘米長的百奇棒相互混合的呼吸,稍稍帶有巧克力的香味。透過單薄的襯衣傳來肌膚的觸感。接觸到與柚乃過於白皙的皮膚不同的健康肌膚非但沒有不快的感覺,反而還讓人感到舒服,這樣更是讓人困擾。要是有出過汗的話大概會更有厭惡的感覺,要恨隻能恨還沒進行部門活動。漫長的暑熱季節即將完結,暑假也已經結束——

    夏日的終結。

    突然想起日記裏的一段話。

    宍戶博之在六年前所懷抱的那種虛無感,先前還不停抱怨提不起勁的柚乃她們也很理解。‘無所作為之中流逝而去’這句記述讓人有種被紮到胸口的感覺。

    十五歲,高校一年級的夏天。幾乎每天都努力進行社團活動,可是比賽卻輸掉了。還有偶爾和早苗去玩,去逛夏日祭典,後半期被作業追著跑——從中學到現在絲毫沒有變化,從開始到結束隻是轉瞬之間。要說到奇妙的體驗,頂多就是八月初的水族館事件,不過可不是柚乃解決的。解決事件的是裏染。

    在這個夏天,自己究竟有何作為呢——

    柚乃從早苗的臉移開視線,側眼望向窗戶外麵。從2年A班能清楚地看到前庭。與學生不多的暑假期間不同,隨處可見準備放學回家的男生,拿著樂器開始部門活動的少女,行走在樹木之間。

    然後,她與其中一人目光相對。

    “……唔——————!”

    在閉著嘴的狀態發出含糊的驚叫聲。百奇棒發出微弱的聲音應聲而斷。柚乃板開早苗的手臂,當場蹲下了身。

    “欸,怎麽了,柚乃?”

    “被、被被被、被看到了……”

    “被看到了?被誰?”

    “不、不知道。走在外麵,拿著單簧管的女生……”

    “單簧管?那個啊,可能是咱們班的山吹。”

    梶原事不關己地說道。

    “這個怎樣都好啦!啊啊啊,絕對被誤會了……好想死……”

    正如最初的預感,果然不會有什麽好事。看在對方的眼內,隻會覺得柚乃是和早苗熱烈地擁抱吧。要是傳出奇怪的緋聞該怎麽辦呀。班上就算了,社團呢?頭腦中浮現出女子乒乓球部長悲傷的臉容。這樣啊,袴田比起我更要喜歡野南啊。不對,不是這樣的,那是誤會。祝你們兩個幸福喔。請等一下,佐川學姐別走!

    “哇啊啊啊啊啊!”

    “好啦好啦柚乃,不要緊的。我會去給山吹解釋的。”

    “對,對呀,柚乃,冷靜點。我倒是不怎麽介意……”

    “這樣啊,是外麵!”

    香織和早苗的安撫被裏染從身後發出的聲音遮蓋住。

    “一直感覺到的違和感就是這個。外麵。窗邊。……沒錯,不可能。不可能有那種事。”

    “裏染,明白什麽了嗎?”

    “很不自然啊。她們在沒人的教室裏擁抱。這方麵就算了。可是,為何要特意站在窗邊呢?”

    裏染這番話將柚乃從妄想世界拉了回來。

    “啊……”

    “這個教室在校舍的南麵。從前庭可以看得很清楚。被別人從外麵看到的危險性是很大的。既然這樣,就不可能會在窗邊做那種見不得光的事。理應會站在很難從外麵看到的房間深處才對。那她們為何要站在窗邊呢?而且,為何要遮住臉……不對,等下。”

    裏染緊皺著眉頭,回到了這邊。

    “喂,你們再來抱一次。然後貼著臉一起望向窗戶。”

    “欸?”

    “趕快!”

    “啊,好……”

    被他認真的態度震懾到,柚乃站起了身。和已經準備就緒的早苗進行第三次擁抱(抵抗心變得薄弱真是悲哀),這次是臉頰貼著臉頰,一起將臉轉向窗戶。

    “轉得太過了。往這邊轉回來一點。……不,還差一點。”

    “再、再轉下去嘴唇就會……”

    所幸的是這次很快就得到解放了。代替裏染從入口望著她們的香織,啊地驚叫一聲。

    “下巴上麵被遮住了!”

    “啊啊,沒錯。就是這個角度。”

    柚乃和早苗在極近的距離相互對望。確實隻要麵對著窗戶,從反麵觀察她們的話,看不到臉是理所當然的。

    “她們不是在接吻。是麵對著窗戶的方向。抱在一起,看著外麵。接著就消失不見。她們做了什麽?消失到哪裏?哪裏……”

    裏染從梶原手中奪走筆記本,邊重讀邊在桌子周邊來回渡步。

    接著,像是突然靈光一現地抬起頭。

    “……是夏季的終結。”

    “欸?”

    “高興吧梶原,消失之謎解開了咯。”

    他麵帶微笑朝梶原回過頭。這番唐突的宣告,讓習慣突發事件的演劇部長都瞪大了眼。

    “解、解開了?真的嗎!”

    “啊啊,真的。袴田妹和野南也辛苦了。等會從香織那裏拿盒百奇吧。”

    被他以從上而下的視線慰勞了。

    “我已經受夠百奇了……”柚乃這樣回答。

    “那麽,是怎樣消失的呢?”

    眼鏡深處的瞳孔閃閃發光,香織如此問道。

    “很簡單。明明是每年的慣例居然都沒發覺。”

    “每年的慣例?”

    “今年是明天嗎?不對,這樣啊,明天是星期六麽。那麽可能會提前到今天吧。現在已經放學,可能很快就會……”

    就在裏染仰視黑板上的揚聲器的瞬間,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以任何人聽到都會停下來的巨大音量,緊急鈴的聲音響徹四周。

    在鈴聲停下來的同時,男性教員的嚴肅聲音在學校內響起。

    ‘訓練,地震發生。訓練,地震發生——’

    5

    學生們陸續聚集到運動場,千人規模的行進讓卷起的塵埃在晴空上漫天飛舞。準備開始部門活動而換好衣服的人也有很多,各個社團的製服和依年級而不同色的體操服,校服交雜出五花八門的顏色。

    有四名學生正躲藏在運動場的角落陰影處眺望著喧鬧的人群。梶原,柚乃,還有綁回馬尾的早苗。以及——

    “噢噢,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邊打開百奇包裝邊說著圍觀者台詞的裏染。隻有香織在避難開始的之後不知跑去哪裏,脫離了團隊。

    “我們不去派對沒關係嗎?”

    “按這個狀況再過十分鍾就會知道了吧。現在還不要緊。”

    分散在學校各處的學生們因突然的避難訓練而集中到運動場上,盡管被要求按照班級排列,不過卻完全沒有排成隊形。

    運動場各處都傳來吵雜的交談聲,站在早會台上的校長以焦躁的表情盯著自己的手表。

    “所謂每年的慣例……就是避難訓練?”

    被早苗問道,裏染點了點頭。

    “明明日記開頭就寫著日期,我卻看漏了。六年前風丘還是三學期製,整個八月都會是暑假吧。宍戶目擊到兩名女生是在暑假結束的第一日。九月一日——防災日。”

    “防災日……”

    雖然隱藏在暑假尾聲而不太突出,不過在夏季結束就會迎來每年慣例的紀念日。將近九十年前,關東發生大地震的日子。

    “在這天,全國各地都會舉行避難訓練。當然學校也不例外。宍戶獨自待在活動室,陷入深沉的睡眠。在這期間緊急鈴聲響起,舉行了避難訓練。恐怕也是今天這樣,打算要考驗學生在課後時間能否順利避難吧。”

    裏染邊苦笑著邊將目光投向還沒安靜下來的學生們。被吵得不耐煩的校長“快安靜下來!”以揚聲器大叫起來,怒罵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尾聲。

    “呀總而言之,宍戶沒發覺緊急鈴聲而沒去進行避難,所以理所當然就隻有他留了下來。放學後的時間段,又不是演劇部的活動日。活動室裏麵沒人是正常的。睡醒的宍戶為了去拿筆而離開活動室,不過校舍和前庭都沒有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全體學生都去運動場上避難了嘛。”

    啊啊原來如此,柚乃也理解了。再怎麽說是社團活動的時間段,校舍內外都沒有人總會讓人覺得奇怪,不過避難訓練的話就——不對,等下喔。

    “不過,那兩個在A班的學生呢?”

    “對啊,這就是問題所在。避難訓練期間,隻有兩名女學生留在校舍。她們在三樓南麵的教室,站在窗邊擁抱著望向外麵。然後就像煙霧般消失不見。也就是說,你覺得是怎麽回事呢?”

    “你問怎麽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裏染對擺出苦思表情的梶原說道,

    “那麽,首先進行事實的確認。宍戶看到在A班的教室中擁抱的兩名女生。在那之後目光從沒離開出入口。她們並沒有出去。可是,再次往內看的時候她們就消失了。她們肯定是離開了教室沒錯,既然入口被監視著,那麽就不是從走廊的出口離開的。”

    “嗯,說的沒錯。”

    “也就是說,剩下的出口就是窗戶。窗戶最初就是打開的。既然會有風吹進來,那麽就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正如宍戶所說的,要從窗戶離開的話三樓就太高了,附近也沒有可以跳過去的樹木。要是長著翅膀的天使也就算了,人類要平安地逃脫,肯定需要繩索或是梯子之類的東西。”

    在說到天使的時候,裏染朝柚乃和早苗瞥了一眼。他是認為我們是天使嗎,還是說在嘲笑我們是笨蛋呢。大概是後者吧。

    “你說梯子……”

    “啊啊。普通的高中教室裏,當然不可能放著那種方便的工具。實際上宍戶的日記裏也寫著‘是個沒放什麽值得描述的特別物品的普通教室’。而且隻是要離開教室罷了,采用像是動作大片那樣的方法也太傻了。不過,因為那天是防災日,隻要想到在這個學校也會進行預防災難的訓練……”

    “等久了!”

    這時,戴著赤色眼鏡的女生往這邊跑來。是似乎被裏染吩咐去辦事的香織。當會合之後,她馬上快速報告。

    “我問過老師,那件事是真的。說是六年前的避難訓練那時,特別地讓那個也來了。”

    “是嗎,辛苦了。賞你一根百奇棒。”

    “不,那本來就是我的……”

    “那個是指……讓什麽東西來了?”

    “在防災日有可能會派來學校,擁有能到達三樓高度的梯子,即使幾分鍾後有人從窗戶望出去也發現不了,可以迅速移動的東西。”

    抬高手臂的位置,擺出如同白鶴揚起脖子那樣的姿勢,裏染繼續說道。

    “消防署的,救火車。”

    確實,在防災日以學校為首會有很多地方進行防災訓練。

    不過,那並不是僅限於避難訓練。像是傳遞水桶的訓練,明確滅火器的使用方法,嚐試使用避難用的滑梯,任何人在小學時都曾經經曆過吧。

    而且稍為正式點的話,叫來消防署和救援隊的人還能呈現出更為真實的訓練。柚乃也有這種記憶。小時候,被作為參與獎的點心吸引,曾經和哥哥參加自治團的防災訓練。消防隊派來了小型的救火車,見識到真實的噴水情景。畫著火焰圖案的便宜壁板,以及在水花中看到的小彩虹至今還記憶猶新。

    說到其他的正式訓練,就是接受應急措施的講義,還有乘坐地震車感受地震,而且——

    單手拿著打開的百奇盒,裏染說道。

    “香織,有打聽到是怎樣的程序嗎?”

    “呃,我看看。”新聞部長打開筆記本。

    “避難訓練結束之後,大家從運動場移動到前庭。讓救火車駛入前庭。由擔任誌願者的總務委員從窗戶探出頭。因為設定為被困在受地震而傾斜的校舍,所以是從三樓救援的。耗時十分鍾左右就會結束。”

    “那、那麽,宍戶前輩看到的兩個女生就是——”

    “被委任為受救助者,在教室內待機的總務委員吧。她們會消失,是因為乘著救火車的雲梯從窗戶離開了。”

    裏染以沉靜的聲音,對消失之謎下達結論。

    “不過即便是訓練,沒有現實感就沒意義了。要在學生麵前救援就更加需要。有必要扮演得像是真的被困的樣子……梶原,如果說要你和我扮演恐懼的樣子,你會怎麽做?”

    “欸,扮演恐懼的樣子?那就,這樣子……咦?”

    演劇部長歪曲著表情,邊顫抖著邊抱住裏染。接著,他親身體會到這個行動的意義。

    “原來如此!她們並不是在接吻。”

    “是在害怕。不論是擁抱,手指顫抖,呼吸急促,全都是裝作被困而恐懼的演技。接著她們站在從前庭可以看清楚的窗邊,將臉朝著外麵。宍戶看到的就是那瞬間。”

    “那麽,那時候在前庭……”

    “正好是學生們開始聚集的時候吧。她們裝作感到恐懼,正等待著那個的到來。”

    要是從前庭回來的學生們,看到紅彤彤的救火車和在三樓的窗邊顫抖的兩名少女跳了出來,就會興奮地大呼大叫吧。

    並且她們的演技,也使得從身後看到這幅情景的學生受到驚嚇。

    “原來如此……”

    “既然明白就快滾開。”

    裏染板著臉,把梶原緊貼過來腦袋推開。自己被抱就不願意嗎。

    學生們逐漸地排起隊伍,總務委員和教師們的指示聲取代吵雜的交談聲響徹四周。在這期間,裏染不見有焦急的樣子,解說著日記的記述背後發生的事情。柚乃的頭腦中也能描繪出拿著炸米餅,滿臉狼狽的畢業生的樣子。

    宍戶目擊兩人之後,朝樓梯的方向回到走廊。那個時候學生們已經移動到前庭,開始進行救助訓練。訓練期間大概也響起了某種程度的聲音吧,不過卻沒傳進宍戶的耳中。原因就是他在倒退的時候關上了門縫,身在樓梯前的期間也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啃著炸米餅。

    不過十分鍾後,平安地救助成功的時候,學生們發出的熱烈歡叫聲也透過校舍的牆壁傳入了宍戶的耳中。他認為聽到男女混合的嬉鬧聲,便決定再次去窺視教室。可是,就在他如同蛞蝓一樣一步一步地前進期間,身在前庭的學生們已經解散了。救火車由於是緊急車輛,不可能會在學校長時間停留,所以馬上就駛回消防署了。宍戶到達教室之後當然不會有人在裏麵。前庭裏就隻剩下正要回去活動樓和體育館的學生身影——

    “被選作訓練場地的是二年A班。第一校舍南端的教室距離前庭最近,大型車輛比較容易停放。而且三樓是最適合的高度。兩層樓的高度不足以出動救火車,若超過三樓的話萬一救助失敗會有發生事故的危險。而被救助的兩人都是身形纖細的女孩子。是考慮到體重較輕的人會容易救助。”

    最後將少女們身材好的理由都解釋清楚之後,裏染便閉上了嘴。柚乃等人齊齊歎了口氣。

    “唔,原來不是幽靈啊。”

    把筆記本收入胸前衣袋的香織嘀咕道。

    “沒有浪漫真是遺憾呢。”

    “哈哈,有點呢。不過,這樣就……”

    “啊,在這裏。裏染君,你們在這裏幹什麽呢?”

    突然,不遠處傳來搭話聲。

    那是有著一頭波浪發的美少女,手上拿有寫著<2-A>的金屬版望著這邊。柚乃馬上想起來了。她是剛才在前庭和自己對上視線的單簧管女孩。

    “小山吹,yaho!”

    “你好,向阪……呃,不是說這個,快點來排隊啦。大家都已經集合了喔。”

    看來她也是總務委員。“排隊太慢可是會被罵的……”發著牢騷的山吹發現了同班同學身後的柚乃和早苗。這時候,她的臉變得赤紅。

    “總……總之,快點過來。”

    她轉過了臉,像是感到害羞地往學生們之中跑走了。柚乃又想蹲在地上了。果然那時目睹那副情景,讓她有了嚴重的誤會。

    “那就走吧。”

    裏染終於朝陽光之下踏出腳步。柚乃也跟隨而去。

    午後的晴朗天空。日曬被想象中更要猛烈。

    “不過說到底,在教室裏的兩人,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香織自言自語地說道。裏染“誰知道。”含糊地回答。

    “那麽深入的地方誰也不知道。擁抱這件事是宍戶的誤解,不過也不能成為她們隻是普通朋友的證據,反過來也是如此。”

    “…………”

    少女們並不是要接吻,會擁抱隻是訓練的演技。不過,緊密相貼的兩人內心的想法,不是推理可以觸及的領域。更不用說在宍戶在窺視教室之前,她們究竟是怎樣度過那段等候的時間。

    “不過隻能這麽說,若考慮如何能在校內不受任何人打擾單獨相處,再也沒有比避難訓練中的教室更適合的地方了。”

    這番包含暗示的說法,讓柚乃想象起幾個場麵。

    在委員會募集誌願者的時候,彼此對望著舉起手來的兩人。在其他學生在運動場集合的期間,在寂靜的教室內微笑相望的兩人。紅著臉讓手指交纏,偷偷地交疊嘴唇的兩人——

    這番有可能發生過的光景,確實是有點幻想般的感覺……與此同時想起剛才山吹的反應,聯想到將自己和早苗的臉和接吻的兩個少女重合起來,她馬上就又抱住了頭。

    “呀,那麽下次的公演就決定了。”

    梶原滿意地撫著下巴。那麽說來,先前他是在苦惱著十月的公演來著。早苗轉過頭來,

    “決定演什麽了嗎?”

    “當然是宍戶前輩的經曆。加入裏染的推理之後肯定會很有趣。到時就拜托野南你們出演囉,飾演幽靈情侶。”

    “我拒絕。”

    立刻捂住正要爽快地答應的早苗嘴巴,柚乃麵帶笑容拒絕了。不用說演劇部長理所當然地無視了她的回應,轉向裏染“在劇本協力上也要打上你的名字呢。”說著諸如此類的話。真是自作主張。

    “話說回來真是幫大忙了啊。不愧是我賞識的男人。”

    “我可不記得有被你賞識,這種商談已經受夠了。”

    “別這麽說嘛。啊,對了,下星期就要開始期末考試對吧。這次來教我學習吧。”

    “噢噢,不錯呀,我也想搞學習會,開學習會吧學習會!”

    “誰會去做這種事。”

    裏染冷淡地推開纏上來的朋友。看到他們的交流,柚乃忽然有個疑問。

    裏染接受梶原的委托解開日記之謎,但似乎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收取事件的報酬。通常來說他會要求收取現金啦,新型的空調啦,餐劵和烤雞肉啦,大大小小的各類東西作為報酬才對,可是這次的解謎好像是無償的。這是為什麽呢?

    不對,不僅是如此。

    回頭想來,今天裏染的行動比起平時來得奇怪。簡單來說,就是太活躍了。特意跑到柚乃教室拜托她去演戲,老在說很趕時間,盡管說日記是虛假的卻始終以嚴肅的態度思考……而且還比平時更要健談,嘴上說個不停的。

    是對日記中的什麽東西感興趣嗎。果然是有人從密室內消失這點引起他的好奇心吧。還是說如天使般的兩個女孩子的記述影響了他的內心呢。可是,若是這樣他應該不會最初就斷定那是虛假的。

    這也就是說——

    “裏染同學,難道你害怕幽靈嗎?”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停住了動作。早苗和梶原他們繼續往前走去,變成隻剩下他們單獨兩人。

    “……你說什麽?”

    “日記中把她們寫得像是幽靈一樣對吧。香織學姐也說肯定是幽靈。裏染同學難道不是得知自己的班上有幽靈出沒,為此而覺得害怕嗎?”

    不對,並不是自己的班級。對他來說學校有幽靈出沒,等同於在自己的家裏有幽靈出沒。

    “於是你覺得擔心,想要證明幽靈根本不存在,所以才會拚命地解謎……”

    在謹慎地表達出自己的意見期間,裏染一直凝視著柚乃。柚乃也沒把目光從他那漆黑的瞳孔離開過。

    “……你,說我害怕幽靈?”

    “是的。”

    “所以才去解謎?就因為害怕?”

    “我想說會不會是這樣。”

    “真是胡扯。”

    裏染一笑置之。

    “為什麽我長這麽大還得害怕幽靈不可?根本就沒有會害怕的理由吧。那又是六年前的事,她們又是美少女,而且夜晚也就算了那可是大白天。”

    “你那是相信幽靈存在的口氣呢。”

    “欸?笨……不,才不是。我才不信。”

    他感到動搖似地緊繃著臉,馬上移開了目光,追在香織他們身後加快步伐走去。因此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聽到他在這期間不斷地發著牢騷。

    “真是的究竟說什麽。我才不信,即使相信也不會害怕……對了,夏天還是要有妖怪出沒,讓背脊發冷就正好了。沒錯!”

    簡直就像在自我安慰一樣。

    “……噗……嗬嗬。”

    突然很想笑。即使是冷靜地識破真相的他,看來也有會害怕的東西。為他傻氣的一麵覺得好笑,同時,隻是些許,也覺得他有點可愛。

    “夏天已經結束了喔!”

    柚乃挖苦地說道。

    那是表示‘真是服了你’的證據,還是想說‘多管閑事’呢。裏染背對著她輕輕揚了揚手,快步地消失在學生的隊列之中。

    注①:NETA自Liar-soft於12年3月發行的R18百合ADV遊戲《屋上の百合霊さん》,劇本是睦月たたら、櫻井光、希,原畫是Peg,有漢化,有興趣的童鞋請自行搜索神秘連接。

    注②:蜷川幸雄(にながわ ゆきお、1935年10月15日 - ),生於日本埼玉縣川口市。日本知名劇場導演、電影導演、演員,是日本當代戲劇的代表人物之一。總之是位拿獎拿到手軟而且代表作也耳熟能詳的大能,有興趣的童鞋自行WI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