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栩將油門踩到最大，老爺車拚了命地急馳在了馬路牙子上。

    她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

    玫瑰小哥的聲音很獨特，幹淨、清透，如同泉水拍打礁石的鳴濺聲。而電話裏的聲音，經過了數據處理傳到了她的耳裏，起碼跟他的聲音有八成相似。

    會不會是他呢？

    不知怎麽的，離花店越近，她的心跟坐過山車似得，一下比一下跳的急。

    喬栩忍不住自嘲一笑，又不是剛剛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她緊張個什麽勁兒啊。

    到達花店門口的時候，離約定的時間還差25秒。

    喬栩當機立斷，也顧不上停好車，直接飛奔著跑進了店裏。

    彼時周笑笑正在跟一個男生聊天，因為麵朝著門口，喬栩進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發現了她。

    “喬姐，你回來了。”周笑笑剛滿十八，是從老家出來打工的，臉上的嬰兒肥還沒有褪去。

    喬栩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了周笑笑的身側，那裏站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玫瑰小哥。

    此時他穿了一件起球的灰色衛衣，洗的有些褪色的牛仔褲，還有一雙叫不出牌子的球鞋。很普通的打扮，隻是臉長得太好看了，稍顯寒磣的著裝也顯得微不足道了。

    周笑笑顯然有些情竇初開，圓圓的大眼睛時不時地往男生的身上瞟去，飽滿地蘋果肌上抹上了兩團酡紅。

    耳邊是周笑笑略帶興奮的聲音：“喬姐，他是來麵試店員的。”

    喬栩抬眼掃了她一眼，“笑笑，你在外麵看店。”她摸了摸嘴唇，轉頭跟玫瑰小哥道：“那你先跟我來吧。”

    穆亦澤“嗯”了一聲，提步跟在了她的身後。

    兩人進了裏麵的休息室。

    當看清裏麵的模樣時，他頓了一頓，隨即不動聲色地斂了斂眸。

    “坐。”喬栩目光瞥了眼沙發，跟他示意道。

    穆亦澤微微頷首，無視那奇怪的花色，安靜地坐下。

    “你要喝什麽？咖啡還是茶？”

    “不用了，謝謝。”

    喬栩勾了勾嘴角，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她在男生的對麵坐了下來，背部懶懶地靠在了沙發的椅背上，姿態放鬆而愜意。

    跟男生的坐姿儼然是兩個極端。

    “我上次給你的名片，你應該沒有好好看吧。”喬栩露出了一絲微笑，補充道：“上麵寫的地址，就是我這間花店的地理位置。”

    不然，以她上次的唐突，他怎麽可能會到這裏來。

    穆亦澤確實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跟她再次見麵。

    眼前這個女人給他留下的印象並不好，他已經在考慮著離開的可能性了。

    似乎是明白他的心裏的想法，喬栩慢慢悠悠地出聲道：“先別急著走，你可以跟我說一下你對薪資待遇方麵的要求，我看我能不能滿足你。”

    她的聲音本就沙啞，說到最後一句時，刻意壓低了嗓音，顯得低靡而曖昧。

    穆亦澤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並不是傻瓜，當然能夠從這個女人的眼裏看出她對他的企圖。

    隻是女人並沒有用一種勢在必得的目光盯著他，讓他並沒有太過反感。

    “我還是學生，隻能兼職。”

    “行。”喬栩爽快地同意了，“時間隨你定。”

    穆亦澤微頓，繼而道：“我對花的過敏，不能跟花近距離接觸。”

    “可以。”無論他說什麽，喬栩都點頭。

    穆亦澤好看的眉毛微皺，終是認真地看著她，“我不怎麽會跟顧客打交道。”

    “沒事，笑笑她很在行。”

    “……”

    明明是他故意刁難，對方卻統統受下，穆亦澤在這一刻有些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這裏的老板。

    喬栩換了一個姿勢，傾身靠前，一手托腮，一動不動地鎖定住了他，眼裏笑意轉濃。

    “還有別的要求嗎？”

    穆亦澤好看的嘴唇緊抿，末了，他搖了搖頭：“沒有了。”

    這裏離他的學校很近，來回很方便，這也是他一開始看中這份工作的原因。

    “好。”喬栩點頭，“薪資待遇的話，底薪5000，提成另算。”

    饒是穆亦澤一向冷靜，聽到這句話，表情還是有片刻的凝滯。

    喬栩彎了彎嘴角，率先站了起來並朝他伸出了手。

    “我還沒有跟你做自我介紹呢。”喬栩笑眯眯地道：“我叫喬栩，喬是喬木的喬，栩是栩栩如生的栩。”

    男生很快就收斂了神色，起身握上了她的手。

    “我叫穆亦澤。”

    他的指尖猶帶涼意，喬栩的心微微一縮，極緩極緩地輕顫了一下。

    兩人互相做完了自我介紹，喬栩開始沒話找話了。

    “你是哪個學校的啊？”她明知故問。

    “s大美院。”

    “你是學畫畫的啊？”

    “嗯。”

    喬栩撥弄著短發，突發奇想道：“你會畫畫的話，那你能幫我畫一張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穆亦澤沉默了一會兒，略帶疏離地回：“我畫得不好。”

    這是一種委婉的拒絕。

    喬栩不喜歡勉強別人，聞言，臉上的笑意變淡，“哦，這樣啊。”

    空氣一時有些靜默。

    最終男生先行出聲道：“我學校還有事，能先走一步嗎？”

    喬栩笑笑，“當然可以。”一頓，“不過你明天早上別忘了過來報道。”

    “好。”

    離開時，穆亦澤回頭看了她一眼，喬栩眉眼彎彎地站在門口看著他，“阿澤，要不要我送你啊？”

    喬栩自動將他的姓省略了。

    “……謝謝。”穆亦澤薄唇輕啟，“不用了。”

    ***

    穆亦澤穿過了馬路，步行了五分鍾到達了公交站台。

    等公交的空檔，他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喬栩的臉。如果忽略她個性的發型，其實她長得挺好看的。

    就是品位奇怪了一些。

    他在喬栩的休息室裏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的心裏是有些不舒服的。

    滿室都是碎花的布藝，不管是窗簾還是桌麵亦或是牆紙，密密麻麻的，如果是一個密集恐懼症患者待在那裏，估計是一刻都待不下去的。

    於是，他在心裏又給喬栩貼了一個標簽：古怪。

    另一頭，周笑笑自穆亦澤離開後，整個人一直處於傻笑之中。

    喬栩見狀，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回神啦。”

    周笑笑兩手捂住了臉，喃喃：“喬姐，剛剛那男生長得真好看。”

    “是麽？”喬栩擺弄著手裏的水仙，悠然地來了一句：“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周笑笑點了點頭，又迅速地頓住，捂住了嘴巴一臉吃驚地看著她。

    她可從來沒有見過喬栩誇一個異性呢。

    “喬……喬姐，你該不會……”

    喬栩懶懶地打斷了話頭，“別花癡了，幹活啦。”

    “哦，好的。”

    望著周笑笑忙碌的背影，喬栩的眸光一時有些怔忪。

    她知道周笑笑想問她什麽，隻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喜歡一樣東西，真的要占為己有嗎？

    到了第二天，喬栩早早地來到了花店，此時不過七點，店裏沒什麽顧客。

    她跟笑笑打了一聲招呼，然後進了自己的休息室。

    周笑笑看了看外麵的天，今天太陽沒有打西邊出來啊，怎麽喬姐竟然起得這麽早，要知道平時喬姐喜歡賴床，不睡到八.九點是不會起來的。

    困惑地摸了摸鼻子，周笑笑剛要轉身，休息室的門很快被打開了。

    “笑笑，你過來一下。”

    女人沙啞的聲音裏還透著一絲鼻音，顯然是沒有睡醒。

    “喬姐，怎麽了？”周笑笑走了過去，但是跟那間休息室保持了一段距離。

    房間的布局透著絲詭異，她進了一次後就再也不想進去了。

    喬栩雙手抱胸倚在了門框，穠麗的五官難得生出了些許的遲疑，“你覺得我的休息室裝修的怎麽樣？”

    她的觀察力一向很好，昨天玫瑰小哥進來的時候，眉頭細微地皺了一下。

    周笑笑以為喬栩是看出了她的排斥，忙不迭地恭維道：“好看極了。”

    “笑笑，你笑得好假。”

    “……”

    喬栩有些困擾地抓了抓短發，“算了，你先忙吧。”說完這句，她轉身走了進去，並帶上了門。

    留在原地的周笑笑悄然鬆了一口氣。

    她覺得喬姐什麽都好，就是品位有些古怪，她曾經在網上偷偷查過那些家具的價格，雖然它們的外形看上去髒髒的，頗有八.九十年代的風格，但每一樣單拎出來，都不是她能夠買得起的。

    隻是，花這麽多錢，買什麽不好，幹嘛要買這種風格的家具呢。

    一想到休息室裏花哨詭異的混搭裝修，周笑笑狠狠地哆嗦了一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