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鐵絲網跟高壓電線的精神病院——

    女人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許久，她才反應遲鈍地眨了眨眼。

    床頭的鍾表顯示的時間是五點二十分，時間還早。她轉過了頭，透過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有一個男人躺在了她的身旁。

    他是誰？

    女人皺了皺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指尖的觸感很光滑，她忍不住放輕了力道，指腹輕輕地摩挲著他的皮膚。等到玩累了，她悄悄屈起了食指，將手抽回來放在了胸前。

    男人似乎很累的樣子，眼瞼處留有淡淡的青色的痕跡。他的頭發不長不短，顏色是純黑色的，襯得他的皮膚雪一般的白皙。

    啊，他的嘴唇長得真好看，嘴角自然上翹，不笑的時候都帶了三分笑意。

    不知道親上去是什麽感覺？

    女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嘴唇，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

    此時她被男人抱在了懷裏，腰也被他攬住了，整個人幾乎要鑲嵌進他的身體裏。

    有點喘不過氣。

    她不舒服地動了動腰，這細微的動作卻瞬間驚醒了他，他摸了摸她的臉，聲線清晰沒有絲毫的倦怠，“怎麽了？”

    喬栩搖了搖頭，隨後又小聲地道：“我想去上廁所。”

    穆亦澤愣了一愣，打開了床頭燈，隨後又貼了過來，捧起了她的臉仔細地看她。他的目光深沉而專注，仿佛要這樣看她到白頭。

    女人忍不住又催促道：“我要去上廁所。”

    “好。”

    他親了親她的臉頰，原本還有些冰冷的臉孔在一瞬間泛起了笑意，仿佛春暖花開，帶著雋永而溫暖的氣息。

    小心翼翼地牽著她的手來到了洗手間，他輕聲對她道：“我就在外麵等你。”

    女人點了點頭，往裏走了幾步，有些不放心，又折了回來，確定他還在後，她才再次返身走了進去。她有些怕黑。

    等待的間隙，穆亦澤將後背靠在了大理石牆麵，冷硬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傳到了他的皮膚，卻不覺得冷。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置身於冰窖太久了。

    “喬栩。”他喃喃地念著深深刻入血液裏的名字。

    正常的她反而變得瘋狂了，而瘋了的她卻又是如此的安順。

    可他卻自私地希望她就這樣永遠瘋下去，瘋了的話，她就能永遠呆在他身邊了。

    等了片刻，一陣輕微而遲疑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穆亦澤轉過身，靜靜地看著那個瘦的臉頰內凹的女人。

    她太高了，因而在視覺上，她的削瘦才讓人更加心驚。

    記憶裏，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眼睛自然地半眯起，眼尾的弧度帶著一絲狡黠跟得意。她一直是一個狡猾又無情的女人。

    男人輕輕眨了眨眼，衝著她微微伸出了手，“過來。”

    他知道這時候的女人是溫柔的，軟弱的，是可以接近的。也隻有在這時候，他才會露出柔軟的那一麵。

    女人明顯有些忐忑，那雙黑亮的眼睛裏似乎還殘留著那麽一絲過去的靈氣，“你是誰？”

    這個問題，她從剛醒來的時候就想問他了。

    穆亦澤主動走上前，溫柔地將她的手攏在了掌心，隨即朝她微微一笑：“喬栩，你忘了，我是你丈夫。”

    “丈夫？”女人眉間閃過了一絲疑惑，如同鸚鵡學舌一般重複了一遍。

    將她那一絲淩亂的發絲別到了她的耳後，穆亦澤唇角含笑：“對，我是你丈夫，你是我的妻子，喬栩。”

    女人眼裏的疑惑漸漸退去，似乎有他在身邊，她就能感到安心。

    她孩子氣地嘟了嘟嘴，問：“那我們以前很相愛嗎？”

    “嗯。”穆亦澤微微頷首，輕輕俯下身，緩緩地抵上了她的唇，“我們一直都很相愛。”

    閉上眼親吻她的時候，他突然想，如果可以，真希望回到那一天。

    那一天，天空很藍，女人身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眼角眉梢盡是淡淡的笑意。

    那是他不懂，隻以為她在侮辱他……

    喬栩看著他，眼裏浮現著淡淡的笑意，一字一頓地道：“我喜歡你，我想要你陪在我身邊。”

    穆亦澤覺得有些可笑。

    喜歡他，所以才會設計他？是不是因為他這些天沒有按照她計劃的那般去求她，所以她才會按捺不住，主動來找他？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裏透著絲茫然，與其說是問她不如說是問自己。

    看著這樣的他，喬栩頭一回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她不這麽做，他就要跟喬安安在一起了，那她不是更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裏，她重新堅定了意誌，“我不會讓你太為難的，你隻要陪我一年就好，在這一年裏我可以給你足夠多的錢，你就不需要到處去打工了，而且也可以讓你媽得到更好的照顧。”

    聽到她提起了他媽，穆亦澤冷笑了一聲，“我的事，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喬栩也覺得私底下調查人的行為不妥，輕聲道：“阿澤，對不起，我承認我確實調查過你。”

    穆亦澤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說的，就一年。”

    “嗯。”聽到他答應了，喬栩也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心裏仿佛壓了一塊石頭一樣。

    為了讓承諾顯得更正式一些，喬栩委托律師擬定了一份合約，交給玫瑰小哥的時候，他看都不看，直接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簽好合同，喬栩給了他一把公寓的鑰匙。她選的是她的另一套公寓，裝修正常，簡單中透著溫馨。

    穆亦澤沒有什麽多大的反應，隻是強調道：“我每個星期都要回去看我媽。”

    “可以。”喬栩點頭，“除此之外，我還會給你媽安排一個專業的護工，至於你媽的腿——”她頓了一頓，道：“如果她願意，我可以給她安排接假肢。”

    “謝謝。”現在再推辭就沒有必要了 ，倒會顯得他矯情。

    喬栩選的公寓離s大很近，基本上徒步就是十分鍾的事情。為了表示自己的重視，她特意換了輛丟在車庫沒怎麽開過的卡宴去接他，結果到了那裏，才發現玫瑰小哥的行李沒多少，隻有一隻24寸的拉杆箱。

    穆亦澤對於她換車沒有多大的反應，將行李搬上了後備箱後，便彎腰坐到了喬栩旁邊的副駕駛位上。

    期間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喬栩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問：“吃過飯了嗎？”

    “沒有。”嗓音冷淡。

    喬栩便提議道：“附近有家湘菜館的菜色做得很地道，要不過去嚐嚐？”

    “嗯。”男生應了一聲，忽道：“挑你喜歡吃的就好，不用管我。”

    女人就笑：“現在是我包.養你，作為金主，我想我有這個義務照顧好你。”

    明明是不算好聽的字眼，從她嘴裏道出，也許是因為她的語氣太坦然了，他反而並沒有覺得太過反感。

    穆亦澤幹脆將視線望向了窗外，眼神平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喬栩也不再說話，專心地開著車，十五分鍾後，她找了一個停車位停好了車，然後就帶著玫瑰小哥來到了她介紹的那家飯館。

    飯館的裝修並沒有多豪華，勝在簡單清新，喬栩帶著他進了包廂，點菜。

    “你想吃什麽？”喬栩問他。

    穆亦澤眸色淡淡，“我都可以。”

    喬栩點點頭，按照著自己的口味以及跟玫瑰小哥吃飯時得到的觀察，點了幾個他可能會喜歡吃的菜。

    趁著菜沒有上來，喬栩撿著話題道：“有沒有想過畢業以後做什麽？”

    穆亦澤看了她一眼，眼裏透著絲防備。

    喬栩看出來了，失笑了一聲，“你別擔心，我不會做什麽，我隻是想問一下你以後是想繼續從事繪畫方麵的工作麽？”說著，她便繼續說了下去：“我有個同一圈子的朋友是開畫廊的，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

    在她看來，要想成為知名的畫家，都是需要天賦加包裝的。

    “謝謝。”穆亦澤並不肯接受，“我自己的事我能處理好的。”

    話題談到這裏暫時結束，服務員也將菜端了上來。

    兩人沉默地吃飯，男生並沒有開口的意向，喬栩也就不自討沒趣了。

    隻是看他冷冰冰的模樣，她就想要逗一逗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她將筷子對準了裏麵最辣的一道剁椒魚頭。

    喬栩知道穆亦澤的口味應該是偏淡的。

    她夾了一筷子放到了他的碗裏，對上他投過來視線，她故作淡然地道：“這道菜是這裏的招牌菜，你嚐嚐看好不好吃。”她一向比較重口味，喜歡吃的菜都是偏鹹偏辣的那種。

    見男生遲疑的樣子，她還親身示範，麵不改色地直接將魚頭裏的辣椒吃進了肚裏。

    末了，她在一旁慫恿道：“很好吃的，你試試看？”

    本來是不想理她的，可是看著她星眸燦爛地看著他，眼裏倒影出他的影子，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鬼使神差地，他夾起了女人硬塞到碗裏的那一筷子魚肉，在女人一臉期待的注目禮下，緩緩地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甫一入口，麻辣的味道迅速衝擊著他的味蕾，舌頭瞬間就麻了。他隨便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眼底卻還是浮上了層被辣出的淚光。

    喬栩看著他的臉慢慢地變紅，趕忙給他倒了一杯茶。男生接過後茶後便一股腦兒地灌了下去，以喬栩的這個角度，正好看到他的喉結在一上一下地顫動著。

    看上去真性感。

    喬栩又給他到了一杯茶，玫瑰小哥也沒有推辭，又灌了下去。

    他是真的覺得辣，白皙的臉上鍍了一層粉不說，額頭也浮現出來了細密的晶瑩的汗水。要知道包廂裏可是開著空調的。

    正要給他倒第三杯的時候，喬栩一頓，將茶壺放下，對上了男生霧氣迷蒙的眸子，她一怔，隨即雙眸亮晶晶地看著他。

    穆亦澤眉頭微皺，辣的嘴唇微微張啟，正要自己去倒水的時候，女人突然捧住了他的臉。

    “我有一種辦法可以很快將辣意消去。”

    女人的聲音又沉又啞，聽上去磁性而撩人。

    “什麽辦……”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了女人突然貼上來的唇間。

    身體頓時僵硬了起來，兩手也不知道擺到哪兒，他睜著眼睛看她，察覺到她的舌尖抵住了他的唇間，紅暈瞬間蔓延到了他的耳廓。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她的技巧似乎並不好。

    而且還透著一點的小心翼翼。

    此時兩人隔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她的眼睫在輕輕顫動，如果忽略掉這些細節的話，差點就以為她是老手了。

    喬栩吻了一會兒，都沒有感覺到玫瑰小哥回應她，心裏不由地有些挫敗。

    不過他的舌頭軟軟的，才不像他人那樣冷冰冰的。

    喬栩微微半睜開了眼，猝不及防望進了他的眼，他的眼底似乎住著海妖，能夠在瞬間吸引住人的心魂。女人將舌尖探了出來，狠狠地嘬了一口他的嘴巴，發出了輕微的“啵”聲。

    “怎麽樣，嘴巴還辣嗎？”

    聽著她的問話，穆亦澤一時沒有說話，臉上的紅似乎比剛才更深了一些。

    心裏不禁有些懊惱，他好像每次都被她牽著鼻子走。

    匆匆移開了視線，穆亦澤一臉認真地吃著菜，眼睛再沒有往她哪裏看上一眼。

    喬栩一臉戲虐：“被親的感覺怎麽樣，應該還可以吧？”

    穆亦澤不想說話，喬栩歪著頭看他，“怎麽了，生氣了？要不我下次讓你親回來好了。”

    “……”

    這個吻技那麽差的女人，到底是有多自信！！！W(￣_￣)W

    吃過飯，喬栩驅車將他帶回了公寓。

    穆亦澤本來已經做好了住進鄉村田園風的房間的準備了，然而當他走進去的時候還是愣了一愣。

    喬栩沒有聽到腳步聲跟上來，疑惑地回過頭，卻看到他站在了玄關處。由於他站的地方正好是陰影的一角，使得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怎麽了？”不由地問出了聲。

    “沒事。”男生搖了搖頭，低頭一看，玄關處的鞋櫃上放著一雙男士拖鞋，款式看上去有些幼稚。

    “噠噠噠。”腳步聲由遠及近。

    喬栩趿拉著拖鞋走到了他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哦，這雙拖鞋是我新買的，跟我腳上的拖鞋還是情侶款。”

    說罷，她就朝著他伸了伸腳，穆亦澤低頭一掃，看到她白嫩的腳丫子在動來動去。

    “喜歡麽？”

    耳邊聽到了女人的詢問聲，男生回：“喜歡。”等到反應過來她問的是拖鞋的時候，他眼裏閃過一絲狼狽，彎下腰開始換拖鞋。

    喬栩沒有察覺到他的那一絲異樣，在一旁等他換好了鞋後，才帶他去他的房間。

    兩人的房間是相鄰的，喬栩倚靠在了門框，靜靜地看著他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衣服。他的衣服並不多，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套，喬栩看著看著忽然道：“我明天帶你去買幾套合身的衣服吧？”

    穆亦澤動作一頓，將衣服掛好，正要開口，喬栩似乎是知道他會說什麽，直接搶白道：“不許拒絕。”

    “……”

    “還有，以後不能跟別的女生走得太近，至少這一年裏不行。”之所以給出那麽一年，她是想要在這一年裏好好跟他培養感情。

    可她的提醒，卻讓穆亦澤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們之間隻是包養與被包養的關係，盡管他並不是自願的，但這卻是事實。

    想到這裏，他眼裏閃過了一絲厭惡，聲音愈發的冷，“我知道了。”

    晚上，喬栩窩在了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玫瑰小哥就跟她隔著一道牆誒。

    她越想越心花怒放，從床上爬了起來，呆坐了一會兒後，她踢踏著拖鞋走了出去，順勢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

    咚咚咚。

    喬栩將耳朵湊近了些聽，裏麵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

    難道已經睡著了？

    她摸了摸鼻子，無奈地牽了牽嘴角，穿著拖鞋回到了房間。

    而穆亦澤在黑暗中睜開了眼，靜靜地聆聽著隔壁傳來的動靜。房間的隔音並沒有多好，仔細聽還是能夠聽到聲音的。

    他聽到了女人爬上床的聲音，也聽到了她翻身的聲音，他想，這或許都是他的錯覺。

    重新閉上了眼，他在這張溫暖而寬敞的床上，緩緩地陷入了夢鄉。

    喬栩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帶著玫瑰小哥轉戰各大大型商場。

    其實她的衣品很好，至少幫他挑選的衣服都是適合他風格的衣服，反觀她自己，雖然滿身名牌，但是搭配的太過隨意，反而有種瀟灑不羈的落拓感。

    專櫃的穿衣鏡前，玫瑰小哥站的筆直，眉眼蘊含著淡淡的疏離，修長如玉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扣著扣子。

    當要扣上最上麵的一顆時，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一怔，看向了突然出現在他身旁的女人。

    喬栩眉眼彎彎，將他的手拉下，語氣稀鬆平常地道：“這套衣服，還是解開三顆扣子比價好看。”

    穆亦澤一頓，指尖微微一顫，任由她幫他將領口的那三顆扣子解開。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疑，女人的手指猶帶涼意，在他的鎖骨處劃過，帶來些微的癢意。

    他垂眸靜靜地凝視著她，不知怎麽的，忽地問她：“這樣真的好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