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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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的變化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換做他以前的性子,肯定耐不住這麽多人每時每刻圍在身邊。如今一反常態,明明不耐煩, 卻又舍不得發火。
    作為弟子三人也不敢挑戰先生的耐心,雖然少看一眼就少一眼, 到底是分批陪著。如此, 賈赦才抽空去了朱府一趟。
    前些年朱曦令已是舉人功名,因著朝堂亂象便閑在家中,他原本性子跳脫, 即便在家中也不肯消停,自打娶妻生子後便在東山的茶園住下,閑來總要親自侍弄幾株老茶樹。飲茶會友,不談政事, 日子倒也過的風光霽月。
    “多年不見,恩侯別來無恙。”
    賈赦一見他那雙眉眼, 多日來積瘀在胸的頹喪頗消幾分,便也笑道:“子昭也別來無恙,瞧著倒比當年更好一些。”
    “快別打趣我了,生來麵嫩連蓄須都沒威嚴。”
    被友人如此一說, 朱曦令拚命裝出來的老陳持重瞬間瓦解,表情瞧著反倒越加跳脫,“恩侯快隨我來, 讓你瞧瞧我近幾年侍弄的寶貝。”
    瞧他得意的摸樣, 賈赦便知是那幾棵老茶樹。不過這樣也好, 原本他的心性簡單也不適合官場,這般倒也自得其樂。
    “東山是個好地方。”
    “那是。”
    朱曦令叉著腰笑吟吟指著茶園,又指著東南方向,“瞧見沒,那都是我家的。等你何時回金陵,可經常往返,咱們就在山上品茶論道,豈不妙哉。”
    “那可好。”
    賈赦撿起落在地上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望著眼前延綿不絕的山頭,或許哪一日……“若是我退了,便在此地蓋一座茅草屋,與子昭比鄰而居日夜相伴可好。”
    “好啊好啊。”
    朱曦令忙不迭點頭,抓著友人的手臂顯得尤為興奮,麵龐閃過一絲激動的紅暈,“你若在此長居,我便與你同榻而眠秉燭夜談,日子豈不美哉。”他說完愣了一下,臉又垮了下來,自嘲道:“恩侯莫與我頑笑,你是何等身份,待你退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真是孩子心性。
    賈赦抬起手拂他發頂,“我何曾食言與你,若有一日我食言,便如此簪。”
    “莫動。”
    猶如羊脂的白玉,朱曦令心疼的嗷嗷叫,一把搶到手中,“我又何曾不信,隻恐不能成罷,何苦如此辣手。”
    “你若不忍,贈與你便是,何故為此介懷。”
    賈赦不在意笑笑,將他頭上的碧玉簪取下,換上白玉簪,倒愈顯他如金童可愛。
    “那我便卻之不恭啦。”
    朱曦令摸摸頭頂,跑到池塘邊左右端詳傻笑,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道:“先生如何,外頭竟都在傳要不好了,他一向健朗,如何……定是謠言。”
    青煙嫋嫋,鳥獸溪流齊鳴。
    賈赦跪坐在墊子上,斟茶的手一頓,“哪裏是謠言,隻怕這回要真不好了。為人弟子,細想往昔歲月,竟是頗多遺憾,不孝極了。”
    “先生疏朗,你又何必執著,合該珍惜當下才是,別讓先生掛懷,走的不安心。”
    多年書信往來,友人人品自不必說,生老病死的輪回,感傷實屬必然,隻是……朱曦令並不想友人沉浸在悲傷裏,卻發現除了勸慰半點分擔不得,如此一想,他心中也有些抑鬱。
    “倒是我的不是,累的你也不好受。”
    “哪有,恩侯看開些。”
    “你放心。”
    賈赦勾起嘴角一笑,把對先生的擔憂壓在心裏。自己難受也就罷了,何苦賠上別人。
    “我有什麽不放心,在我眼裏啊。”
    朱曦令抬頭看了賈赦一眼,故意想賣個關子,眼裏卻忍不住露出得意神情,“天底下再沒有恩侯辦不到的事情,可見我的眼光精準,竟有你這樣的知己。”
    “我不如子昭,子昭比我更好,有子昭這樣的知己,想來真真是我三生有幸。”
    “真的嗎。”
    朱曦令不自信的問道,得到友人肯定的答複,他的臉一下就紅了。自己真有那麽好,一定是他安慰自己,恩侯真是個好人。
    又神遊了。
    賈赦無奈笑笑,麵對這麽個三不五時便要發呆的好友,自己總是很難跟上對方的思路。雖說他總是如此跳脫,卻也嫌棄不起來,甚至要感激他出現在自己枯燥無味的生活中,讓生活增添不少趣味。
    雖偶有閑趣,卻攔不住生命的流逝。
    冬日的第一場雪,睡前先生還在和弟子促膝長談,之後就再也沒起來過。
    靈堂的布置,摔盆的孝子。
    問題就出在孝子。
    原本談得好好的,高家族裏無親的孩子過繼,卻沒想族裏臨時卻變卦。
    這些人分明是不想讓先生走得安心。
    這樣的情況也讓師兄弟三人出離的憤怒。
    師者父也,折辱了先生,弟子豈能罷休。
    一向不愛以勢壓人的賈赦憤怒拍桌,怒目斜視那些所謂族老,“今日之事不必再說,高家我也算見識了。我先生生前何等人,又豈能缺人摔盆,兩位師兄來說,按理該如何。我有三子,讓出一子過繼又何妨。”
    “這……”
    高挺為難的看看高家族長,一狠心道:“如若你們過分至斯,實在不必多言,屆時休怪我們不客氣。”
    “師兄何需與他們多言,我先去信京城,想必我兒三日必能抵達姑蘇,皆是你高家再不是姑蘇高家,我師傅遺誌自有我等繼承。來人,速速去將三少爺接來。”
    “別,師弟有話好好說。”
    管子君生怕師弟衝動,趕緊伸手將仆從攔住,他指著外頭賓客道:“先生生前家資均已並入族裏,你們還有什麽不平,又或許……疑我們暗中昧下,有什麽道理隻管說來便是,別讓先生走的不安心。你們可想好,今日我先生若有汙名,那也罷了,頂多與你高家不死不休罷。”
    族長被二人威脅的冷汗連連,悔不該聽族老編排,人心不足,人家是先生的弟子,縱使得一些好處也是應當,怎麽就作下這等齷齪之事。他一時嚇的退了幾步,“如此是我們不是,侄兒先別忙,待我去勸勸他們。”
    高珽豈能聽他誆騙,明明過繼的孩子無父無母,偏偏在這關頭又從哪裏冒出的親族要搶了去。這事兒說破天也是族裏弄鬼,他不信無緣無故就這麽巧了,“不必多言,今日族裏辱我師門,若不給我們交代,我便看在同是姓高的份上大事化小,兩位師兄弟也必是不肯的。你們最好給我一個交代,否則……”
    “那是,那是。”
    高氏一族原也隻倚仗無笙方才在姑蘇有一席之地,如今再得罪了他們,隻怕真不能善了。高家族長不敢和師兄弟幾人硬碰硬,連忙打發人去族裏,隻要將今日之事擺平,日後再圖其他不遲。
    榮國府的名頭在金陵姑蘇一代向來好用,賈赦強硬的態度到底讓高氏一族服了軟,停靈入土還算順利。
    隻是……
    師兄弟三人看著眼前還未斷奶的小兒,一時有些犯愁。
    原本無笙散盡家財,隻留一屋子書冊和幾個忠仆將孩子養大成人,可高家的狀況委實讓人不放心。按輩分,師兄弟三人也算孩子的至親,總得想法子安排妥當才是。
    “要不,接到我府裏養著。”
    高珽和孩子算是族親,他養著旁人也無話可說。
    “族人那邊……怕是不妥。”
    管子君看著先生留下的幾個老仆,憂心更甚。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先生散盡家財求的不就是一個安寧,結果呢,人心不足,就幾個奴才和一個小孩能守住什麽,隻怕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連皮子都被扒的丁點不剩。
    “帶回京城,咱們也能就近看著。這孩子……”
    小孩在搖椅裏嘬著手指,也不哭鬧,我眼珠子來回轉瞧著很是機靈。
    就這一眼,賈赦就決定了,“他還有一長兄,也一並帶回京城,差不了那口飯吃。”
    三人中就數賈赦主意最大,再加上也沒有更穩妥的法子,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眼下隆冬時節,水路不太好走,處理好先生後事,一行人戴孝走陸路上京。
    冬日賈赦舊疾複發,身邊又帶著沒斷奶的孩子,路程一走一個月,方才抵達京城便已年關將至。孩子的事情,年前來不及安排,他便把倆孩子帶回府裏,也好多加照顧。
    不回府裏還好,一進門卻不曾想張燈結彩喜披紅掛綠。
    先生屍骨未寒,讓高家一行情何以堪,讓他這個做弟子的情何以堪。
    賈赦憋著氣把人安排妥當,立馬在榮禧堂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多少年沒見過的場景,把府裏人都嚇壞了,沈暳立在一旁喏喏不敢言語,就連侄女上京的事情都擱在一旁。
    “大哥莫惱,原是我的主意,想著新客上門,太過清靜反倒顯得沒有人情味。”
    賈敏按著大嫂的手上前,笑盈盈接過下人手裏的雪梨羹,“聽說大哥舊疾又犯了,可不敢動怒,有什麽不是,小妹該了就是。”
    對著妹子發火倒讓賈赦尷尬,妹子的麵子得給,這火不收也得憋著。親妹子的玲瓏心肝,如何會犯這種錯誤,他氣的是妻子,犯錯居然還要小輩來頂缸,老大不小的人,十來年的當家主母,丟不起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