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字數:6795 加入書籤
四月上旬, 暗衛剛查出貢茶的線索, 下旬又查出府裏有東洋人,原本毫無關聯的兩條線,箭頭卻直指城中有名的海味商行江家。
“江家……江家。”
賈赦皺眉, 好像在哪裏聽過, “是不是去年年禮送的比旁人豐厚的那個江家,城中有名的大善人那個。”
“是啊少爺, 就是那個江家。咱們從京裏帶來的人手不多, 臨時找人牙子買了幾個, 得虧不是貼身伺候。”方管事不安的動了動,“人牙子有官府記檔,奴才查過,沒什麽問題。”
“這件事你辦得好, 功過相抵,再有下回我決不輕饒。”
賈赦擺手讓他退下, 瞬間癱在椅背上。
如果江家真有問題, 按照年禮的豐厚程度,那閩地一省的衙門……
“李州判求見。”
“快請。”
“哎呀, 還是知府這裏涼快。”
“衙門還有人敢苛刻你李州判。”賈赦笑笑,“坐著說。”
“卑職可舍不得用冰, 全都折成銀兩給婆娘換飾嘍。”
李年大大咧咧往下一坐,也沒急著說正事, “知府怕是不知, 賽龍舟可是福州府一大盛事, 明兒的彩頭您可想好了。”
“瞧我。”
賈赦一拍額頭麵色尷尬,“我都把這事忘了,如此盛事總督府應該有所準備,比照他們少一成就可。”
跟著不愛出風頭的上司太省心了,李年感歎的點點頭說起場地部署,以防生踩踏落水的意外。
“城門也別忘了,人多拐子也多。”
“是,尤其不能忘,您放心。”
李年在冊子上劃了一筆,“還有一件好事,江家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衙門造船的事情,現下正求著給戶房送定金,你看……”
又是這個江家。
“他倒看得起咱們,那依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
造船多大的缺口,送上門的銀子不收,不合常理,太不合常理。
李年斟酌道:“知府的意思是……”
“李先生多慮,本官想著江家跟衙門也賺了不少,也給其他商戶一個機會,總不能讓他們家包圓。”沒準的事,賈赦可不敢貿然和他說,“你說是不是。”
“噢……哦,那依知府看?”
不尋常,定有蹊蹺,不是知府那就是江家了。
李年很肯定,隻是江家一介商戶又能有什麽問題讓知府忌憚。
“收啊,為什麽不收,不隻收他江家的,別人的也收。”
賈赦無所謂道:“隻要給錢就讓工匠全力上工,工錢加倍。”
“屬下立馬去辦。”
“好,有勞了。”
果然是個聰明人。
賈赦收起笑臉,看來江家是篤定跟緊官府,可為什麽和東洋人有聯係。如果是正常往來還好說,要是……定要治他一個通敵賣國之罪。
“賢侄有心事。”
司馬良坐在窗前笑嗬嗬指著最大一條龍舟,“賢侄怕是不知,那甲字號龍舟連續三年奪得頭籌,就是不知道今年……”
“得大人看重,定能再奪頭籌。”
賈赦還未開口便聽對方的清客先生說話,他一時沒注意,也隻笑著點頭。
司馬良卻搖頭,“連續三年都不曾換過劃手,今年怕是難了。”
“大人實不必憂心,那甲字號都是閩侯縣青壯,不過三載而已,隻怕技藝更純熟,贏的倒更輕鬆。”
“是啊,可惜少了懸念,反倒沒看頭。”
聽著他們圍在司馬良身邊恭維,賈赦一直沒有開口,看他也不像喜歡龍舟賽事,怎麽會如此熱衷。
“賢侄似乎不喜歡,看起來興致缺缺。”
“談不上喜歡,瞧著也新鮮有趣。”
司馬良哈哈大笑,“酒樓裏除了帶上家眷的,又有幾個真喜歡,不瞧熱鬧看個輸贏罷了。”
賈赦也跟著笑,“看熱鬧倒也說的過去,輸贏反倒其次。”
聽他這麽說,司馬良笑而不語,飽含深意的瞥了幕僚一眼。
賈赦將司馬良的動作盡收眼底,難道他又忽略了什麽重要事情,“文墨,讓掌櫃的加冰,這天兒太熱了。”
“可不是。”
司馬良搖著扇子,“賢侄體態不錯,老夫就不行了,像這樣的天,我都恨不得趴在冰上不下來。”
文墨端著酸梅湯上來,“這是府裏才送過來的,請諸位老爺慢用。”
賈赦看他一眼,垂眼捏起杯蓋,原來如此,“哥兒那邊你可叮囑過了,他人小可不許多喝。”
“還……還沒,小的這就去。”
“那還不快去。”賈赦抬腿踹了文墨兩腳,扭臉對司馬良笑道:“讓世伯看笑話了,小子太淘,奶娘管不住。”
“無礙無礙,孩子嘛,越淘越好,像我家那個,悶的我都愁。”
司馬良唉聲歎氣,“他如果有你一半,我就放心了。”
“今年桂榜,不知司馬大哥可要下場。”
“下旬就啟程回姑蘇。我老了,唉,等他出頭還不知道什麽光景。”
司馬良說著便道,“要說良師,眼前不就有一個,快快讓少爺上來。”
二人邊說邊看著江麵,賽事已到白熱化,眾人不由呼吸一窒,還是閩侯縣蟬聯。
司馬良樂的直拍手,這才想起來,“少爺怎麽還不上來。”
下人猶猶豫豫上前,“少……少爺和一群晉江學子在吟詩作對,說是抽不出空閑。”
不爭氣的兔崽子,多難得的機會,別人求也求不來。
司馬良暴怒而起,最終卻無力擺擺手,“算了,你去和夫人說一聲。”
賈赦還以為就自己寵兒子,沒想到眼前也是個‘孝子’。
“讓賢侄看笑話了,我這小子啊,哎,一言難盡。”
司馬良連歎兩聲,才想張口卻聽幕僚耳語,他臉色一變,很快就告辭出了酒樓。
“少爺,事情已辦妥。”
“回去再說。”
知道有賭規,沒想打在眼皮底下生。
賭博害人,既然知道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隻是沒想到參股人竟然是金夫人,就連福州府最大的賭坊都有她的份額。
沈暳見丈夫臉色不好,“是不是中暑氣了。”
賈赦搖頭,“總督夫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要不是年齡不對,沈暳還以為他們之間有貓膩,“你這話問的,她……巾幗不讓須眉。”
這個形容詞。
“怎麽?”賈赦不懂了。
沈暳自嘲道:“我也不懂,隻聽下人提了一嘴,有傳言總督衙門的事都要金夫人點頭,非常聰明的婦人。”
“總督府有人開了盤口,今天我都讓人端了,一絲痕跡不留。”
“老天爺,怪不得總督急急再三打丫鬟傳話,原來如此,那夫君你……”
“放心,掃尾很幹淨。”
賈赦拍拍她的背,“你知道我最恨這些,沒理由在眼皮底下不管。”身為一府父母官,真讓他視而不見,實在辦不到。
“那你千萬小心,不怕他們明著來,就怕暗地裏給你使絆子。”
外麵的事沈暳一向不過問,隻叮囑幾句就放開了,以丈夫的本事她一向是放心的。
如沈暳所說,這件是確實做得幹淨,幹淨的連個人影都抓不著。
就是因為這樣,司馬良才懷疑上官場,糧道還是漕運,還是……
“不要再查了,此事不宜宣揚,把派出去的人都撤回來。”
金氏踏進書房,“你何時惹了這樣的人,行事鬼祟倒不像江湖人。”
“誒?太太的意思。”
柳姨娘捧著茶湯遞給金氏,“奴見過一些,倒也不像官場之人的手段,江南……”
金氏讚善的點點頭,在柳姨娘的服侍下舒服舒展眉頭,“朝中大半勳貴出自江南,江南官場若是生這種事倒屢見不鮮,就是不知福州府什麽時候來了這樣一號人物。”
“夫人這麽說,眼下不就有一個,那位可是金陵出來的,難保不會……是不是想分一杯羹。”
被忽視的司馬良也不生氣,他現在心疼的可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在他眼前就他娘的跑了。更讓人肝疼的是,連個小蝦米都沒抓到。
他這總督,手低下盡是養了些廢物。
“你這麽說倒有可能,隻是人家圖什麽,賈知府可不是行事魯莽之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沒利益還得罪人,我可不信這天底下有這麽傻的人。”
金氏生平隻信一條,利益,而聰明人最隻會做最有利可圖的事情。那位賈知府可不是個傻子,還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思及此,她也不想夜長夢多,“不管是誰,此事就到此為止,把尾巴掃幹淨,別讓人抓了把柄。”
司馬良雖然不甘,到底聽夫人的話,“那銀子就這麽……”
“銀子有的是機會再賺,就怕沒得花。”
柳姨娘打斷他的話,“還要給太太買買飾,缺了誰都不能缺銀子。”
“是了,你最機靈,也要賺黃金給咱們的姨娘貼花黃。”
金氏自信的對姨娘調笑,有權就有錢,總督這個位置,做一日就能賺十年份,還缺盤口那點脂粉錢。
司馬良咽咽口水,夫人這樣笑,又是哪個倒黴鬼要遭殃。
誰倒黴還不知道,賈赦卻覺得自己夠倒黴,還沒找到有用的證據,總督府就把頭縮回去了。現在他總算理解妻子的評語,何止是聰明,簡直是狡猾的狐狸。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