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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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他!”
小五忙活一晚上,先是被掌櫃臭罵一頓不說,還得拎著菜刀去隔壁紅袖招親手砍了自己相好過的舞姬,濺了一身的血。
此時含怒出手,勢大力沉的剁骨刀脫手而出,在空中旋轉嗡鳴,直奔太子麵門。
千鈞一發之際,李玄拔劍出鞘,劍尖輕巧點在飛旋的刀柄上,手腕輕輕一抖,剁骨刀竟繞著劍尖旋轉起來。
李玄手腕再一抖,剁骨刀從何處來、回何處去,直奔小五胸腹。
小五大驚失色,一個鐵板橋往後仰去,剁骨刀險之又險的從他鼻尖呼嘯而過。
哚的一聲,剁骨刀劈在櫃台外的木板上,刀柄兀自顫抖不止。
“點子紮手,並肩子上!”小五怒罵一聲。
掌櫃卻沒好氣的喊住他:“滾一邊去,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哦,”小五站直了身子,從櫃台上拔出自己菜刀,領著小六退至掌櫃身旁。
掌櫃先是打量李玄,方才此人舉重若輕的劍法當真驚豔,可比這劍法更亮眼的,是李玄身旁白衣箭袖、束發銀冠的年輕人。
小五擲出剁骨刀那一瞬,這年輕人笑容不改,眼皮都未眨一下。仿佛從一開始便篤定,這剁骨刀一定傷不到他。
這般氣度,少見。
小五在一旁低聲問道:“掌櫃,什麽來路?”
掌櫃平靜道:“這氣度,還有這等高手傍身,想必是京城來的那位海翅子(大人物)。”
太子笑著打破僵局,抱拳道:“這位店家,我等隻是路過並無惡意,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若是方才言語上有何冒犯,我在這裏給你賠個不是。”
掌櫃也陪笑著拱手:“是我這夥計不懂事,鬧了誤會,與客官沒關係。”
太子上前幾步,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客棧:“掌櫃,您這店裏夥計都是先天境界的行官,也難怪龍門客棧在固原城裏有響當當的名頭。隻是不知,為何我方才一提到陳跡的名字,夥計便要出手?難道是陳跡住在此處時,做了什麽冒犯貴店的事情?”
掌櫃解釋道:“客官誤會了,陳家公子乃本客棧貴客。今晚剛有景朝諜子來刺殺過他,連天字甲號房的房頂都打了個大窟窿。所以您問陳跡是否住在這裏,夥計以為您也是來刺殺陳家公子的。”
此話一出,太子下意識驚疑道:“景朝諜子刺殺陳跡?為何?”
掌櫃打量太子一眼,不動聲色道:“興許是因為陳家公子先前壞了他們的計劃吧,這些景朝諜子忌憚陳家公子明察秋毫,害怕再被他發現什麽端倪,索性先下手為強。”
太子轉頭看向齊斟酌:“他今晚可曾提及此事?”
齊斟酌搖搖頭:“沒有,他什麽都沒說。”
太子低聲感慨:“我等隻惦記著他送來的消息,卻不知他還身處險境之中,慚愧啊。陳跡賢弟也是隱忍,竟不曾提起隻言片語,這年頭,隻做事不抱怨的人太少了。”
齊斟酌麵色一陣漲紅,什麽話也不敢說。
此時,李玄在一旁岔開話題,他收劍還鞘,朗聲問掌櫃:“勞煩掌櫃,不知方才可有聽見隔壁紅袖招的動靜?他們的人都去哪了?”
小五混不吝道:“我們砍了,怎麽了?”
李玄:“?”
就這麽簡單?
李玄驚疑不定道:“各位為何要砍紅袖招的人?”
掌櫃微笑著回應道:“他們大半夜閑著沒事幹,跑來刺殺陳家公子,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這也就是陳家公子身上沒傷,若有傷,他們想死都難。”
齊斟酌一驚。
太子與李玄忍不住相視一眼:陳跡竟與龍門客棧相熟到這種地步了?先前他們隻是來提一下名字,客棧夥計便對他們大打出手。
紅袖招上門刺殺陳跡,結果客棧夥計連夜上門砍人?
陳跡才來固原多久?
怎會如此?
太子沉默片刻,低聲對李玄、齊斟酌二人說道:“此次固原一行,若要成事,想來少不得陳跡賢弟的助力。還望兩位一定放下成見,稍後與陳跡賢弟握手言和。”
李玄趕忙抱拳:“殿下不必多慮,隻要能助您成事,要卑職做什麽都可以。而且,陳跡確有過人之處,卑職自當收起輕視與傲慢。”
他見齊斟酌一直僵著不肯說話,趕忙剜了一眼。
齊斟酌不情不願道:“俺也一樣。”
太子微笑道:“如此便好,說不定回京之後爾等還會成為同僚。”
說罷,他看向掌櫃,拱手說道:“掌櫃,我等並非來刺殺陳跡的,而是他的朋友。煩請夥計上去通報一聲,就說故人來訪。”
小五看向掌櫃,掌櫃使了個眼色:“去吧。”
小五噔噔噔往樓上跑去,片刻後,陳跡跟在他身後一同下來,見是太子,當即抱拳道:“殿……”
太子輕微搖頭,陳跡當即改口:“朱公子,有失遠迎,不知您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太子笑了笑:“出門借一步說話?”
陳跡想了想,拎起衣擺往外走去。
待眾人出了門,小五趴在櫃台上百無聊賴道:“掌櫃,這些人是陳家公子的朋友?”
掌櫃冷笑一聲:“不是。先前我說陳家公子遇刺,這些人並未第一時間問他安危,反而隻關心景朝諜子為何要刺殺他,這能是真朋友?換我遇刺,你第一反應是什麽?”
小五思索片刻:“是不是該換我當掌櫃了?”
掌櫃怒罵道:“滾一邊去!老子死了也輪不到你!”
……
……
門外的龜茲街夜色下,上百騎禦林軍牽馬佇立。
陳跡拱手問道:“殿下怎麽來了?”
太子笑著解釋道:“今晚你來送消息,卻連都司府都沒能進去,我聽聞此事立刻趕來,生怕你心生嫌隙。方才又聽聞你遭人刺殺,辛苦你了。”
陳跡低聲道:“為殿下分憂乃是份內之事,不敢言苦。”
太子看了看左右,李玄當即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抱拳道:“陳跡賢弟,先前多有得罪,是我李玄門縫裏看人。還望你不計前嫌,能繼續與我等一同輔佐太子殿下。”
陳跡趕忙道:“李大人言重了,我並非心胸狹隘之人,未將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說罷,他看向齊斟酌。
該你了。
齊斟酌挑挑眉毛。
他沉默許久,最終硬著頭皮抱拳說道:“我齊斟酌也佩服有本事的人,先前多有得罪,往後不會了。”
太子笑著圓場:“好了,大家以後一起共事,當同心協力才是……陳跡賢弟,不知道你手中是否還有景朝賊子的線索?”
陳跡想起小五提到過的琉璃鋪子的夥計、皮草鋪子的掌櫃,嘴上卻回應道:“回稟殿下,暫時沒有。”
太子略微有些失望,又很快展顏笑道:“無妨,想必賢弟留在這龍門客棧,還會有所斬獲……”
然而話音未落,卻見固原城中燒起衝天的火光。遠方有巨大的煙塵衝天而起,風裏飄來灰燼的味道。
固原城中嘈雜起來,家家戶戶百姓翻上房頂眺望。
李玄奮力一蹬,如鷹隼般拔地而起,幾步跨上龍門客棧的八角樓屋頂。
他立於灰瓦之上,扶著八角樓的重簷攢尖極目遠眺,卻見固原城中有三處火光熊熊燃燒,不像是“不小心”走水的樣子。
若是不小心走水,絕不會同時燒起三處!
待李玄看清火光來處,頓時麵色一變,回頭對太子喊道:“殿下,不好,是都司府和邊軍糧倉、軍械庫的方向!”
他們防住了水中投毒,卻沒防住火燒糧倉。不僅是固原城中存糧盡毀,連帶著邊軍本就捉襟見肘的藤甲也毀於一旦。
不對,還有羽林軍的甲胄,也在都司府的大火之中。
固原完了。
陳跡當即看向太子:“殿下,邊軍之內必有細作,不然絕無可能得手。”
太子下令道:“羽林軍聽令,回都司府救火!”
陳跡高喊一聲:“棗棗!”
下一刻,客棧後院傳來戰馬嘶鳴聲,棗棗竟從客棧穿堂而過,撞開客棧的棉布簾來到龜茲街上,鼻翼噴吐著粗重的白氣。
陳跡抓緊馬鞍翻身而上,三樓一扇窗戶打開,張錚喊道:“陳跡,接著!”
說罷,他將鯨刀從窗戶中扔出,陳跡穩穩接在手中,當先風馳電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