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收網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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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往後退了退,唐二纏著她要出來玩,順路來靈元寺上上香,最近家裏也是諸事不順,後院的董姨娘生下一個兒子,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幸好有她壓製著,唐夫人年紀也不大,人家老蚌還能生珠,拜拜菩薩,沒準還能添個一兒半女,沒成想竟撞見人家的家事。
馮氏怒氣中燒,這個女子真是不知廉恥,被老爺金屋藏嬌,老老實實小院裏待著,還跑到寺廟裏丟人,還敢冒充蘇家人!
馮氏沒動,死死盯著前麵爭吵的二人。那婦人像是被晴芳嚇到了,忙賠笑:“原來是官家的太太,是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
不過是亮明了身份,這個婦人就開始巴結奉承,晴芳有些飄飄然,也沒否認,她佯裝大度的說道:“下次不要跟個瘋狗似的亂咬人,快走吧。”
兩個人言和了,圍觀的人也沒了熱鬧看,都四散開去,馮氏回頭勉強笑:“讓你看笑話了。”唐夫人握住馮氏的手,表示理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家的那些人,更難纏。”唐夫人總得給馮氏一個台階下:“兩個姐兒怎麽還沒回來?我去尋尋。”說罷提著裙角往西邊走。
馮氏看著唐夫人遠去的背影,跟身邊的兩個婆子吩咐了幾句,婆子眼裏閃著光,太太的吩咐,可得幹的漂漂亮亮的,兩個婆子大步走到晴芳麵前,拿手鉗住了晴芳的胳膊:“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蘇府的家眷,不要命了?”
寺廟人多口雜,婆子聲音不高,可話音落在晴芳耳中,猶如晴天霹靂:難不成被蘇家人發現了?這也太巧合了吧。
馮氏讓婆子拉著晴芳出了寺廟,婆子不知道從何處找到一根麻繩,把晴芳捆起來,拿帕子堵住嘴,威嚇丫鬟說:“你家主子要倒大黴了,你要是懂事,就乖乖的跟著走,別耍滑頭。”
丫鬟不過十四五的年紀,沒經曆過這樣的事,見夫人被綁,嚇得腿直哆嗦,結結巴巴的說:“我聽話,我不出聲。”說完縮著脖子低著頭站在轎子旁。
馮氏這次出來因為想和湘玉一起坐,隻抬了一台轎子,可是回去因為有晴芳,可就不夠用了,現在回府再送轎子來,一來一回太耗費時間,幸好寺廟香客多,有拉客的轎夫,每逢初一十五香客最多,轎夫就等在山腳下,都是附近的農民,偶爾抬轎子掙些家用的銀子。
婆子給了轎夫五十個銅板,讓他們安心的等著,馮氏讓婆子把晴芳挪到了這個轎子裏,轎夫睜大眼睛瞧著,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看夫人是富貴的太太,被綁的是個水靈靈的小婦人,大概是自家的齷齪事,眼不見為淨,趕緊拉完活掙到銀子才是正理。
晴芳在轎子裏掙紮,嗚嗚的亂蹬,幾個轎夫麵麵相覷,倒不是他們冷血,可分不清是非曲直,才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丫鬟在一旁站著,小聲和晴芳說:“夫人,你省省力氣吧,剛那個穿霜色襦裙的是蘇府的夫人。”
聽丫鬟這番話,晴芳一驚,顧不上掙紮,如果說開始她還存著僥幸,以為被人拐了走,這下心徹底涼了,怎麽會這麽巧?偏偏被蘇家的夫人遇見了?
晴芳掙紮起身:“這是個局,是她們設計我!你快去……快去找老爺救我。”晴芳話音剛落,趙媽媽走了過來,撩開水綠的車簾瞅了晴芳一眼:“你放心,太太肯定會給你見老爺的機會,別白費力氣掙紮了,有這功夫不如想想一會兒怎麽和老爺辯白。”
趙媽媽轉頭和轎夫說道:“好好看著她,別耍歪心眼,不然有你們的苦頭吃,平平安安把人送到了,夫人格外有賞。”說完塞了一點碎銀子給轎夫。
轎夫一聽還有賞賜,忙不迭的搓手:“那多謝太太了,我們一定好好幹。”莊稼人成日指著收成過活,靈元寺離村子近,把地裏的活計交給家裏的婆娘,叫上幾個同鄉來靈隱寺抬轎子,沒想到今天遇到一個闊綽的,幾個人相視一笑,再也不聽轎子裏的聲響。
唐夫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把湘玉帶回來,手中搖著一把月圓團扇,扇麵上是巧密的花開富貴絳色工筆畫,悠閑的說道:“這兩個孩子,跑的挺遠,我尋了一大會子才找著,時辰不早了,我也該歸家了,下次帶著玉姐兒去我家玩兒。”唐夫人神色自然,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馮氏領了她的情,畢竟不是光彩事,唐夫人過了這麽久才帶著湘玉來,就是給她留出充足的時間來,心照不宣也省的她尷尬。
湘玉手裏拿著一個糖人,和馮氏講剛才的見聞,馮氏心亂如麻,哪裏還有心思聽她說這些,正要回府,見蘇重秉帶著幾個護院過來尋人。
湘玉跑過去拉著蘇重秉的手:“大哥你怎麽來了?”蘇重秉先和馮氏簡單見了禮,說道:“你們幾個上山,我怕不安全,下了堂就過來找你們。”
蘇重秉抬來了兩頂轎子,這下轎子反而多出來了,馮氏慶幸先讓趙媽媽帶著晴芳那台轎子先下了山,不然讓大哥兒看到終歸不好。
蘇重秉要和湘玉坐一台轎子,說有話和妹妹說,馮氏心大,也沒多想,大哥兒功課忙,也是許久沒見妹妹了,既然兩兄妹有悄悄話說,馮氏就清閑一會兒。
湘玉被蘇重秉窺究的眼神嚇到,拍拍胸脯:大哥總不能都知道了吧?旋即自己搖搖頭,怎麽可能,最近都沒見她幾次。
蘇重秉讓采茶蔓草遠遠的跟在轎子後麵,緩緩說道:“就咱們兩個人,你到底做了什麽,總不能連哥哥都不能提吧?”
湘玉裝傻充愣:“我就是來跟著太太上香的,左不過就是逛了逛,還能有什麽?”
蘇重秉見她不接話茬,又說道:“那個叫晴芳的清倌人,可是和你熟的很,太太綁了她回去,和你沒一點關係?”
湘玉大驚,他究竟知道多少?自認為自己局布的還算隱秘,連朝夕相處的馮氏都瞞過了,大哥怎麽知道?
算了,反正也不是別人,之前瞞著他是認為蘇重秉一定會阻攔他,大哥是傳統的古代人,老爹不管對錯,子女也沒權利摻和,既然網都收了,托出計劃也沒關係。
湘玉想到這,促狹的笑道:“沒錯,是和我有關係,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太太完全不知情,爹爹外麵的事……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太太沒少哭,可也不能管,既然太太管不了,那就我來。”
蘇重秉沒想到妹妹還有如此固執的一麵:“家裏的事有老爺和太太,你一個孩子瞎摻和什麽?再說這是爹爹的房裏事。”
湘玉慶幸沒和蘇重秉商量,古人的孝道枷鎖太重,總之就是我爹對的是對的,我爹錯的也是對的,不能反駁,因為那是爹。
可湘玉一個現代人沒有這些思想包袱,飲水思源、感恩圖報,馮氏對她全心全意,她有了麻煩,自己能幫就得幫,至於那個便宜爹爹,自己玩火自焚,那個晴芳步步為營,真進了府才是翻了天呢。
湘玉梗著脖子:“我沒錯,是爹爹過分,家裏那麽多姨娘還不知足,還要在外麵養一個,那個女人還妄圖收買我。”湘玉盡量用孩童的語言來陳述,蘇重秉是個妹控,見妹妹撇嘴的要哭了,什麽氣都沒了,拍拍她的後背:“好好,你有理,行了吧?可你想沒想過,此事看起來天衣無縫,那個女子也有醒悟過來的一天,總會知道你在算計她。”
湘玉淡淡的說道:“那又如何?我是被她誆騙的,隻有她一麵之詞,沒有證據爹爹不會信。”
“怎麽可能沒證據?”
湘玉看著蘇重秉,往後仰靠著笑了一下:“我崴腳去過她家,彼此都不知道身份,可她知道我是誰,刻意接近我,居心叵測。”
湘玉想過,想完全隱瞞她和晴芳不相識不現實,畢竟幾次見麵人多嘴雜,蘇老爹想細細查問,一定能查出來,還不如順水推舟,把自己放在被蒙騙的位置上,按照蘇老爹的性子,定然忍受不了晴芳刻意接近自己的女兒。
這麽看來,竟然沒有一點後顧之憂,蘇重秉鬆口氣,他趕過來就是給妹妹收拾亂攤子,沒想到還真是天衣無縫,不知道自己應該欣慰還是難過,他的妹妹才不過七歲。
蘇重秉又問:“你生病、唐二小姐也是你其中的一環?”
湘玉嘿嘿笑道:“前幾日我給唐二寫了封信,讓她在十五那日磨著唐夫人去靈元寺上香,唐二在家最受寵,可以說有求必應,唐夫人必定會帶她去。倒不是我非得算計她,可俗話說家醜不能外揚,她就是張狂些,沒惹出大事自家人就消化了,沒準爹爹還會抬她進來,隻有外人參與進來,此事才沒有轉圜的餘地,非處置不可。”
蘇重秉看了看妹妹,以前對她了解的太少了:“那個懷孕的小婦人多給人家些銀子,戲演的真好,險些連我都騙過了。”蘇重秉早早就來了寺裏,隻是他沒聲張,一直跟在湘玉後麵看她要搗什麽鬼。
湘玉歎了一口氣:“我說出來你都不信,那個小婦人純屬意外,不是我的安排,我的計策都沒用哩。”
蘇重秉:“……”
“如果你的計劃出現意外呢?”
“怎麽會?我安排了好幾個方案,一個不行有第二個,第三個……環環相扣,撒出去的網肯定能收得回來。”
說著話到了府門外,蘇重秉腳步沉重的下了車,湘玉看著大哥一臉黑線的表情,仿佛在說:別理我,我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