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海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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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玉漸漸越發像一個“郵遞員”,在二人鴻雁傳書中間牽線搭橋,每次元明清過府後,總會在池邊略坐坐,湘玉過去後兩人偶爾閑談幾句,或者直接拿信便走。
蘇重秉也知曉此事,算是默許了,好在那兩個是有婚約在的,也不算出格。元明清多年來一直出入蘇府,像是這些人的兄長,於男女大妨上倒不太在意。
元明清那裏總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書,有一次直接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一本外文書來,湘玉一瞧,看起來像是英文,但是又不太一樣,估計是早期的文字。
元明清解釋道,有朋友跑海上貨運,這些是從海的那邊換回來的,本朝海運十分繁盛,不管是官船,還是私船,都絡繹不絕的把賺銀子的目光盯到海上。
湘玉記得偶爾聽蘇老爹跟大哥提起過,他們說的隱晦,可是湘玉聽明白了,太子跟皇子們,都想爭奪海運的控製權。
這件事自然要靠聖心的裁決,太子有天然的地位優勢,七皇子有得寵的母妃,大皇子有庶長子的名頭,各有各的優勢。
湘玉想了想問道:“難不成元大哥也跟著做海上的生意?”
元明清一愣,顯然沒料到湘玉會想到這層:“七妹妹真是聰慧。”
元明清早就不需要蘇府的資助,他拿一筆錢投到了海上,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主要是以官船為主,私船的船艙簡陋,遇上海浪很難抵抗,出海的人都冒著生命危險。
可出去一趟是真的賺錢,元明清還得感謝那人,若是沒有他,今日的他,恐怕還是落魄的少年郎,若論魄力,當朝沒人能越過他去。這些元明清自然不能告訴湘玉,這個七妹妹腦子太靈活。
元明清心思輾轉,最終還是明白了這個機靈鬼打的算盤,主動拋磚引玉:“你也想入夥?”
湘玉嘿嘿一笑:“我這有點碎銀子,這些年一直是壓在箱子裏放著,能生財自然好。”
蘇家確實富貴,可沒有人嫌錢多,湘玉畢竟是一個孩子,手裏大把的銀票沒有,可所有的銀子物件攏在一起,總數目也是驚人的。
采薇大略算算,說湘玉光是這些銀子,就夠普通的莊稼人過上二十幾年,更別說她這兒最值錢的是一些器物了。
湘玉聽元明清話裏話外的意思,這生意雖然有風險,但是利潤也大,那些出海的商人基本出去一趟歇半年,可見真的是賺錢。
元明清稍稍思慮了一下,四處看看,這個地方是在前院的東北角,平時很少有下人從這裏經過,尤其是午後的時間,更是冷清。他囑咐道:“也不是不可,隻是你不要告訴別人,要保密,知道嗎?一個月後有一條船出海,做的都是瓷器綢緞等的買賣,你數好銀子後給我。”
湘玉忙不迭的點頭:“元大哥說話算數!”說完一溜煙拿著走跑開。
元明清的書童就站在不遠處,他家主人跟小姐說話,他無聊的靠在樹上,一隻毛毛蟲落下來,鑽到他的衣領裏,嚇得他往後退了兩步,正撞到了剛過來的少爺,書童側到一邊,問道:“咱們是回府還是去蘇公子的書房?”
元明清沉思一會兒道:“回府吧,七妹妹要一起做商船的買賣,你幫我記一下,下次來記得找她拿銀子。"
書童一愣,他是多年來一直跟在公子身邊的,所以這些隱秘事他全知道,可公子怎麽讓七小姐加入呢,畢竟涉及到一些秘事,萬一……書童猶豫道:“這樣會不會……出現問題?七小姐畢竟……”
元明清像是憶起什麽,微微一笑:“她信得過,姑娘家攢些銀子傍身也好。”
後麵那句他沒說出口,攢些銀子做私房錢,以後嫁人底氣更足,嗯,反正都是給自己家賺錢,不在意早帶她幾年……
元明清所言不虛,湘玉背著人,偷偷往海運裏投過幾次錢,第一次為了湊足多一些本錢,賣了幾件首飾,首飾是最值錢的,她妝匣裏的全是好材質的,拿出去賣不少錢,這麽參與過幾次,她足足賺了一百倍,聽說還是最近生意不太好。
其實做的就是倒買倒賣的生意,像一些最普通的蠶絲,算是最簡單的加工品了,商人收蠶絲根本給不上大價錢,但是他們出兩三倍的價格從當地的養蠶人手裏收過來,再以數十倍的價格轉手倒賣,海的那邊,像蠶絲品極其受歡迎,具體做什麽,那些商人就不懂了。
本朝陶瓷業十分興盛,拿一些陶瓷品搬上船,也能賣上好價錢,除了出海危險些,其實成本不大,一艘船也沒有多少銀子,減去船員的花費,剩下的全是賺下的。
湘玉後來才知道,現在朝廷想把海運收歸,可能再過一段時日,就要漸漸禁止私船出海貿易了,海運這一塊是錢袋子,國家盯上這塊肥肉,就不會輕易放手。
元明清告訴她,上有政策下麵自然也有應對之法,讓她不必擔心。
元明清似乎又長高了,不過是一個少年,湘玉仰頭一看,總覺得,元大哥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局促少年已經變了,時光似乎有種強大的魔力,把這個少年雕琢。
湘玉以前以為,她大哥不知曉此事,有一次她去蘇重秉書房,想要大哥的一方徽墨,蘇重秉笑道:“如今你的荷包裏有那麽多銀子,喜歡自己去買,別給你大哥哭窮。”
湘玉眉舒目展,過去給兄長捏捏肩膀:“我還以為你不知曉呢?”
蘇重秉瞪她一眼:“你以為你大哥是擺設?明清出入前院,還能偷偷摸摸帶你做生意不成?不僅我知道,爹爹也知道。”
那你們也……”
有錢大家一起賺。”蘇重秉一臉正色,說的從容不迫。
蘇重秉仔細端詳一番自己這個同胞妹妹,這是他看著長大的,蘇重秉還隱約記得,生母去世的那天,滿府入眼的白燈籠,素衣,他被奶娘抱著,說帶他去看妹妹。那時她就躺在搖籃裏,天真無邪的衝他笑。
這是他在世上最親的一個人了,生母早亡,父親忙於公務,還有滿院的鶯鶯燕燕,能夠相依為命的,隻有他們兄妹二人,好在繼母純良,妹妹在後院過的飛揚快樂,雖說性子跳脫了些,但也無妨。
蘇重秉把那方徽墨推過去給她,傲嬌的說道:“下次賺銀子記得給大哥買禮物。”
湘玉:“哦。”
蘇重秉去臥室歇了一會兒,穿堂過室去找蘇老爹,蘇老爹今日休沐,中午跟同僚出去吃酒,小廝回他老爺早就回府。蘇重秉到時,蘇老爹正在作畫,是一副梅花圖。
蘇重秉走到近前,說道:“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蘇老爹意有所指:“所有的蟄伏,都是為著以後的騰飛。可惜啊,咱們沒退路。”
蘇重秉笑道:“也不是沒有,那人機警睿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聖上刻薄寡恩,他還能在眾方的壓製之下有如此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朝政風雲詭譎,再聰敏的謀士,也算不出最終的贏局,蘇家已經立於風暴的中心,再沒有回轉的餘地。蘇重秉忍不住開口道:“我們就沒有其他的退路?”
蘇鴻良無奈的搖頭:“我跟你祖父還有你大伯皆商議過,我們能做的,隻是不爭,不動,觀望罷了,以後若有一日清算,也不至於累及滿門。”
蘇重秉說道:“或許也不至於這麽悲觀,也許……那位能……”
蘇鴻良的眼光如炬,仿佛要直抵兒子的內心:“那位?那位有兼濟天下的心胸嗎?”
蘇重秉默然。
蘇老爹收起那副畫,從梨花椅上站起:“你祖父本意是讓我在湖南多躲幾年,可到底咱們家還是躲不過去,罷了,都是命數,且看吧,對了,明清如今今非昔比,等科舉之後,恐怕更是炙手可熱,也算是咱們家裏的一大助力。”
是爹爹慧眼識珠。”
蘇鴻良大笑:“我當時也是有私心,隻是他確實是可造之材,我不過是推他一把而已,他能勢起是早晚之事,隻是沒想到這麽快罷了。”
蘇重秉想了想,把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或許是他想太多,反正還不急,待明年科舉後再看吧……
蘇重秉盯上蘇老爹書房裏的鬆墨,伸手揣在袖子裏:“我書房的徽墨剛被你女兒要走,這個就當彌補我。”
蘇老爹大手一揮,大方說道:“隨便取,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上個月托同窗從西北尋的和闐羊脂玉快到了,得定下一家首飾行,湘玉說想要一個玉平安扣,正好送她。”
蘇重秉一臉無語,把袖子裏的鬆墨使勁往裏收了收,生怕蘇老爹一時興起,讓他再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