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億，葉遙做夢都沒想到，大哥能弄出來這麽大的資金缺口。

    父親把葉氏交到他手裏時，葉氏資金充沛，也不過幾年而已。尋常人家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就這麽被他敗光了還不夠，而且還負債累累。

    “大哥，問題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應該自己想辦法承擔。”

    她不打算插手，隻是替葉誌哲無奈，更為父親一輩子打拚來的心血不值。

    葉誌哲怒極，揚手就要甩下來一個巴掌，葉遙眼尖，快速地後退兩步避開，氣氛僵硬到極點。

    葉誌哲還要動手，趙芸清見狀連忙上前拉住葉誌哲，乞求的目光看向葉遙，“阿遙，你哥哥也是著急，你別跟他一般計較。可是過去葉家上下都待你不薄，現在葉家有難，你可不能坐視不理啊。”

    葉遙穩了穩心神，給出的回應平靜而堅定，“阿姨，大哥，爸爸留給我的所有資產都可以無條件轉讓給你們。但是求傅延這件事我真的無能為力，你們還是另想出路吧。”

    薄也好，不薄也好。她自問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葉家的事情。不該為葉誌哲的胡鬧買單，還拖著傅延下水。

    ·

    二樓書房，望著葉遙決絕離開的身影，葉誌哲憤然將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書籍合同散滿在地上，淩亂而不堪。

    趙芸清坐在一旁手足無措，隻能看著兒子急，“我看那個傅延明明就是對她有意思啊！怎麽就是拉不住。”

    說起葉遙，男人的眼中是更深一層的陰霾，“你還沒看出來？葉遙向著傅延，跟蹤的偵探都不知道拍了多少他們的曖昧照片了，今天傅延還特意到學校找她！”

    趙芸清聽罷冷哼一聲，臉上掛滿了鄙夷，“這才幾天啊，兩個人就勾搭上了，這個葉遙跟她母親一樣，也是個水性楊花的貨色。為了男人胳膊肘向外拐，越大越管不住。”

    葉誌哲無心聽這些酸話，目光觸及被他掃落在地的一疊散落照片，不由自主地被照片上的男人所吸引。

    “你還愣著幹什麽啊？真等著催債的上門才知道怕？”

    他緊緊盯著那些照片，臉色愈發難看，“我在想，這個傅延看著很眼熟。”

    “誒，你這麽說我也有點印象。”趙芸清蹲下身子撿起一張，仔細地看了看，恍然大悟道，“你看，他是不是跟以前在阿遙身邊那個做麵的很像？”

    葉誌哲早已已經看出來一些，隻是不敢肯定，他不敢相信這最後一條路一早便被他們自己斷送，不甘心地再次問道，“媽，你確定是他嗎？”

    “我看八九不離十。他倆長得簡直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聽到母親篤定的回答，葉誌哲聲音顫抖到絕望，“如果他真的是顧川行，怎麽還會借錢給我們？”

    她也沒想到他這麽命大能活到今天，還搖身一變成了傅氏的大公子。

    失去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趙芸清臉色慘白，“那怎麽辦？”

    葉誌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還能怎麽辦，隻能走第二條路了。”

    ·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葉遙繼續伏在桌前改劇本。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電話響了，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她看了一眼便摁了掛斷。結果對方又很快撥打過來，葉遙不接，手機便一直響著。

    她被弄得更加煩了，過了一陣不耐煩地伸手接起，結果耳朵剛靠近聽筒，那裏傳來了男人咬牙切齒的質問，“為什麽掛我電話？！”

    那聲音冷得瘮人，卻分明透著一股小媳婦般的委屈，葉遙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我不知道是你。”

    之前又沒給她留電話，她怎麽知道是他？

    電話那端的男人好半晌都沒有回複，葉遙心情不好，沒工夫跟他鬥嘴，隻是情緒低落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聽出來她的無精打采，男人突然軟下了口氣，“我想你了。”

    葉遙手一抖，險些握不住話筒。

    這份思念可以跨越一切喧囂和浮塵，跨越一切空間的距離和阻隔，撫平她不知所措的靈魂，原本的焦躁一下子褪去了不少，葉遙忍不住輕輕彎起唇角，“不是剛剛才見過嗎？”

    “不開心？”

    男人關切的聲音傳來，葉遙喉頭一哽，“你怎麽知道的？”

    他又沒長透視眼，怎麽能知道她在想什麽呢？而且一猜就中。

    男人頓了頓，清晰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別擔心了，葉家的缺口，我可以補上。”

    葉遙一聽就急了，“不用不用，我不是因為這個不高興。”

    “那你下樓。”

    “幹嘛？”

    “我到你家樓下了。”

    ……

    這麽晚了，他過來幹什麽啊。

    喂，不對不對，她好像沒告訴他自己住哪兒吧。這男人是怎麽找過來的？葉遙順著十五樓的窗戶往下張望，果然瞧見了樓下的亮著閃光燈的跑車。

    昏暗的路燈下，男人矯健的身姿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那麽柔和，溫暖得讓人心醉。葉遙遲疑片刻，電話那端的男人耐心盡失，“限你五分鍾之內下樓。”

    “好好好，我馬上下來。”

    葉遙隨手拿了一串鑰匙便急匆匆下樓，一看到他就急急解釋，“傅延，我真的不是因為他們難過。”

    遠遠看著娉婷的身影緩緩走入視線，薄薄的連衣裙，白嫩的長腿，男人的喉結滾動，如今近在咫尺，那股若有若無的欲念灼燒得更旺了些，他強忍住上前摟住她的欲望，筆直地站在原地，“不難過也別怕，差多少，我都給你補。”

    他一早查過，她和葉家其他人的感情算不上深厚，但和葉灝然的父女關係卻是親厚到了極點，以她的性格，怎麽忍心看著葉家就此敗落。

    葉遙堅持拒絕，“真的不用。”

    傅延皺了皺眉，“一個人硬抗有意思嗎？”

    葉遙鼻子一酸，深吸了口氣，她上前一步，緩緩張開手臂，鄭重地將他輕輕抱住，“傅延，以前我跟你說過，無論貧富貴賤，隻要心是在一起的就行。可是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時，我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做到。”

    易地而處時，她才真正明白那一點點卑微的自尊心有多麽熬人，這樣大的一筆數額，她沒有任何理由拖累傅延。

    男人眉目一擰，反手將她用力擁緊，像是害怕失去珍寶一般。

    許久，他緩緩開口，“就當是我借你的，以後慢慢還？”

    葉遙連忙搖頭，耍小脾氣般扯了扯他的襯衫袖子，“才不要，我還不起。”

    她才不想還沒結婚就把自己賣出去。而且按照大哥這樣的作風，就算補上這次，還會有下次，一旦開了頭，等待傅延的，隻有永遠填不完的無底洞。

    “可是你忍心見死不救嗎？他們是你的大哥和爺爺，我們結婚之後總要麵對他們的，難道我們要背著他們，去民政局領證結婚……”

    說到這裏，傅延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吱了聲，他都已經開始計劃要和她結婚了嗎？

    葉遙完全沒看出來其中異樣，全不在意般嘿嘿直笑，“哎呀，這種事情我們不是早就幹過了嗎？”

    傅延身子一僵，直愣愣地看著葉遙。那目光中絞著分明的迷茫和震驚。

    葉遙心底一涼，不高興地撇了撇嘴，“不會吧，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都忘記了？”

    少女時期的愛情瘋狂又純粹，六年前她連哄帶騙地把顧川行揪去民政局的那一幕清晰如昨。

    “不許耍賴，上個月答應過我的，我到法定年齡你就跟我去民政局。”

    明知道這句話是戲言，她還特意托人在身份證上改大了好幾歲。跑了好多天才把事情辦好。反正他好說話，說什麽都要把顧川行匡進去。

    葉遙說著在後麵使勁兒推他。顧川行又好氣又好笑地回頭，頗為無奈看著葉遙，“傻丫頭，到底是誰耍賴？”

    這之後的好幾年，葉遙每每想起這一瞬間，嘴角都禁不住溢滿幸福，再看現在的傅延，顯然是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了。

    “誰說我忘了？”男人快速斂去眼底的驚愕，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我隻是好奇，這麽丟人的事你怎麽還好意思拿出來說。”

    葉遙臉一熱，惱怒地瞪著傅延，“誒，這些舊事就不要提了好不？”

    男人眉眼噙笑，“是誰先提的？”

    葉遙自知理虧，連忙轉了話題，“好啦，你突然過來，是因為劇本出問題了嗎？”

    她才不信他深更半夜大費周章地跑過來，還是因為想她。

    傅延黑了臉，“電話裏說過的事，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見男人一副被氣到的樣子，葉遙吐了吐舌頭，就是他突然這麽在乎她，讓她感動到不適應而已嘛，有什麽好氣的。

    “你要跟我上樓嗎？”

    “不必了。我站一會兒就走。”

    聽到守在葉宅的保鏢說她下午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回了自己的公寓。他便什麽正事都做不下去了，隻想過來看看她。

    片刻之後，傅延開車折回。

    車子一路疾馳到他的私人住所半山別墅。他躺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撥通了助理的電話，“給我查一查顧川行的婚姻狀況和記錄。對，每一條相關的信息都不能放過。”

    掛斷電話，他點上一支煙，煙霧繚繞間，男人眉頭深鎖，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今天就露馬腳了。

    而更大的問題是，他竟不知道他們以前結過婚。

    這條看不到未來的路，真的要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