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DAY20 雨天和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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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炎日高照正午時分,比賽竟進行得如火如荼。

    站在岸堤上觀賽的人群議論紛紛,底下青少棒球場上人影躍動,球幹脆利落滑入手套摩擦的聲響以及被金屬球棍擊出的轟鳴聲,和在一起,融洽非常。

    “兩人出局——兩人出局——”

    三振對手兩人氣勢大漲的投手站立於投手丘之上振臂高呼,圍在他周圍的守備隊友們重複喊著他的話,久久在球場上回蕩。

    下一棒打者站上打區,挺直了腰板球棒甩在肩背上,頭盔下可想而知是一雙目光堅定的眼睛。

    與捕手對上暗號後投手發球,隻聽刷刷幾聲球響和裁判的判定——

    “好球!”

    又是一個三振出局!

    “是棒球賽呢。”

    雖然沉迷於網球裏鳳眼裏還是添了幾分興趣。我微微點了點頭,彼此同意駐足觀賽。

    從草坪中間的石階上走下去,越來越靠近球場,計分板上顯示對戰的雙方分別是丸龜SENIOR和江戶川SENIOR,都是人才濟濟的青少棒。

    之所以看出是場練習賽,不止因為比賽規則沒有那麽正式,也沒有拉拉隊的助喊聲,而且計分板上的粉筆印跡表明比分數字被一遍一遍地擦拭再重新寫上。

    細觀球場,攻守已經交換,彼時剛剛投手那方的一壘跑者在對立投手投出第一顆球之後就起步盜壘,腳步飛快,乍一看比賽的氛圍隨著盜壘的出現而凝結起來。

    壞球!球往外角高高飛起,偏離了原本捕手手套擺正的位置——投手受到跑者的影響差點暴投!

    更糟糕的是對手居然施行打帶跑戰術,球棒已經揮下!

    任何人都在為此可惜之際,一切都發生在猝不及防間:捕手迅速蹬地向上一躍,用力揮下的球棒揮空——不僅完好接到球了,還在下一刻把球朝二壘手投去——唰的球犀利飛入手套的聲音雷響一般,炸的所有人大吃一驚!

    緊接著裁判高喊:“出局——”

    盜壘失敗了!

    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還保持投球動作的捕手身上,包括我和鳳。

    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好強的反應力,好強的臂力,那個捕手……”

    這一連串眼睛快要跟不上的二壘封殺發生僅在快速的幾秒間,讓人瞠目結舌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而受到眾人矚目的捕手因為剛才接住壞球的站立,那不算高也並不健壯的身板徹底暴露在眾人麵前,黑框眼鏡下是一雙閃著狡黠光芒的大眼,嘴角自信地勾起。

    這個看起來大概十二、三歲的捕手伸出一根手指,驕傲地朝隊友喊著:“一人出局——一人出局——”好像剛剛被對手死死壓製的不是他們一樣,更像在說:你們的氣勢,該好好壓住了。

    這句話是效果上佳的助燃藥劑,捕手這方的球隊發出驚人的呐喊聲,比賽的氛圍變得激烈起來。

    我的目光久久放置在那名捕手身上,滿臉驚訝神色,不僅是因為剛才捕手的出色防備,更因為我發現對方的模樣眼熟——沒錯了,是來東京那天在電車上遇到的眼睛色眯眯(大誤!)的棒球服小鬼。

    還以為隻是一個搗蛋鬼,沒想到棒球技術倒是不錯。雖然速度還差遠了,但比一般的同齡人來得投擲有力,更重要的是,無論接住壞球那毫不猶豫的一躍和過渡流暢迅速地朝二壘擲球,從中可見的天賦和後天努力完美地展現出來了。

    “真是厲害呢。”鳳不自覺喃喃,“看起來年齡和我相仿,明明身板比我還要矮小,但是卻——”

    我不由得調笑他,“鳳前輩你的身高是犯規啦。”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也不知道怎麽會——不過剛剛那人,控球力也不賴啊。”

    嘖嘖,看著鳳眼中不由自主閃現出的熊熊烈火心裏感歎,這些熱血笨蛋,這不是網球吧,爭強鬥勝心不要太過泛濫了。

    回到場上,那名捕手小鬼接下來的配球仿佛耍猴一般,直球曲球間斷交替,很快使投手三振對手三人,攻守再次交換。

    “那個是……”

    剛剛沒有注意到,現在場上守備人員交換,細致一看,同樣身著捕手裝備,比剛才的捕手小鬼還來得健壯一些的身軀,哪怕外貌變化得再大,唯一一眼可辨的是對方溫和帶笑的神情——可不就是克裏斯前輩嗎!

    “糟糕糟糕——哈。”我不禁失笑,胸腔裏滿滿滾動一種激烈的情緒急欲迸發,一手把劉海撩起來扶額,嘴角和眼中的笑意源源不斷地湧現遏製不住。

    “鶴崎?”

    聽到鳳疑惑的呼喚我才反應過來剛剛有些失態,解釋道:“遇到一個故人罷了……”

    鳳不明所以,微微點了點頭。

    ——真的是克裏斯前輩!

    按捺不住內心激動的神情,我扯了扯鳳的衣角一下示意,下一刻迫不及待地飛奔前去,到離球場更近一步的位置。

    看到了:名叫瀧川·克裏斯·優的「少年」,非常搭配的捕手裝備仿佛量身定做,寬厚的肩,穩定的下盤,擺在胸前寬大的手套如同他的手掌心一般承載關於隊友的信任、勝利的堅信,以及吞噬球場上的波濤駭浪。

    不一樣的,卻又一樣的。

    “……是眼神。”我恍惚著,喃喃自語。

    一旦目光鎖定在那個剛毅的身影上,全身由於不安和惶恐產生的漏洞逐漸被正能量填補起來。

    “真的假的啊……”我仿佛還不可置信,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甲深陷入肉裏的疼痛感都沒能使我冷靜下來。

    “鶴崎,你沒事吧?”總算察覺到我的異樣鳳擔憂地問,因為當話音剛落,一滴眼淚若有若無地劃過我的臉頰,痕跡在陽光的強烈照耀下不過泛起一瞬微光而已。

    “抱歉抱歉!”我抬手擦了擦眼角,心情卻是無比的暢快,重生後第一次那麽開懷地大笑起來。

    “鳳。”我笑得燦爛對他說,連敬語也不講了,“好好看看吧,那個捕手!”目光望過去——

    “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克裏斯前輩是光,無法否認。

    果然,比賽在克裏斯的帶領下早早走向勝利,不到半小時後,比賽宣布結束,勝利的是克裏斯所屬的丸龜SENIOR。

    鳳撓撓頭表示棒球比賽並不是很懂,但不得不得佩服克裏斯是一名很好的領袖,隊伍的中心塔。

    場內,勝利的隊伍大聲歡呼、擁抱,兩名捕手賽後友好地握手交談。電車上遇到的那個眼鏡小鬼一如既往地笑得有點狂妄,但麵對克裏斯臉上是可以看出的敬畏之情。

    餘光不經意瞥到丸龜的休息處,在眾人正收拾東西的時候,有個酒紅發,劉海遮住半隻眼睛的少年背著球包隻身一人站在一旁。與他周圍的隊友形成鮮明對比,少年像是早已收拾好了東西站那等著,沒有收獲勝利的喜悅,麵無表情,唯一露出的狹長的眼睛裏流露一絲負麵的情緒。

    不爽?不甘?還是輕蔑?我不解,隻是皺了皺眉頭,瞥過一眼後,再沒在意。

    不過感覺有些眼熟……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轟隆隆——”

    此時天空突然傳出雷鳴轟響,之前看比賽看得太專注投入了,不知何時頭頂已烏雲密布。

    “不會吧。”我吐了吐舌頭,“真是不lucky。”

    “鶴崎,你等我一下!”

    一旁的鳳忽然轉身就跑開了不知道要去做什麽,我反應不及由他去了。

    轉過頭來,克裏斯恰好從我跟前走過——

    “克裏斯前輩!”

    我一時心血來潮,不由自主地喊住了他。

    他正解下馬甲,疑惑地朝我看過來。

    “你好。”雖然不認識我,但他還是友好地微微一笑。

    對上那雙有神的溫柔的眼睛,我不禁臉一紅,有點慌張,大大鞠了一躬,“辛苦了!”

    他不由得輕笑一聲,“謝謝支持。”

    我抬頭看他,想要說什麽又忍不住看著他發呆,隻好嘴巴微張著,在他耐心的注視下麵頰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請、請、請……請小心身體!”

    終於鼓起勇氣地喊出一句,完後意識到話語太過曖昧更加窘迫地補充一句,“我是說!以後訓練……訓練請適度,我知道棒球隊對於克裏斯前輩你來說十分重要,但還請小心身體,不要訓練過度使身體受到傷害。”

    話說到後麵冷靜下來,但又添了一份憂慮。

    知道的,在克裏斯前輩加入青道後不久,就由於訓練過度而被迫下降二軍,不止打棒球的機會大大減少,無可奈何被剝奪正選之位,此後隻能一邊在夜晚忍受複健的痛苦,一邊白日在旁人或嘲諷不解下裝作毫不在意,以致後來眼裏固有的光彩漸漸暗淡,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明明是這麽一位有天賦的人……

    可是出自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陌生人之口的話語,會不會太逾越太自以為是了呢?

    直到最後一個字脫離口舌,我的腦袋默默地低了下去。

    對方沉默。

    我看著自己的腳尖和克裏斯前輩的腳,抿了抿唇。

    腦袋有個觸感,隱約有汗水的氣息,抬起頭,正見克裏斯前輩摸了摸我的腦袋。

    “前輩?”我不解地歪頭,頗為意外。

    “謝謝你的好意,真是非常感謝。”

    我怎麽會忘了呢,他一直都是一位溫柔的前輩。

    和我道別後,注視著克裏斯離去的背影,我暗暗下了決心。

    ——現在,此刻,我要去做到。

    他會繼續努力的,哪怕知道自己將來的某一天會被迫放棄自己熱愛的棒球,他也不會滯步不前,隻會是不斷前行不斷挑戰,這才是未來那位優秀的球員瀧川克裏斯優不是嗎?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壓抑的天空憋了一段時間,開始吐息。

    腦袋上方撐了把雨傘,回頭一看,鳳正對著我笑。

    因為下雨的關係,我們決定還是取消這次date好了。

    心情還是愉快的,在站台拒絕了鳳要送我回家的好意後,與他背馳而行,搭乘另一班電車。

    把傘收起來,細碎的雨珠在傘麵上滾動,落入幹燥的地麵。

    觀完球賽的激動感還有餘味在胸腔裏回蕩,我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掏出來,在通訊錄那一欄裏點開署名是「二葉先生」的號碼,撥下去:

    “MOXIMOXI,請問是編輯二葉先生嗎?我這裏有份原稿希望您過目——”

    電車呼嘯而來,腳踏入車門。

    視野好像恍惚了般,世界,各種各樣,形形色/色;聲音,碎碎雜雜,音樂悠揚。到最後是混成一團行為迥異的影子投射進眼球。

    嘴上不停地,是在向二葉先生做自我介紹,然而視野中的花樣突然變了色,一道橙色的影子強烈發光,幾近是蠻硬地闖入了心框。

    【“……時間約在×月×日下午×點可以嗎?……喂,請問你還在那兒嗎鶴崎小姐?”】

    鄰接的另一個電車門那裏,走進來一群少年,其中一個,黑發,休閑裝,很有個性特點的說話嗓音和口氣,狹長雙眼,眼角微挑。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高、……高尾……君。”

    【“你說什麽,鶴崎小姐?”】

    “……我是說,就照二葉先生說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