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崎直生？”

    “好久不見。”

    穿著白藍運動服的兩位少年，平均身高在180cm左右，ASICS的球鞋一黑一白；黑發麵目微斂的穿了件外套，嚴謹地把拉鏈拉到了盡頭，一邊的領子沒打理好半邊豎起，另一邊貼在肩上，個頭稍高一點嘴角習慣性勾起的則長外套拉鏈散開，雙手在口袋裏撐開顯露出裏麵的純色T恤。

    視線相對的同時，兩人臉上默契表現出一秒的愣怔，稍高那位很快反應過來，嘴角保持習慣性的微笑弧度，細看卻略顯扭曲分毫，微彎的眉眼一側兀而上挑，雙眼眯成月牙，一口皓齒吐出咬牙切齒的話：

    “原來是小鶴呀～真是好久不見呢～”

    “依舊人麵獸心啊，及川笨蛋。”

    被叫做笨蛋對方當然不能忍，肉眼可見額頭啪的浮上氣惱的青筋，“哪裏哪裏，小鶴才是，跟上次見麵的時候相比，沒有任·何·變·化呀～”說著身子前傾低頭看我，手在空中飽含深意地比了比。

    “啊哈哈哈畢竟才幾·個·月沒見吧，個子也不能像火箭那樣噌噌上竄對吧，及川笨蛋的國文還是老樣子。”反擊！

    “說的也是，三·年·級的國文可難了，一年級的你還要兩年能學到吧～”

    “多謝及川前·輩的教導了！三年級國文不及格辛苦你了！”

    “不，沒有小鶴你辛——苦——呀。”

    “不，前——輩你比較辛苦——啊。”

    “是你才對吧、上課有認真——聽嗎？”

    “托你的福、很好呀——”

    越說情緒越激動，到後麵兩人撐著雙手合攏使勁抵著對方，手背冒起青筋，仿佛隻要其中一人馬虎大意輕了力道就會被對方成功推倒。

    “好了！都給我停手！”

    我和及川的腦袋上各挨了一掌劈，痛呼一聲立馬鬆手。及川狡猾死了，淚眼向另一人哭訴我的“罪行”，“小岩好過分呐！明明是小鶴先動手的，為什麽打我！”

    “明明是及川笨蛋你說話的樣子很欠揍吧！我隻是單純地遵從了內心的選擇而已！”

    我竄上去撞開他，及川猝不及防摔了個狗吃/屎，蹲在地上握拳怒瞪，準備衝過來給我好看，我朝他做出一個鬼臉，吐舌嘲笑他。

    “小岩！你看到了吧，她好過分！”

    黑發的那人站到了我旁邊，卻同我一臉不屑睨視地上的及川，“反正不管怎樣都是你的錯就對了吧。”

    熟悉的話。

    我不由望向身側的那人，他正轉過來看我，彼此眼中望見小時候熟悉的模樣。

    “阿一……”

    岩泉一靠過來一把使勁揉亂我的頭發，笑起來，“好久不見啊鶴崎！你這家夥，到了東京怎麽也不和我們聯係！”

    我被遏製不住的某種情感擊中，簡直像觸電一般，一拳撞在岩泉一的肩上，然後傻傻地叫無數聲“阿一”。

    “阿一！”

    “啊。”

    “阿一！阿一！阿一！”

    “啊……”

    岩泉一見我興奮得一副快要撲上來的模樣尷尬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正巧及川從地上爬起來了大步跑過來撞開他，手插/在腰上昂著下巴不屑向我挑釁道：“是「小岩」才對！小岩根本不喜歡你對他的那傻逼的稱呼！”

    “哈你說什麽及川笨蛋！一臉從稱呼上打敗我的表情是怎麽回事啊！有種再給我說一遍！”我火得不行跳起來抓他的領子，及川仗著身高優勢好整以待地低頭看我不得不墊腳尖的模樣，眼裏深深的鄙視意外讓我舉好了拳頭準備砸下去。

    我的拳頭已饑渴難耐了！撕逼大戰即將開始！

    “及——川——”沒想到及川徹剛那一撞使岩泉撞上了門沿，他鼻子紅了，沉著臉一步步慢慢走來，樣子比最後一關的大魔王還要凶惡。

    我和及川不約而同渾身一顫，飛速離開對方，手背到後麵去，呈端正的立正姿勢站好。

    “小岩/阿一！”

    然而岩泉到底沒有手下留情，一腳將及川踹飛，額頭腫起的大包凸顯其壯麗的存在感，饒是被揍狠的及川也不顧性命趴在地上大笑起來。

    啊，這家夥沒救了……

    這麽想著準備看接下來好戲的我果然眼前就上映一場殘酷的單方麵毆打案，及川不顧形象的慘叫，引得周圍人頻頻觀望。

    我勇敢上前拍拍岩泉的後背，“阿一，先停手吧。”

    及川眼淚還掛在眼角，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小鶴你的良心居然還在，果然是因為我太帥的原因吧——”

    “換個地方再打。”我朝岩泉豎起拇指往後某個角落揚。

    “惡魔！魔鬼！殘酷的非人類二人組！”及川抗議。

    岩泉扯著及川的後領把他拖走了，我跟上去，在岩泉左後方落後一步的位置上小步走著，惴惴不安地偷看他的側顏。

    沒變，連頭發的長度都一樣……不，稍微有點變化吧，長了一厘米？哈我怎麽可能看得出來呢……及川笨蛋倒是真的沒變。

    “小岩小岩，快放開我，丟死人了……那邊有個妹紙在看我！”及川嚶嚶捂住了自己的臉，隨後鬆手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朝路邊駐足回頭的妹紙揮手打招呼，“yahoo～”

    我反應迅速地砸他一腦袋，“不要給阿一丟臉。”動作不要太順手。

    “可惡！”及川捂著發痛的腦袋輕輕掙開後領岩泉的束縛，拍拍染灰的褲子站起來，繞過來走到我旁邊，“離開幾個月音訊全無的幼馴染沒資格教訓我。”

    我一噎，張嘴沒有說話，滾燙的口水咽下去。

    及川理了理被岩泉掀翻的衣領，眼角不著痕跡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呢，你該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吧？”

    “……”路過的信不信。

    “不會是專門來堵我們見小岩的吧？”及川眯起眼，嗤笑一聲，“好惡心。”

    “你才惡心！”我揣他的小腿，“要是知道你們今天會出現在這裏的話我打死也不來……”畢竟上一次見麵的時候吵得有惡劣——不，在記憶裏似乎已經些許淡遠了。

    說出的不是真心話。我出現在這裏的理由，當然也是想到說不定你們會來……沒想到真的遇見了。猝不及防。

    “抱歉，”看向岩泉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我自知失語，訥訥低聲道。

    及川用力地扯了扯我後麵的頭發，“喂！好痛放手！竟然對女孩子動手及川你實在是太糟糕了！”他隻是扯了一下，卻實際沒用到多少力。我感受得到。

    “抱歉～誰讓小鶴在我女生欄上並沒有分類位置～”

    “你到底是把我分到哪一欄啊！”

    “野生小巨怪，之類的？”

    “及川去死！”

    “好了好了，”岩泉趕在前頭掐斷我和及川新一輪撕逼大戰的苗頭，“我們是來看全國大賽的。”

    “白鳥澤嗎？”我想到代表宮城縣的那隻隊伍。

    及川不悅地噘嘴，“才——沒有呢～我們一點也不想再看到小牛若那得瑟的嘴臉了！”

    “你輸給人家了吧？”

    “小鶴你不準明說出來！”

    及川·真幼兒·徹一點也沒變，都是你太幼稚了才會讓受不了的阿一變得越來越暴力的。我心裏腹誹，但看及川不爽地講述預選賽失敗的事心情好的飛起。

    扭頭，沒想到對上岩泉眼中的同意，兩人默契相視一笑。

    “你們幹什麽！不準在我麵前眉來眼去！”

    我＆岩泉：煩死了，及川！

    原本隻想看一眼就走的，哪隻那一眼真看出不得了的事情來。等到三人走出體育館，詭異的沉默氛圍彌漫在我們周圍。

    我：“……”

    岩泉：“……”

    及川：“……”

    為什麽都不說話！

    剛才還能順口地和及川大戰，一旦一個話題結尾，另一個話題的開頭怎麽也提不出來了。

    三人緊緊抿唇，及川手插／在口袋裏頭轉向另一邊看風景，岩泉正視前方，我低頭看路。

    本來幼時的回憶些許淡薄得能夠收放自如，現在曾經關係如膠的兩位幼馴染分別走在兩側，捉迷藏啊，拋球遊戲，岩泉寫著王字的背心，及川無邪的笑臉，細節一一浮現。

    話說回來，當初為什麽會和及川吵開了呢——向岩泉的告白。

    說起來，雖然表麵上隻和他們分別了數月，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們了。

    時間會平複一切情感，無論是淡化或者加深。

    不可抗拒的催化劑。

    “……對、對……”咬到舌頭了！

    先開口打破的沉靜，他們兩人倏地往中間看。

    “……對不起。”說出來了，“上次和你吵架對不起了，及川。沒有和你們聯係對不起，阿一。”

    道歉比想象中的容易。大概是失去了一次開口的機會也說不定。

    這個機會與上個機會的重要性大抵無法比擬了，一個現在說著，另一個永遠觸不到了。

    及川臉上驚訝的神情讓我失笑，“你說什麽？”

    我吸了一口氣，“沒聽到就算了。”

    “……”及川把唇抿成直線，轉回頭，“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一臉嚴肅。”

    我不知道怎麽接話。

    及川兀自發出一聲哈哈大笑，掏出手機遞給岩泉，“要道歉的話給我90°彎腰道歉吧！然後把一直以來對前輩不尊重的小鶴結果在前輩麵前抬不起頭來的恥辱樣子拍下來永遠存證！哈哈哈！”

    “……”

    “……”

    我&岩泉：好遜。

    岩泉無視他，把手機丟回及川懷裏，“那種事我們不可能會在意的吧。”他倒是嚴肅得很，“不如說，我們在意的不是那個。”

    “欸？”

    岩泉忽然扳過我的肩膀，“道別沒有好好做吧，那時候。”

    “……”等等，不要說。

    我快要哭出來了。

    身體微微顫抖，岩泉認真地直視我，及川也收斂壞笑從後麵走上來，兩人並排站著，臉上表情微鬆，說：“再見。”

    “在東京，好好照顧自己。”

    “不要和別人吵架。”

    “女孩子不要到處亂跑，還想要獨角仙的話告訴我。”

    “晚上沒人督促你喝牛奶了吧，難怪長不高喲。”

    “放假可以回來。”

    “小岩不能那麽說啦！要是每個假期她都跑回來煩我怎麽辦啊——”

    “回來一起揍及川。”

    “嘎？！”

    “好。”

    我揉了揉眼角，上前一步左右手一手一個攬住他們的脖子。

    多久了。三個人又在一起了。

    及川趁我低頭的時候撐著我的雙腋把我舉起來，“小鶴哭了嗎？被及川前輩感動得痛哭流涕了吧嘿嘿。”

    “及、笨、笨蛋及川！快把我放下來——”臥槽鼻涕都要流出來了！不能讓阿一看到！

    “及川住手。”岩泉推開他，接手我，幾秒的身體接觸後輕輕將我放到地上，摸摸我的腦袋，“鶴崎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小岩你是怪叔叔嗎？拐賣這種小巨怪的話前途渺茫啊！”

    “及川你去死吧！”

    “噗——哇啊！”

    總而言之，與分別已久的幼馴染重新相遇，腦中隻有及川徹是大蠢蛋的念頭。

    還有，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