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方青梅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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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青梅知道自己這話說的不合適,卻沒發覺周寒語氣異樣,急切的解釋道:

    “我不是說你不好——我是說,我們兩個成親不好!我嫁到周家,初衷是想為陳家留條後路;你同我成親,更是被家人逼迫的——這親成的兩個人心裏都不痛快,這樣的婚事,你覺得好嗎?”

    周寒轉過身,定定看著方青梅:

    “倘若我說,我現在覺得很好呢?”

    方青梅被快他繞糊塗了——又著急陳鳳章那門不靠譜的婚事:

    “你覺得好,我覺得不好!總之,陳鳳章不能娶韓家小姐!他有誌氣有抱負有才能,就算現在一時困苦,將來也總會有出頭之日去施展他的才能抱負!可是如果去給人做了上門女婿,那隻會寄人籬下被眾人看不起,一輩子過的不開心!”

    “那你寧可他眼睜睜看著父親鋃鐺入獄,母親淒涼病死,心愛的人嫁給一個瘸子,隻為給他鋪一條將來飛黃騰達的路?”周寒冷笑,“你覺得如果是那樣,別人就會看得起他,陳鳳章就會覺得開心了?”

    “……”

    “方青梅,連你一個糊裏糊塗的姑娘,都能在陳家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為陳家鋪一條後路。他是個男人,有他的擔當,難道會不明白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周寒頓了頓,看一眼方青梅,淡淡道,“還是說,你到現在,還存著再嫁給他的心思?”

    這一句話,一下激起方青梅一直糾結在心中的隱痛。

    方青梅再多的話都被他這一句堵得結結實實,最後氣急敗壞一摔手:

    “周漸梅!你!我跟你說不通!我懶得跟你廢話!”

    說完一跺腳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過身衝到周漸梅身前,一把扯下身上的袍子扔到地上:

    “你這人!太不講道理了!”

    這樣還覺得不解氣,又在周寒衣服上狠狠跺了兩腳:

    “還你的破衣服!”

    說完抬腳就走。

    周寒心裏的氣也被她惹了出來,冷著臉一把扯住她手腕,擋住了去路:

    “怎麽,我說的不對嗎?追根究底,你不願他娶韓家小姐,難道不是因為心裏還一直惦記他嗎?”

    方青梅氣的咬牙切齒,錚亮的眼中幾乎冒出了火星子:

    “你給我放手!”

    周寒冷笑一聲:

    “你不願他娶韓家小姐。也好,還有個法子可以救陳侍郎性命。宮中跟隨三皇子生母淑妃的大太監曾欠了我一個人情,隻要我去找他,他自然肯在三皇子麵前為陳侍郎求情。他若開口,便立刻能保陳侍郎陳夫人和陳鳳章平安無事。隻是若欠下了這個人情,從此以後,陳家周家幾十上百條性命,就都拴在三皇子和黃齊這條船上。”

    他一雙狹長鳳眼眯了眯:

    “陳鳳章娶韓小姐。周陳兩家投靠黃齊。方青梅,這兩條路你來選一條。隻要你選了,我就照著做,絕無二話。”

    方青梅聽的傻了眼。

    周寒鬆開方青梅手腕,彎腰撿起地上長袍,一句話不說,轉身便往外走。

    周家別院的門前簷下,尚且掛著兩個人成親時的大紅燈籠,上頭貼著一個個紅色雙喜字。周寒慢慢走回書房,書房門前也是一樣的兩盞燈籠。他抬頭看了看,指著燈籠對迎出來的小海道:

    “去告訴周管家一聲,把燈籠都換了吧。”

    小海愣了愣,看看往屋裏走的周寒,覺得他臉色不大對:

    “少爺你這是……跟少夫人吵架了?”

    周寒不做聲,在門口停住腳步,看看書房窗紙上貼著的紅雙喜字,一時覺得刺眼的很:

    “這喜字也都揭了。”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小海趕緊跟上去:

    “這麽晚了,少爺你這是又要去哪?”

    周寒擺擺手:

    “你別跟著。我出去隨便走走。”

    周寒這一走,就是大半夜。

    周寒行事一向有分寸有節製,要出去時周小海倒沒當回事,誰知一直等到過了子時仍不見人回來,這才慌了神,先去跟周管家說了一聲。周管家一記爆栗敲在他腦門上:

    “少爺不讓你跟你就不跟著?”

    “少爺臉色看著很不好。”周小海嘀咕,“當時那情形,我也不敢違他的意,那不是給他找不痛快?”

    “你不敢給他找不痛快,這會就來給我找不痛快?”周管家邊說著邊穿起衣服,“去喊喊何二,先在這園子裏找找看,少爺腿腳不好,是不是在院子裏哪坐著呢?”

    院子裏沒找到人,又去門房那裏問了,說周寒確實出門去了,一直沒有回來。頓時把上年紀的周管家急著了:

    “這可怎麽好?二少爺向來有分寸,怎麽也跟大少爺學著那麽搗蛋呢?他走之前沒說去哪了?”

    “沒說,就說出去走走。走之前說讓我把府裏的紅雙喜燈籠都給換下來,把喜字也都揭了,”周小海愁的唉聲歎氣,“看那樣子,周二叔,你說是不是跟少夫人吵架了?”

    周管家歎口氣:

    “要不,咱們去少夫人那問一聲?”

    誰知後院也是一片兵荒馬亂。

    院子裏小花園子入口處是個涼亭,擺著桌椅板凳,簷下也掛著大紅燈籠。桌上是個酒壇子,旁邊擺著酒壺酒杯,月色清朗之下,方青梅抱著酒壺酒杯,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飲。

    長壽在一邊勸都勸不住。

    快半夜時分見方青梅怒氣滿臉的回來,問她什麽也不說,又獨自坐在桌前生了半天悶氣。長壽隻當她是去見了陳侍郎回來,心裏不痛快,也沒有開口勸她,倒了水端到麵前:

    “小姐喝口水吧。吉人自有天相,老爺夫人肯定不會有事的。”

    方青梅看看麵前的茶碗,伸手推到一邊:

    “喝什麽水。長壽,給我拿酒來!”

    長壽一愣。

    方青梅拍拍桌子:

    “快去吧。我心裏堵得難受,喝點酒暢快暢快。”

    長壽向來也知道方青梅在做姑娘的時候就時常喝點小酒,老爺夫人從來不說什麽,少爺倒偶爾管一管,不過也不怎麽拘著她。不是常說一醉解千愁嗎,人遇到愁心事,可不就是要喝點酒解愁?他們家小姐這性子,又不跟別的姑娘一樣,從來也不會哭哭啼啼的撒嬌抱怨,喝點酒解愁也不算什麽。

    於是到何二管家那裏搬了一壇子好酒,兩人端著酒杯酒壺就到了院子裏涼亭下頭,對著月色開始對飲。

    一開始她還陪著方青梅也喝了幾杯。

    誰知方青梅可就刹不住了。

    一杯接一杯,一壺接一壺,眼看著這滿滿一壇子酒就見了底了。

    周管家和周小海來到後院門前,夜深了也不好直接進去,便支使一個丫頭進去回話。

    那丫頭進了院子,來到小花園前頭正看到長壽站在小花園入口處團團打著轉來回溜達。長壽問明了丫頭來意,這才明白方青梅剛才出去那一趟,應該是和周寒起了口角了。但此時可不能讓周管家知道自家小姐喝的酩酊大醉啊!她靈機一動,帶著丫頭到正房前頭走了一圈,進去一趟接著出來跟丫頭回道:

    “少夫人剛起來,衣著不整,讓我出去跟周管家回個話。”

    兩人到了後院門前,長壽見到周管家也是滿臉焦急:

    “周二叔,少爺怎麽人就不見了呢?”

    “送了少夫人回後院回來,說是出去走走。結果一直到現在也沒回來——這眼看天都快亮了。”周管家看著長壽,“少夫人怎麽樣,兩人是不是為了什麽置氣呢?她知道少爺去哪了嗎?”

    長壽心裏說,少夫人眼下完全是個醉貓,能問出什麽才怪了,不過還是撒個謊道:

    “少夫人回來也是一副生氣的模樣,不過歇了歇就睡下了。聽到消息她也急壞了,讓我出來跟您說一聲,趕緊去找人,別耽誤了功夫!”

    “好,好,我這就安排人去!”

    周管家聽了長壽的話,心裏多少有了數。看來小兩口吵架,興許少爺是一時氣急了跑出去了。什麽話也不必多說,老老實實出去找人吧。

    等長壽回到後院小花園,滿心無奈的看看涼亭裏的情景。

    方青梅身上歪歪披著披風坐在涼亭下頭,滿臉通紅,一手提著酒壺一手端著酒杯,想起來便仰頭喝一杯,喝完就對著外頭的白月光發一陣呆。

    長壽在一旁焦急的什麽似的,又不敢聲張。

    要讓人看到周家少奶奶醉酒成這副樣子,那還了得?方青梅就不必在周家做人了。

    她走上前,試著從方青梅手裏把酒壺哄騙出來:

    “小姐,壇子裏沒酒了。你把酒壺給我,我去給你另灌一壺來。”

    方青梅抬頭看著她傻嗬嗬一笑,明明滿臉通紅,雙眼卻水光透亮,語氣裏已帶著□□分醉意,把酒壺抱進懷裏:

    “長壽,你是想騙我把酒壺給你吧?我……不會上你的當的。”

    “……”

    長壽無奈的收回手歎氣:

    “您這不是心裏挺明白嗎?那怎麽還喝這麽多酒?小姐,您可不是在陳家了,您這會是周家少奶奶,醉成這副樣子怎麽見人啊?”

    方青梅抱著酒壺,兩眼又開始盯著地上發呆,許久長歎一口氣:

    “長壽,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心裏難受。”

    頓了頓,又添一句:

    “怪難受的。”

    長壽在一旁坐下,輕聲問道:

    “是為什麽難受?小姐你跟我說說吧,我聽著呢。”

    方青梅幹巴巴笑了笑,又舉起酒壺倒酒:

    “跟你說了也沒用。你又幫不上忙。”

    “也許是幫不上忙,說不定我能幫小姐出出主意呢?就算出不了主意,也能替您解解悶啊。”

    方青梅仰頭一口幹了杯裏的酒,“啪”的一聲把酒杯放到石桌上,轉頭看著長壽:

    “周漸梅今晚跟我說,要為鳳章哥牽線,讓他娶韓靖的女兒,去做上門女婿。這樣,韓靖就能幫忙把父親母親救出來了。你說,我怎麽能答應呢?”

    長壽聽了先是一愣,隨即歎口氣:

    “周二公子這是病急亂投醫,沒辦法的辦法吧?夫人的病恐怕不能拖了。”

    方青梅閉了閉眼,忽然想起來,看著長壽:

    “你怎麽知道母親病了的事?我又沒跟你說過,你是聽陳大哥說的?”

    “我早就知道了。姑爺頭回托人給老爺夫人送東西進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長壽又歎口氣,“不過姑爺一直囑咐我先不要說給你,省的你知道了心裏又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