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Day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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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衝……戰衝你的手……”梁修身體不停地顫抖。
疼到麻木之後戰衝反而沒感覺了,盡管冷汗順著他的額頭不停地往下淌,可他還是勉強扯出笑容,對梁修道:“我沒事。”
話音剛落,遠處警笛聲響起,周圍那些躺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小混混們相互攙扶著站起來跑了。
戰衝頓了一下,抓起梁修的手就跑,沒有目的,也不知疲倦,跑到身後的聲音都已經聽不見,戰衝仍然在跑。
“戰衝,快停下!你應該去醫院!”梁修開口,但戰衝並沒有聽他的話,仍然在不停地往前,梁修沒有他有勁,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拉停了下來。
倆人停在了人流眾多的廣場上,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都沒能緩過來。
梁修掰著戰衝的肩膀讓他麵對自己,他的臉蒼白如紙,滿頭都是冷汗,甚至連眼睛都有些無神,那隻手上的手在不停地發顫。梁修看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厲聲道:“你跑什麽跑!你要去醫院!”
戰衝立刻搖頭:“不能去警局,不能去醫院,這樣我爸會很快找到我們的……”
說完這句話戰衝兩眼一翻,直接就暈了過去。
“戰衝,戰衝!”梁修帶著哭腔叫他的名字,他感覺自己都要崩潰了,可他知道越是在緊急的時刻越不能慌,他努力鎮定著,拿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後一直抱著昏迷的戰衝。
旁邊圍觀好心的路人給梁修送了一瓶礦泉水,讓梁修把戰衝的傷處稍微清洗了一下,衝掉血汙之後,更能看清手上的傷有多嚇人。
小手指幾乎都要全斷了,整個手掌都泛著紫黑色,腫得有些可怕。
這已經不是外傷的問題,應該感染了破傷風病毒,而且手指骨折這麽嚴重,肯定是要做手術的。如果弄得不好,這手就要廢了,以後他再也不能彈琴,再也不能寫歌……
要是真的這樣的話,那就真的毀了戰衝了,梁修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他不停地對自己說,絕對不能讓戰衝出事。
梁修顧不上悲傷,沒有再猶豫,又拿著手機撥通了嚴信義的電話。
對方似乎是非常驚訝梁修來了電話,接起便發出狐疑的一聲:“喂?”
梁修穩住顫抖的聲音,冷靜地說:“我是梁修,戰衝受傷了。我估計需要做手術,我沒辦法給他簽字,你盡快通知他父母家人。救護車來了,我先送他去醫院,你們盡快。”
掛下電話之後呼嘯的救護車就趕了過來,醫護人員把梁修和戰衝一起送上了救護車,護士給戰衝處理臉上和頭上的外傷時,戰衝短暫地醒了過來,但他精神仍然非常差,眼眶四周完全變成了黑色,嘴唇也幹裂發白,他虛弱地開口:“修哥……”
“我在。”梁修抓住戰衝另一隻完好的手,忍著眼淚對他說,“不怕,不疼的,一會兒就好了。”
“修哥,你別離開我……”戰衝反握住梁修的手,聲音委屈地像是條小奶狗一樣。
梁修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喉嚨裏苦得要命,他不敢看戰衝的眼睛,含糊地回答:“我在,你別害怕。”
戰衝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但他還抓著梁修的手不肯放開,他痛苦地搖著頭,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我不會再這麽衝動了,都怪……怪我……可是我不能讓你受傷,對不起……修哥,別離開我……對不起……”
“你別說了,聽話好嗎?乖乖地休息,我不會離開你的。”梁修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撕扯著,可他臉上還在溫柔地笑著,柔聲用謊言勸慰著戰衝。
車上的醫護人員們已經看出了他們倆人情況不抬頭,紛紛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但梁修沒精力去管他們怎麽想怎麽看,他一心隻想陪著戰衝,不想讓他在這個時候承擔著失去自己的難受和恐懼。所以盡管戰衝已經因為體力不支而再次昏睡了過去,梁修還是在他耳邊低聲說著愛語,一直到了醫院。
醫生給戰衝注射了破傷風疫苗,把身上的小外傷處理了,但手的問題很嚴重。梁修的判斷是正確的,他需要手術,而且必須要直係親屬簽字才能手術,於是醫生暫時給戰衝的手做了簡單固定,又用了些麻-醉減輕他的痛苦,而後把他送進了病房,等著戰衝的家人。
戰衝一會兒醒來一會兒沉睡,他隻有看到梁修在身邊,抓著他的手,才能安心。他每次醒來,都會哽咽地反複重複那句話——
別離開我。
梁修坐在病床邊任由戰衝拉著自己的手,眼淚模糊地他已經快要看不清戰衝的臉,為了讓戰衝寬心,他隻能一遍遍地在戰衝的耳邊說著甜蜜的謊言:我不會離開你。
如果說之前戰衝還很樂觀,並沒有任何一點兒察覺到離別的情緒,但在出事之後,他已經感覺到梁修再離他遠去,所以他才這樣不安和恐懼,像是小孩兒一樣抓住梁修,幼稚地以為這樣就不會有人能分開他們。
但……梁修已經看到了他們的未來。
或許第一次梁修見到那位老夫人的時候,就已經預感到了這樣一天,他隻是不願意麵對現實,抱著可笑的幻想。他知道他們的故事要在這裏結束,和他任性地逃跑,就像是一場末日狂歡,盡情放縱之後,要麵臨的就是無法掙脫的命運。
可要是早知道會讓戰衝承受現在這樣的痛苦,梁修倒寧願在之前默默離開,而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拋棄戰衝。
他俯下身子,輕吻這戰衝的嘴唇,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梁修輕輕地說著,可昏迷的戰衝,已經聽不到了。
空蕩的走廊裏響起了熟悉的人語和腳步聲,梁修一聽就知道是誰。
老夫人來了。
消毒水的氣味和慘白的床單都透露這破敗的氣息,映襯著戰衝的臉顯得更加狼狽,可盡管是在這樣的狀況下,他依然是非常英俊,梁修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看不夠這樣一張臉。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他貪婪地望著戰衝,再在他的唇上留下一個吻。
而後,“吱嘎”一聲,房門打開了。
老夫人和嚴信義快步走進房間內,她看了一眼戰衝的樣子,已經無法保持著之前的優雅和從容。她臉上的皺紋抖動著,像是一條條的蚯蚓,她惡狠狠地看著梁修,想要上前去推開梁修,但看見倆人的手握在一起,她生怕動作太大扯到戰衝身上的傷口,於是便沒有動手,而是氣勢洶洶地對梁修說:“放開我孫子!你把他害得還不夠嗎!”
梁修沒有動作,看了這位老夫人一會兒,突然發覺她來得太快了。
從京城趕過來最快也要兩個小時,而他撥了那個電話到現在才過去40多分鍾而已,她就到了醫院。
梁修突然想到,她原本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下落,他們以為跑的無影無蹤,可還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就算梁修不打那個電話,很快他們也會被抓住的。
梁修心中淒然,輕聲道:“老夫人,先聽醫生說一下戰衝的病情吧。我想他的手很嚴重,如果想要不留後遺症,可能需要轉到條件更好的醫院就醫。”
“你還有臉說。”老夫人牙齒咬著,她瞪了梁修好久,然後又聽醫生說了情況,等醫生離開病房之後,她又繼續把目光放在梁修和戰衝握在一起的手上。
她眼睛像是蛇,怨毒地看著梁修說:“你可以走了。”
梁修顫聲道:“至少等他醒來……”
老夫人打斷梁修的話:“等他醒來,然後讓他知道是我拆散了你們,讓他恨我,讓他一直記著你念著你嗎?你是不是想得太好了!小梁,我已經對你夠寬容了,你不要再逼我。”
“老夫人,我隻是想確認他的安全,隻要這樣就可以了。”梁修懇求地對她說。
可她不為所動,殘忍地開口:“他安不安全,還輪不多你來操心!再說他這樣也是你害的。你現在離開就是最好的結局,反正你們也不會有結果,你在這樣的情況下丟下了他,你覺得他會怎麽想?他會知道你不適合他,他會忘了你,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走了,我就不和你計較。”
梁修什麽都說不出來,光是想象被戰衝忘掉的就已經夠痛苦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再看戰衝一眼,老夫人已經示意嚴信義動手了,他麵色陰沉地走上前,抓住了梁修的手腕,把他們交纏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而後推了梁修的肩膀一把,梁修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也不要妄想給我孫子說什麽。我告訴你,你就算不顧念你自己,也為你家人想想。你答應我,永遠不準出現,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老夫人板著臉站在梁修的麵前。
盡管梁修多麽不舍,心裏有著萬千的痛苦和悲傷,可他沒有辦法反抗,他不得已被嚴信義給拽著推出了病房,在嚴信義關上門的那一刻,梁修看見老夫人把戰衝手上的腕表給摘了下來,她粗略看了幾眼,而後一臉嫌惡地說著:“這是什麽爛東西。”
而後,她嗤笑一聲,揚起手順著窗戶就把那隻表給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