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間阿九的臉就沉了下來，輕喊了聲，“來人！”

    便有個穿下人衣裳的小廝恭敬立在他麵前，“師叔祖有何吩咐？”

    阿九看了他一眼，覺得麵熟，想了一下才想起這是桃林手底下的，“你回京去查查小豆子的爹娘是怎麽回事？”

    “是！”小廝應了一聲，一轉身便沒入夜色中了。

    第二日阿九跟著昭明帝一起去狩獵，他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騎裝，胯下一匹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的駿馬，在一群黑灰寶藍顏色中特別耀眼。不少朝臣眸中閃過欣賞，也就九王爺生得好，換個人都不一定能駕馭住這大紅的顏色。

    桃花和桃夭，乃至小豆子都是一身利索的勁裝打扮，每人胯下都是一匹好馬。別看小豆子年紀小，騎術卻相當不錯，一是有好師傅教導，二也是小豆子肯用心學，刻苦練習。

    “皇兄，您等著好了，臣弟今兒一定給您獵頭熊來，請您吃燉熊掌。”阿九端坐在馬上對昭明帝誇口。

    昭明帝笑“好，皇兄就等著小九了熊掌了。”

    其他朝臣卻是心中一哂，“這上林苑多少年也沒見過熊了，就算有熊吧，就九王爺那個小細胳膊，別被熊瞎子一巴掌拍飛了吧？”他們雖然也見識過阿九對戰南蠻武士，但他們大多都是門外漢，都沒看他怎麽出招就贏了，是以對他的武功並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再一個就是阿九的相貌太具有欺騙性了。

    阿九帶著桃花桃夭小豆子打馬進了山林，行了一段路後，連隻野兔也沒遇到，桃花耐不住了，“公子，這上林苑中真的有獵物嗎？”

    “當然有了，即便沒有野生了，飼養的也會有的。”阿九十分肯定地道，這上林苑本就是供帝王狩獵取樂的，要是沒獵物那不是笑死人了。而且他聽皇兄說過，這裏的獵物大多都是野生的，因為他不喜歡打飼養的獵物，上有所喜愛，下必效之。所以這一處山林便是上林苑的禁區，因為常有野獸出沒，恐傷了人命。

    “看，野雞。”阿九的話音剛落，桃花就驚呼一聲，比她的驚呼更快的是桃夭的箭，“嗖”的一下就射過去了，正插在野雞的肚子上，它撲騰了兩下就沒氣了。

    小豆子飛快打馬過去把野雞撿回來，高興地遞給桃夭，“桃夭姐，給你！”比他自己打到獵物還高興。

    桃花十分眼饞，“不過就是一隻野雞，我一會就能射中一隻傻麅子了。”

    桃夭笑笑，對桃花道“你不是想找鮮亮羽毛做裝飾的嗎？這野雞毛正好，喏，拿去吧！”把野雞遞給了桃花。

    桃花也沒客氣，接過來掛在馬上，“謝謝桃夭姐姐，一會我打到傻麅子就給你，剝了皮子你做雙靴子穿。”

    阿九輕笑一聲，逗桃花，“哪有那麽多的傻麅子？要是打不到可打臉嘍！”

    桃花不服氣，“才不會呢，我肯定會打到傻麅子的，也許還能打到一隻大老虎呢。公子您就等著瞧吧。”她揮舞著拳頭。

    “行行行，你行你厲害，還不趕緊往裏走，等著傻麅子自個撞上來呢？”阿九斜了桃花一眼，誰知道話音剛落，他傻眼了，一隻傻麅子竄過來一下子撞在他跟前的樹上，撞暈過去了。

    “傻麅子！”

    “守株待兔！”

    桃花和小豆子異口同聲地道。

    阿九表示鄙夷，“什麽傻麅子？你見過白色的麅子嗎？這是羊吧？守株待兔也不對，哪有這麽大隻的兔子，現在都不許動物成精了，這應該是守株待羊！”

    “不對，這不是羊，羊頭上的角不是這樣的，而且羊身上的毛比較長。”桃花跳下馬走過去看了看，大聲反駁。

    “這是頭鹿吧？”桃花這麽一扒拉，正好把它的頭翻了過來，阿九不確定地道，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在他的認知裏無論是梅花鹿還是馴鹿麋鹿，都不是白色的呀！

    “是鹿！”桃夭也跳下了馬，她仔細看了看才肯定地道，“除了顏色，跟鹿長得一模一樣。”

    阿九也湊近看了，“還真是！說不準這是一頭變異的鹿！”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現代還有兩個黑眼睛黑頭發的中國夫妻生出藍眼睛的孩子呢，所以白顏色的鹿也不是沒有可能。“哎呦，這鹿膘真好，油光水滑的，肉肯定好吃。帶回去！”

    桃花不讚同了，“公子，還是別吃肉了吧？白鹿多稀罕呀！帶回去養起來留著觀賞。”

    阿九想了一下，覺得桃花的話有理，便點了頭，“也行，不過你負責養啊！”

    桃花忙不迭地點頭，“好，我肯定會把它養得肥肥的。”

    小豆子也湊到桃花身邊，“桃花姐姐，我也可以幫你一塊養，鹿都喜歡吃草，我會割草。”他看著大白鹿，可喜歡了。

    因為要把這頭大白鹿送回去，阿九一行折馬而歸。阿九抱著炫耀的心理，出了林子直奔昭明帝的龍帳，“皇兄，您瞧臣弟運氣多好！剛進林子就看到這有大白鹿，都沒用臣弟動手，它自個就一頭撞樹樁上了。瞧瞧，多肥，皮毛多亮。”

    此時大白鹿已經醒轉過來了，被桃花弄了條繩子拴住脖子牽在手裏。被眾人圍著看它也不怕生，十分乖巧地站在那裏。

    白色的鹿很罕見，昭明帝的興致也很高，再一聽說是自個撞暈的，昭明帝哈哈大笑，“古有守株待兔，到小九你這是守株待白鹿了！”

    福喜公公等人也紛紛恭喜阿九的運氣好，就在這時，禮部的唐尚書求見聖上，一眼看到那頭白鹿，瞳孔猛地一縮，臉上大喜，“聖上，祥瑞，祥瑞啊！臣恭喜聖上，賀喜聖上！”雙膝就跪在地上了，神情無比激動。

    阿九納悶了，什麽祥瑞？天降祥瑞了？他還特意往外頭瞅了一眼，天還是那個天，連雲都沒有一點變化。“老唐，你說的祥瑞在哪？”

    桃花桃夭和小豆子也是一頭霧水。昭明帝和福喜公公卻是若有所思。

    唐尚書道“九王爺，這白鹿就是祥瑞！白色的鹿百年都難得一見，可聖上狩獵的第一天它就出現了，這不就是祥瑞嗎？您瞧，這白鹿身上連根雜毛都沒有，皮毛也油光水滑，樣子多俊美！”

    阿九不由睜大眼睛，左看右看，不就是一頭白鹿嗎？雖然稀罕了一些，但也不代表沒有，這就成祥瑞了？阿九不信，“老唐，這白鹿是本王撿回來的，若是祥瑞怎麽這麽輕易就得了？之前本王還準備殺了吃肉呢。”

    唐尚書倒吸了一口涼氣，“九王爺，這可殺不得！”祥瑞是能殺的嗎？精心養著還差不多，這可是上天的賞賜啊。“所以說九王爺是福星啊！不然為何別人撿不到偏被九王爺您撿到了呢，您與聖上乃一母同胞，老天爺這是借您之手褒獎聖上的功績啊！大燕有聖上和王爺您，這是大燕百姓的福祉呀！”唐尚書說著說著又激動起來。

    福喜公公等人見狀也跪了下來，嘴裏說著恭維的話。

    昭明帝十分高興，“唐愛卿怎麽還跪著，趕緊起來吧！你們也都起來吧！”任是哪個帝王，天降祥瑞都是大喜的事情，這代表著上天的認同和褒獎。昭明帝也不例外，他覺得自己自登基以來就勤政愛民，這個祥瑞他當之不愧。“福公公，這白鹿就交給你了，好生養著。”

    福喜公公一張老臉笑得跟菊花似的，“奴才遵旨！聖上放心，奴才肯定精心伺候著。”上前就來牽白鹿。

    “公子！”桃花急了，抓著繩子不放，“這明明是她的大白鹿，怎麽轉眼間就變成勞什子的祥瑞了呢？成那什麽勞什子的祥瑞也不要緊，關鍵是福公公你搶我的白鹿是幾個意思？”也不能怪桃花孤陋寡聞，她跟著阿九在少林寺後山長大，阿九有前世的記憶，知道祥瑞是怎麽回事，可桃花哪裏知道啊！她就知道福喜公公要搶她的白鹿。

    福喜公公也不生氣，笑嗬嗬的，“縣主，把祥瑞給奴才吧！奴才牽下去精心照顧著。”

    桃花仍是不鬆手，焦急地看向阿九“公子，這是我——”

    一個“的”字還沒出口就被阿九打斷了，劈手奪過繩子交到福喜公公的手裏，“福公公牽走吧！好生養著，可別餓瘦了哈！”多肥的大白鹿呀！飛了！

    福喜公公微躬著腰，“九王爺放心吧，奴才辦事您還不放心嗎？”

    出了龍帳桃花噘著嘴，悶悶不樂的樣子，“公子，那是我的大白鹿！”

    阿九腳步一頓，扭頭看向桃花，“你的？公子我還說是我的呢！我說殺了吃肉吧，你非要養著，你看，雞飛蛋打了吧？早殺了還有這些事嗎？”

    桃花語塞，腳不停地蹭著地，嘴裏嘟囔著，“我哪知道啊？”垂頭喪氣的樣子。

    阿九本來還想刺她幾句的，見她這樣便住了嘴，安慰她道“算了，沒了就沒了吧！咱們還要在上林苑呆上半個月呢，再獵一頭就是了。”

    桃花依然不高興，“公子您沒聽他們說嗎？白鹿百年都不見得能有一頭，哪裏再去尋第二頭？”

    阿九眼睛一翻，“沒有白鹿怕什麽？說不準還能碰到白狐白狼白老虎呢。趕緊走吧！”

    桃花懟道“白兔還差不多。”白狐白狼白老虎？公子怎麽比她還異想天開呢？

    “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別開口！”阿九怒了，這個死丫頭，他這不是見她不開心安慰她的嗎？真是不識好歹！不理她了。阿九一馬當先就進了山林。

    也不知是運氣太閉，還是好運被用完了，這一整天阿九幾人都沒打到一隻獵物，連隻兔子都沒有。

    當阿九回來的時候，祥瑞已經傳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九王爺給聖上送了一頭白鹿祥瑞。有人看到阿九還問他是怎麽獵到的祥瑞，言詞之間不乏討好和恭維。

    進了龍帳，昭明帝看了一眼阿九的臉，打趣道“熊掌呢？皇兄還等著你的熊掌做晚膳呢。”瞧著他的心情很好。

    阿九翻了翻眼睛，“不是給你送了頭白鹿嗎？這不是那啥祥瑞嗎？難道還比不上熊掌？”見昭明帝語塞，他又道“皇兄，人的運氣是有限的，臣弟能撿到那頭祥瑞就已經把今天，啊不，最近好幾天的運氣都用完了，要是還能再獵到一頭熊，那就該遭天譴了。”理直氣壯的樣子。

    昭明帝笑著望著阿九，心裏卻覺得他這說詞對極了。想到他畢竟獻祥瑞有功，便道“皇兄這裏有大皇子他們送的獵物，你撿能看上眼的挑一些吧。”

    阿九也沒跟他客氣，“行，皇兄您可別心疼哈！”他都給送了祥瑞呢，拿點獵物怎麽了？

    說得昭明帝啞然失笑，“皇兄是那等小氣的人嗎？去吧，去吧，隨便挑！”不就是些肉和皮子嗎？當他稀罕？

    阿九帶著桃花等人毫不客氣地挑了一大堆，專挑創傷小皮子完整的獵物挑，大的有豹子狼和傻麅子，小的如狐狸野兔等等。阿九想著王府裏還有一大群奴才，他多弄些皮子回去也能給他們發點福利。現在天氣漸漸涼了，這些肉用鹽鹽上倒也能放些日子，再不行就製成風味肉幹，也是種零嘴。

    這一挑便挑的有些多了，桃花可真能幹，也不知她從哪借了一輛車來，指揮著侍衛幫著把一大車獵物運回了他們住的宮殿，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側目。

    阿九前腳回到宮殿，後腳五皇子就到了，看著滿滿一大車的獵物他睜大的眼睛，“皇叔，我聽他們說您從父皇那拉了一大車的獵物，我還不信呢，原來是真的呀！瞧，這頭脖子上有一撮白毛的狼還是我獵的呢。”

    阿九看了他一眼，道“皇叔家底薄，府裏一大群人要養，皇叔身上又沒什麽差事，這不是缺銀子嗎？所以才厚著臉皮跟聖上要了獵物，回府給他們分分，全當年節紅封了。”

    “皇叔您又說笑了。”五皇子是有些傻氣，但並不愚蠢，說不知道皇叔出了名的有錢？他雖然沒在朝中擔任差事，可光是父皇的賞賜就夠過日子了，更別提皇祖母幾乎把自己半個私庫都搗騰給皇叔了。不過皇叔這個法子還真好，既省了銀子，府裏的奴才還歡喜。五皇子若有所思，打算也這麽幹！嗯，回頭就把身邊的侍衛派出去，多多地獵取獵物。

    “知道是說笑你還問？”傻不傻呀？阿九斜了五皇子一眼，“你特意跑這一趟不會就是為了看獵物的吧？聖上不是留你們兄弟一起用膳的嗎？你還不過去。”

    五皇子聳了下肩，“這不是還沒到時辰嗎？”他過來的時候禦膳房還正準備著呢。而且說實話吧他真不想跟父皇一塊用膳，忒拘謹了，還吃不飽。

    他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湊近阿九道“皇叔，那白鹿真是您獻的呀？您是怎麽獵到的？”他十分感興趣。

    桃花在邊上接口道“哪是我們公子獵到的，是它自個送上門來的，也不知是從哪跑來的，咣當一聲就撞公子身前的樹樁上了。”

    五皇子更加羨慕了，“皇叔您運氣真好，這等好事我怎麽就碰不到呢？”頓了一下他又道“皇叔，父皇可高興了，還有大臣拍父皇的馬屁，說祥瑞實在難得，父皇是一代明君，堪比堯舜。還進言要為祥瑞舉行個儀式，讓所有人都來看看祥瑞，沐浴聖恩。”

    阿九皺眉，下意識地便覺得不妥，大大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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