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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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聽到毛舉人開口要替親家嚴雍和伸冤開始,知府俞華舟的臉色就不大自然。自家人知自家事,白家之所以能順利霸占嚴家的家業,自己也是出了力的。之前他還慶幸嚴夫人母女失蹤了,誰能想到毛舉人會跑出來要替親家伸冤?要是欽差大人查出他在其中的首尾,那後果不堪設想。
俞華舟忐忑不安,他仔細回想著整個案件,慢慢鎮定下來。整個案子中他並沒有留下什麽把柄,他傳喚嚴雍和完全是按律法走,他判嚴睿誣告,也是因為嚴睿提供不出人證物證。哪怕是欽差大人調閱案宗,也是挑不出錯來的。
對,他不怕,他完全沒有必要害怕呀!至於和白家的往來,隻要白家不刻意攀咬他,他家的孝敬可都是走的夫人和老夫人的渠道,他丁點都沒沾。白家還等著他幫著周旋營救,白老太爺那麽精明的人,是不會咬出他的。這一點俞華舟還是有把握的。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白家那裏還是要吩咐幾句的。
想到這裏,俞華舟就靈機一動,略帶尷尬地告罪,“穆公子,戚大人,下官有些內急,抱歉,抱歉。”抱著肚子匆匆離開。趁著大家都在忙,他正好去瞧白家,現在到處都急慌慌的,也不會有人留意到他的動作。
阿九寧非和戚繼光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用他們吩咐,就有人悄悄墜在俞華舟的身後。
俞華舟匆匆朝茅房快步走去,好似很急的樣子。片刻功夫他就出來了,瞧瞧左右見沒人,立刻轉頭朝大牢走去,可惜他連牢門都沒能進去,因為看守牢門的已經換上了欽差大人的人了。無論俞華舟的態度多麽和藹,理由多麽充分,看守牢門的官兵就一句話,“沒有欽差大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去。
俞華舟氣得呀,鼻子差點都歪了,麵上還不能表露絲毫,憋屈地他險些內傷。
那個跟在俞華舟身後的人,遠遠看到他朝大牢走去就回去了,跟戚繼光輕聲回稟,”大人,您猜得沒錯。他果然是想搞事情,去了大牢,可惜沒進去。“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
戚繼光微微點頭,朝阿九望去,阿九眸中閃過嘲諷,早就防著他呢,就算讓他進了牢房又怎麽樣?白家所有成年男丁全都是分開關著的,俞華舟就是想下手還能把人都殺了?想要串供?嗬,都沒關在一起,串個毛呀!
白家那幾個老的是精明,可白家還有其他人呢,全都分開審,就不信審不出什麽?
一連三天,阿九等人一邊聽取百姓告狀,不對是受白家欺淩壓榨的,隻要有冤屈都可以來告狀。一邊抽空提審白家的奴才。白家的主子扔進大牢就不再過問,先提審奴才。從外院的管家管事,主子身邊的親隨審起,然後是內院的管事媳婦、大丫鬟等,最後連府裏的花匠,粗使婆子,灑掃丫鬟都沒放過。
審完之後,戚繼光帶著人去了白府,找到白府奴才說的大廚房後頭那條水溝,讓人拿著鐵鍬往下挖。才挖了半米,就挖出幾段骨頭和一個骷髏頭。仵作上前查看,判定這是五六歲孩子的。
戚繼光的臉色十分難看,咬著牙道”繼續挖!“他倒是要看看白家作了多少惡!
一具一具的白骨,一個一個的頭顱被挖出來,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戚繼光的眼都紅了,身為抄家破門的錦衣衛指揮使,他也沒殺過這麽多的人呀!到最後,在戰場上見慣生死的挖溝官兵都腿軟,就是仵作都忍不住膽寒。
三百多具白骨啊!三百多個好生生的孩子呀!就這樣永遠的埋在這暗無天日的臭水溝裏了。
百姓怒了,猩紅著眼,痛哭流涕!他們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求欽差大人一定要嚴懲白家諸人。
阿九的拳頭攥得鐵緊,啞著嗓子道”還審什麽?最輕的流放,其他的都斬首吧!也不用等到秋後,擇個日子全殺了,以慰這些孩子的在天之靈。“
頓了頓又道”發動百姓舉報,還有誰人買賣或食用肉鴿,一律死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允許匿名舉報,官府不公開舉報人的姓名和身份。凡提供線索者,賞銀五兩,經查屬實的,再加五兩。
“讓俞華舟貼出告示任何人不得買賣食用肉鴿,違者死罪,夷三族。”肉鴿,這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犯罪,而是滅絕人性。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呀!
處斬白家眾人的那一天,全青城的百姓都扶老攜幼前來觀看,穿著囚服的白家老太爺和老婦人等人狼狽地跪在地上。
是的,此次處斬的不僅是白府的男丁,還有不少的女主子和管事。這麽說吧,凡是手上有人命的,不拘是男主子還是女主子,或者奴才,全都殺頭償命。
戚繼光親自監斬,隨著他一聲“斬”字落下,儈子手舉起了鬼頭刀,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寒光四射。
白家人頭落地,百姓齊聲叫好。令他們懼怕,壓迫他們的白家終於倒了。那個在青城呼風喚雨橫行無忌的白老太爺死了,終於死了!蒼天有眼啊!
許多百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裏喊著,“閨女啊,你看到了嗎?欺負你的白家大公子被砍了頭,欽差大人替你伸冤了啊,你好生投胎去吧。”
“爹呀,搶咱家鋪子的白家被砍了頭,爹啊,您能瞑目了。”
“大哥啊,打傷你的白家管事被砍了頭,哈哈,白家倒了,咱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受欺負了。”
——
阿九也很有感慨,她想,此刻要是嚴夫人母女在此該多好呀!
此刻,京城外道觀裏的四皇子妃經過一夜的折騰,終於在次日清晨生下了一個男孩。消息一經傳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太廟,等著看聖上會如何安置這個孩子。
梁首輔比較傾向於把孩子接到宮裏來教養,別的不說,這孩子到底是皇家的,而且不管大人做什麽孽,孩子是無辜的呀!接到宮裏來好生教養,以後說不定還會是太子的助力呢。
談林直接就給反駁回去了,“你們說的倒是輕巧,待這孩子長大後要是個白眼狼呢?要是想為他爹報仇呢?聖上不白勞心勞力了?還給自己弄個禍患,豈不虧死?不行,不行,這個孩子絕對不能接到宮裏來。”
朝臣你說要這樣,我說要那樣,誰也說服不了誰。偏太廟中為太後娘娘祈福的聖上一點動靜都沒有,朝臣那個急呀,恨不得一日三次跑去請旨。
接到消息的四皇子高興得哈哈大笑,“好,太好了!本殿下有後了!嫡子,這是本殿下的嫡長子,是父皇的頭一個小皇孫。”兄弟這麽多人,也就他有後,光憑這一點,誰能跟他爭?
女帝?嗬嗬,到底是女流之輩,再尊貴,有了男人,那心就外向。生下的孩子也是別人家的,憑什麽能繼承穆家的江山?
四皇子覺得,隻要有這個兒子在手,他振臂一呼,響應者定會如雲。
“王公公,多安排些人手,一定要守好小皇孫的安全。哦對了,你打聽一下,這個喜訊有沒有稟到父皇那裏?若是沒有,咱們自己把消息送過去。”四皇子摸著下巴吩咐。
“是,老奴這就去辦。”老太監王公公也為自己的主子高興,別的暫且不說,光主子有後這一條就足夠他開心的了。
王公公出去後,四皇子一圈一圈在屋裏走著,一會笑一聲,跟神經病似的。
自那一日處斬了白家諸人後,菜市口的地麵就沒幹過。根據百姓的舉報,再加上戚繼光之前的明察暗訪,很是抓了一批人,殺了一批人。令阿九震驚的是,這些食用肉鴿的有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每個月都要親去寺廟上香,捐香油錢。到了冬日還會施米施藥,如此有善心為何就不能憐惜一二那無辜的孩子?
有任性的少爺,隻因聽小夥伴說肉鴿的肉香,就吵著鬧著要吃。家中大人心疼孩子,就想法子滿足兒子的口腹之欲,這個小少爺一個月就要吃掉一整個肉鴿,還跟小夥伴炫耀脖子上的肉最好吃。
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嗎?於心何忍哪!
居然還有身居功名的讀書人,明知是錯誤的還要去做,那麽多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阿九才不管是誰呢,隻要經查實就立即拉到菜市口處斬。有百姓見天就在那等著,數著,“昨兒殺了三個,今兒又處斬了兩個。殺得好,真不愧是聖上老爺派出來的欽差大人呀!要是欽差大人留在咱們青城不走了該多好。”
有人糾正,“而今咱們聖上是女帝,可不能稱老爺。”
那人不服氣地哼哼,“誰管他是男帝還是女帝,隻要心裏能想著咱老百姓就是好聖上。”瞧吧,老百姓的願望就是這麽的低。
一時間青城的高門大戶人心惶惶,那些吃過肉鴿的每日裏都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就有官兵上門。而那些沒有吃過肉鴿的則無比慶幸,太好了,沒他們家什麽事。
俞華舟怎麽也沒有想到,白府能當家做主的都死絕了,剩下被官賣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女眷,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他心裏很得意,以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
可是轉眼間他就成了階下囚,俞華舟自然不服,“欽差大人,穆公子,是不是哪裏弄錯了?下官冤枉啊!”
“弄錯?沒弄錯!抓得就是你。你一點都不冤。”阿九麵無表情地道,“哦對了,瞧瞧,瞧瞧,這些都是狀告你的,什麽徇私舞弊呀,什麽屈打成招呀,什麽誘供呀!你還覺得自己很冤嗎?”阿九抓著一疊狀紙在俞華舟眼前揚了揚。
俞華舟瞳孔一縮,糟糕,他隻說那些百姓是狀告白家的,哪裏想到他們膽子這麽大,連他這個四品知府大人都敢告?嘴上仍狡辯著,“夫人啊,下官實在冤枉,下官自到青城任上,一直兢兢業業,奉公守紀,清廉為民,一日都不敢忘記聖上的恩典啊!還望夫人明察啊!”他一幅大義凜然的樣子。
阿九眼底露出譏誚,這貨是覺得她是女流之輩好糊弄嗎?阿九又漫不經心地開口,“有一件事好叫俞大人知道,半個月前吧,嚴家的母女倆敲了登聞鼓告了禦狀,除了白家,還把俞大人你給告了。除此之外,青城東的響水寨,俞大人也不陌生吧?難怪這群水匪怎麽也剿滅不了,不獨白家與他們有勾結,俞大人你也是他們的保護傘。聽說你跟那個大當家還是結拜兄弟,嗯?”
不等俞華舟分辯,阿九又道“好歹你也是個四品知府,既然我等敢動你,自然是找足了證據的。不過你放心,我等不會砍你的腦袋,會把你押解入京,留著聖上發落去。”順便瞧瞧俞華舟的身後還站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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