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一改沉穩的作風，變得狠辣起來。緊趕慢趕依然沒有趕上阿九生產，等他勝利班師回朝的時候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他正好趕上百日。

    這是個小皇子，生下來六斤六兩，數字可吉利了。阿九是一早有感覺的，這天恰好休朝，阿九比平時多睡了一個時辰。她起身的時候就覺得下麵呼啦一下，被灌了滿滿一腦子孕期知識的她立刻便意識到這是破水了，掐指算算，離預產期還有五天，孩子這是等不及準備提前要跟她見麵了？

    “朕可能要生了，穆雅，扶朕去產室。”阿九沉著地吩咐，倒是把張穆雅給驚著了，她再沉穩也是個未婚的姑娘家，又是聖上生產的大事。

    阿九安慰她道“不要慌，產婆都是早就準備好的，等一會朕進了產室整座寢宮都會被衛軍圍上，有母後坐鎮，出不了什麽岔子的。”頓了一下又道“朕還沒吃東西，趁著現在還不疼讓禦膳房送些吃的過來。”

    張穆雅白著臉深吸一口氣，這才找回往日的鎮定，有條不紊地發出一條條指令。她並沒有攙扶，而是讓人用軟榻把聖上抬進了產室。她對孕婦生產的注意事項記得可牢了，聖上已經破水了，產道還沒有開，這種情況肯定是不能走路動彈的，避免羊水流的更多。

    阿九用過了膳陣痛也開始了，隻是很輕微，對阿九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太後娘娘很快就來了，甩開攙扶著她的宮人的手就撲到阿九跟前，“小九，已經破水了？疼得緊不緊？”一臉擔憂的樣子，對滿地請安的不耐煩的擺擺手，“平身，平身，好生伺候聖上生產。”

    阿九仰躺在床上，屁股下墊高，微微側過頭，道“母後不用擔心，這才剛剛開始，等要生還早著呢，您去外頭坐著歇會。”

    太後娘娘才放了心，拍著阿九的手安慰，“小九不怕，這四個產婆都是宮裏最有經驗的嬤嬤，你肯定會平安誕下皇嗣的。”又轉過頭敲打，“好生伺候聖上，待小皇子平安出生，哀家重重有賞。”

    幾個嬤嬤紛紛謝恩表著忠心，“娘娘放心，聖上身子骨好，懷相也好，胎兒的頭已經入盆了，聖上有龍氣護佑，肯定能順利誕下皇子的。”

    太後娘娘聞言點點頭，又交代了許多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產室，到了外麵一顆心也跟著提著，她閉目誦經，祈求佛祖保佑她的小九平安誕下嬰孩。

    聖上要生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朝，即便今天休朝，朝臣們仍自發跑到宮中。寢室被衛軍團團護住，所有朝臣，包括談林和徐其昌都被攔在外麵。

    到中午的時候陣痛緊了，也很疼了，阿九蹙著眉頭忍著，臉色都白了。在張穆雅的伺候下她又用了午膳，等在外頭的太後娘娘和朝臣們卻誰也吃不下，聖上正在生孩子，誰還有心思吃飯？

    “娘娘，您吃點吧！您若是不吃，聖上在裏頭也不能安心呀！”藍月姑姑勸了又勸，才勸得太後娘娘好歹吃了一些。

    太後娘娘越來越不安，死死抓住藍月姑姑的手，“藍月，裏頭怎麽這麽安靜？小九怎麽樣了？是不是——”難產兩個字就在舌尖上輾轉，卻怎麽也吐不出來。

    婦人生產哪有不喊不叫的？產室裏連聲哼哼都沒傳出來，這種安靜讓太後娘娘沒來由的心慌。

    藍月姑姑心裏也沒底，嘴上卻安慰道“許是還沒到疼得緊的時候，娘娘放心吧，聖上得上天庇護，肯定順遂著呢。”觸及太後娘娘抓著她胳膊的手，又道“要不奴婢進去瞧瞧？”

    太後娘娘忙不迭地鬆開手，“去，去，你快去！”催促著她。

    藍月姑姑一進產室就看到緊咬著嘴唇的聖上，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上滾下來，打濕了頭發，黏在臉上。張穆雅正拿著帕子幫她擦汗，四位產婆圍著她不時查看情況。

    藍月姑姑低聲問其中一人，“怎麽樣了？”

    那位嬤嬤也壓低了聲音，“宮口開了五指了，快了！”

    藍月姑姑傻眼了，都已經開了五指了，那得多疼呀！“聖上怎麽——”她臉上滿是擔憂。

    “聖上太堅毅了，到現在都沒哼哼一聲。”這位老嬤嬤欽佩地道，一臉與有榮焉的樣子，“我接生了一輩子，還是頭一回見這麽能忍的人。”真不愧是聖上！

    藍月姑姑也十分驕傲，卻又愛憐地看了一眼聖上，擔憂地道“還是弄塊帕子讓聖上咬著吧，別傷了嘴唇。”

    產床上的阿九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越來越疼了，這種疼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比她在江城受傷的那次還要疼上十倍不止。不生了，生了這一個她再也不生了！這他媽的受罪了。寧非呢？以後就讓他喝藥避孕，否則就別想再近她的身。

    直到申時初宮口才全開，產婆大喜，“都能看到頭了，真快，聖上您快用力，小皇子馬上就能生出來了。”指導著阿九怎麽用勁怎麽呼吸。

    阿九深吸一口氣身下用力，隻三口氣，就感覺到身下有東西滑出來了，肚子也不疼了，她頓時鬆了一口氣。

    “出來了，出來了，哎呦，是個小皇子！瞧這小腿蹬的多有勁！”產婆們一邊高興一邊麻利地收拾著，很快產室內就響起了嬰兒有力的哭聲。

    等在產室外的太後娘娘猛地站了起來，“生了！？”一臉驚喜地就要朝裏走，正好迎上出來報喜的宮人，“恭喜太後娘娘，賀喜太後娘娘，聖上生了，生了個小皇子！六斤六兩，白白胖胖！”

    “好！賞！”太後娘娘高興極了，“傳哀家的懿旨，人人都有賞。”

    恰好嬤嬤抱著裹著明黃繈褓的小皇子走了過來，蹲身行禮，“娘娘您瞧，小皇子額頭寬闊，多有福相！”

    太後娘娘熟練地接過孩子，小心地抱在懷裏，目光柔和，“這孩子鼻子嘴巴都像小九，聖上可還好？”她盯著孩子的臉怎麽也看不夠，當初她的小九生下來的時候是不是和這個孩子一樣？那時她累得暈過去了，都沒來及看小九一眼。一想到這她望著孩子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聖上無事，隻是累了。”嬤嬤輕聲道。

    太後娘娘點了點頭，把孩子交回嬤嬤手上，“仔細照顧著！”她走到阿九身邊，望著她蒼白的臉，心疼極了。她輕輕的摸了摸閨女的臉，憐惜不已。

    “母後！”阿九睜開眼睛對著她笑了一下，“我沒事！孩子呢？”

    一提到孩子太後就高興起來，“把小皇子抱過來給聖上瞧瞧。”又轉頭對阿九道“孩子長得可好了，像你，長大了也是個俊小子。”

    阿九被說得心癢癢，伸頭往繈褓中瞅了瞅，失望不已，“這是我生的？好醜！”紅紅皺皺的，跟個猴子似的，母後到底是從瞧出好看的？這誇獎也太違心了吧？不對呀，她長得這樣花容月貌，寧非也俊，他們兩人的顏值都高，怎麽生出這麽醜的孩子？這不科學！

    “胡說！”太後娘娘卻嗔怪地斜了阿九一眼，“哪裏醜了？瞧著小嘴，瞧這鼻梁多高，瞧這腦門子多大，瞧這皮膚多白，我們是個俊寶寶，哪裏醜了？”

    阿九無語了，小猴子的皮膚明明是紅的好吧，母後那是什麽眼神能看成是白的？這就是所謂的孩子是自家的好？不行，不行，以後絕不能讓母後插手孩子的教育問題，母後太寵著孩子了。

    抱著孩子的老嬤嬤卻附和太後娘娘的話，“聖上，娘娘說得對，小皇子的相貌生得就是好，等過些日子長開了您就瞧出來了。剛下生的孩子皮膚越紅，以後長開了就越白哩！”

    阿九撇撇嘴，無比嫌棄。好吧，勉強接受這說辭吧！

    等在殿外的朝廷聽到聖上平安誕下小皇子，個個激動不已，有幾個老臣甚至眼裏閃著淚花。太好了，聖上有後了，大燕後繼有人了。若是阿九在場又得吐槽了，真不知一個毛孩子能頂啥事，這幫大臣的想法，略清奇啊！

    還真應驗了太後娘娘的話，小皇子一天一個樣，通紅的膚色褪去，皮膚變得白皙起來。小臉也長開了。先前無比嫌棄的阿九現在也日日盯著不放了，美名其曰天天對著一群糟老頭子，得瞧瞧兒子洗洗眼睛。真不知道談林等知道了聖上的心裏話情何以堪！

    寧非回朝的時候，阿九正和太後娘娘商量小皇子百日的事情。因為寧非這個親爹不在，再加上大燕正處於非常時期，小皇子的洗三和滿月都沒有大辦。

    依阿九的意思百日依然不大辦，不過是個毛孩子，興師動眾什麽？多累人呀？

    太後娘娘卻不同意，她覺得洗三和滿月沒有大辦已經夠委屈的了，百日必須得大辦，“兜兜是你的長子，不出意外也是大燕的太子了，身份斐然，怎麽好委屈了他？鎮北將軍不是大捷了嗎？這兆頭多好！”兜兜是小皇子的乳名，至於大名，阿九還沒有想好。

    這麽可愛的乳名自然是阿九的傑作，她一公布的時候連太後娘娘都不讚成，這名兒沒錯，可你能想象一個皇子，一個將來要做太子做帝王的有個如此軟萌乳名的想法嗎？他長大後真的不會覺得羞恥嗎？這簡直是妥妥的黑曆史啊！

    可阿九這個做母皇的堅持啊！其他人反對沒用，有意見憋回去！

    最後阿九沒爭過太後娘娘，小皇子的百日宴就這麽定了下來。

    寧非跪在階下目光火熱的盯著阿九，生了孩子後的阿九豐腴了一些，比以前更多了一絲成熟婦人的風情。寧非瞧得喉結聳動，恨不得能立刻撲上去把阿九壓在身下。他這一去就是一年，別的都好，就是想阿九，後來想念的人又多了一個，便是他那新生的兒子。

    阿九翻了個白眼，“鎮北將軍驅逐韃靼有功，勞苦功勞，快平身，還跪著做什麽？”

    寧非順勢就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目光更加迫人了，“聖上，阿九！”他深情地喚道。阿九真擔心他做出什麽不當的舉動，誰知道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咱大胖兒子呢？”

    阿九撲哧一笑，對左右吩咐道“去，領鎮北將軍去瞧瞧小皇子。”

    寧非頓時目亮似星子，卻又舍不得離開阿九，一時間不由糾結起來。

    阿九輕笑一聲，“去吧，自他出生你這個當爹的還沒見過他呢。”

    一句當爹的柔軟了寧非的一顆慈父心，“好，阿九，我先去看咱兒子了。”

    寧非手忙腳亂的結果奶娘遞過來的小皇子，小心翼翼的捧著，全身都僵硬著不敢動一下，生怕弄疼了他的兒子。

    “他叫兜兜是嗎？長得真好看。”他目光貪婪的盯著兒子的小臉，覺得哪哪都好看，又喃喃道“兜兜，兒子，我是爹，認識爹不？爹在外打仗回來了——”一顆心跟化了似的。

    他的內心在無聲的呐喊兒子，老子有兒子了！老子的兒子是皇子，是未來的太子和帝王，誰家的兒子都比不上。

    寧非隻覺得他這輩子圓滿了，有阿九，有兒子，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日子嗎？此刻寧非身上再多的疲憊和傷痛一掃而盡。

    寧非在宮裏足足呆了三天才在阿九的催促下不情不願的出宮回府，臨走前還不忘跟他兒子告別，“乖兒子，爹去大將軍府一趟，你乖乖睡覺，等你睡醒了爹就回來了。”

    那個黏糊勁阿九真是又好笑又好氣，人家是有了媳婦忘爹娘，到寧非這得改成有了兒子忘爹娘，你說養這樣的兒子何用？

    哦對了，寧非征韃靼有功，因戰功封賞鎮北候，特賜下侯府一座。寧非得瑟，“這一回咱也是有府邸的人了！”那個驕傲勁就別提了。

    大將軍府裏徐其昌和寧氏盼兒子盼的望眼欲穿，可寧非見到他們的第一句話便是，“我那兒子可壯實了，小胳膊跟藕節似的，小腿可有勁了，這都是隨我。我那兒子長得可好看了，大眼睛高鼻梁，這也隨我。我那兒子連打哈欠都可好看啦——”巴拉巴拉說個沒完。

    把徐其昌和寧氏兩人給羨慕的呦，眼都紅了。

    寧氏還好，她是女眷，小皇子的洗三和滿月雖沒大半，但身為小皇子血緣上的祖母還是受到邀請的，好歹看過一眼。

    徐其昌就慘了，聖上根本就沒把小皇子抱出來，自小皇子出生到現在他還見過他大孫子的麵呢。此刻看著一臉炫耀的長子，他險些把鼻子氣歪了。忍著氣問道“聖上可說小皇子的百日宴怎麽辦？”

    “對對對，這回總該大辦了吧？”寧氏也緊盯著寧非，她還是兩個月前見的小皇子，小孩子長得快，三五天就是一個樣，現在不定都長變成啥樣了。

    炫兒狂魔被打斷，明顯有些不滿，可對上自家爹娘不善的目光，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辦，大辦！我的兒子，生來吉祥有福氣，為什麽不大辦？”之前洗三和滿月他不在京城也就算了，現在他回來了，自然得為兒子的百日宴操持起來。他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兒子多麽可愛。

    “太好了，我得去找找有什麽適合做賀禮的物件。”寧氏得到答案後果斷的撤退了，她要回院子開庫房給孫子尋個好物件。說好的思念兒子呢？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抱上了孫子兒子扔過強？

    “女人家家的就是沉不住氣。”徐其昌可寧氏的行徑可瞧不上眼了，他瞥了長子一眼，輕咳一聲，“你自個回院子吧，為父去盤點下私房。”他第一回見孫子，可得送個體麵的見麵禮，可不能被寧氏比下去了。

    寧非鄙夷，說好的能沉得住氣呢？

    －－－－－－題外話－－－－－－

    阿九的兒子大名叫什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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