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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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支股你爸還沒拋?都震倉了,擺明讓這些散戶出局啊。”

    “告訴阿姨,她們和莊家對抗,都不算胳膊擰大腿,屬於手指頭擰大腿。”

    “短期均線都發散結束了吧。”

    開會前的間隙,會議室變成了證券交易大廳,戚時安坐在椅子上養精蓄銳,幾個投資部的員工挨在旁邊一起看股票走勢。看了大概十幾支,他深有同感地說道:“老人炒股是這樣,一不留神就自己胡來,賠了錢還要怨你。”

    期貨部的主管樂道:“戚先生,您也被強製幫忙了?”

    “我都被奴役好幾個禮拜了。”戚時安這句剛說完,谘詢部的幾個組長從會議室門口陸續走了進來,他挨個看了一眼,看到沈多意的時候目光多停留了片刻。

    沈多意正在調靜音,沒有察覺,調完才抬頭打招呼:“戚先生。”戚時安點點頭,示意大家歸位準備開會。

    安妮把燈關掉,坐在角落做會議記錄。眾人或靠著椅背,或支著下巴,全都是一副放鬆思考的樣子。沈多意的麵前還是那個筆記本,這次他坐在中間的位置,省得戚時安冤枉他打瞌睡。

    “先說幾支比較看好的,接下來一段時間要重點推。”戚時安今天沒有站在投影前,隻坐在位子上盯著電腦屏幕,“鎂概念股不用著重說了,昨天剛出了政策,肯定會成為熱點。這支股隻記住三點,如果下跌就加倉,如果上漲也要加倉,如果大漲必須立刻作出反應,第一時間大膽加倉。它是給鋅概念股接力的,鋅概念股已經處在高位了,中長線就不要再開倉,實在有興趣的可以短線介入。”

    沈多意上學聽課的時候就有個習慣,喜歡按筆帽,而且是情不自禁的那種,按的時候絲毫不影響聽課,仿佛是無意識行為。

    “咯噔咯噔”的響聲給戚時安伴奏,戚時安說完停頓,瞥向了沈多意的手,點名道,“沈組長,還有哪支股你覺得要重點推?”

    沈多意本來放鬆地靠著桌沿,被提問後瞬間坐直了身體,按著筆帽的手也停了下來,回答道:“我昨天做了統計,新疆城建、新疆眾和還有青鬆建化都不錯,所以看好新疆板塊。”

    戚時安切了下一張圖,圖上新疆板塊的所有個股已經全線紅盤,他認同道:“也是熱點預定,而且衝勁會很大。”

    沈多意完美回答了老板的問題,於是心情不錯的繼續按筆帽。點名的本意就是喊停,誰知道按得更加歡快了,戚時安無語想笑,幹脆在“咯噔咯噔”的伴奏聲中說完了餘下幾支股票。

    會議後半程向來是自由討論,谘詢部的人已經不像上一次那麽拘謹,能融入投資部互相探討了。戚時安講得口幹舌燥,端著杯子解渴,不參與下屬之間的據理力爭。

    “沈組長,畫好了嗎?”

    “馬上,我就兩隻手好不好。”分析圖這種東西,個人有個人的畫法,但表達的核心基本不變,沈多意動作最快,於是都讓他來畫。

    同事們拿著他剛剛畫好的圖開始討論,他反而對圖上那支沒什麽興趣,便自己重新畫另一支。戚時安放下杯子,起身踱步旁聽各組的討論情況,走到沈多意身邊時,像檢查作業似的站在旁邊看。

    “戚先生。”沈多意收筆,“您覺得這支後續發展怎麽樣?”

    戚時安不動聲色地搶了對方的圓珠筆,回答:“目前還沒突破矩形震蕩,喜歡的話也不要急著買進。”

    沈多意想做個標記,這才發現筆跑到了對方手裏,他對上戚時安的目光,恍然大悟道:“我是不是又按筆帽了?抱歉啊,我下次換支鋼筆。”

    幾句話就把時間耗光了,轉眼已經中午,安妮收拾會議室,其他人準備去吃午飯。戚時安趁機說道:“有去公司餐廳的嗎,一起吧。”

    沈多意離得最近,應道:“我要去。”

    公司餐廳在午飯時間也不熱鬧,雖然來吃飯的員工很多,但大家都低聲聊天,沒太大動靜。幾個部門占據了一片位子,戚時安格外自覺地坐到了谘詢部裏麵。

    用餐期間,他的手機響個不停,消息沒有斷過,他匆匆看了一眼,然後就調了靜音。與此同時,旁邊齊組長的手機也一直在響,其他同事打趣道:“一日夜不歸宿,女朋友要緊盯一禮拜才放心。”

    戚時安瞄了眼正坐在對麵喝湯的沈多意,然後狀似無意地解釋道:“我媽讓我幫她盯兩支股票,還有她的一群小姐妹,昨天還建了群拉我進去,一直發消息。”

    沈多意覺出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便笑著應道:“阿姨真可愛。”

    吃過午飯終於要分道揚鑣了,戚時安獨自回了三十層,辦公桌上已經擺放了一份上午的會議記錄。他翻看完簽字,簽完盯著鋼筆尖走神。

    這支鋼筆是在德國讀書時買的,但一直沒舍得用,半年前才開啟它的工作生涯,但也隻是偶爾簽簽名而已。

    戚時安思忖片刻,然後按下了內線:“安妮,進來一下。”

    安妮向來動作迅速,敲門而入:“戚先生,您有什麽事嗎?”

    戚時安拿起桌上的文件夾:“這是創業板的大概率分析報告,給谘詢部的沈組長送過去,看他有沒有用。”

    “好的。”安妮接過,立刻去了谘詢部。

    午休時間部門的人寥寥無幾,沈多意沒有趴在桌上睡覺,正根據上午開會的內容做階段重點大綱。敲門聲響起,抬頭看見安妮站在門外。

    “沈組長,中午也不休息嗎?”安妮進來,把文件夾輕輕遞到桌上,“這是創業板的大概率分析報告,戚先生讓我給您送過來,看是否有用。”

    沈多意接過:“謝謝,還勞煩你跑一趟,順便幫我謝謝戚先生。”

    安妮準備回去:“您休息一會兒吧,別太累了。”

    數據資料是永遠不嫌多的,更何況是分析報告這種現成品。沈多意幾乎是立刻打開了文件夾,卻沒想到夾子上別著一支鋼筆。

    筆身通體黑色,但透出一縷縷細如發絲的乳白色大理石花紋,沈多意把鋼筆取下來,不知戚時安是不小心落下的,還是故意的。

    筆帽沒有扣緊,拔下後發現鋼筆的金尖露著點黑,說明不久前剛使用過,他準備重新蓋好的時候瞧見筆帽裏塞著張疊好的小紙條。

    沈多意把紙條輕輕抽出展開,小小的便簽紙上寫著:“希望你會喜歡。”

    他打開本子,握著筆踟躕了一會兒,然後寫下了自已的名字。筆尖很順滑,一點都不刮紙,他蓋上筆帽把整支鋼筆攥在手心掂了掂,覺得很有分量。

    晚上章以明無人陪,又帶著酒菜去騷擾戚時安。“你那些男朋友和女朋友呢,都看清你的真麵目了?”戚時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完沒穿睡衣,換了身極休閑的衣服。

    章以明問:“還要出門?”

    “後半夜回公司。”外匯行情夜間波動大,尤其是後半夜,戚時安回家休息幾個鍾頭還要繼續工作。他半躺在偏廳的沙發上看記事簿,煩道:“明天約了遊哲,我都差點忘了。”

    約的是上午,意味著他忙完後半夜仍然無法休息,要連軸轉到明天下班。戚時安把枕頭砸向章以明,直接下了逐客令:“吃完趕緊走,別打擾我睡覺。”

    天已經快要黑透,章以明獨自在客廳看球吃飯,戚時安已經回了臥室休息,而沈多意的黑色大眾剛剛駛進溫湖公寓。

    開門聲響起,沈老第一時間發了牢騷:“怎麽今天這麽晚啊,還以為你加班。”

    沈多意換了鞋子進來:“繞路買了點東西,結果堵車了。”

    他趕緊去廚房做飯,袋子和包都扔在沙發上,沈老幫他拿進臥室,嘴上念叨著:“袋子不大,倒是挺沉。”

    簡單吃過晚飯,沈多意今晚不準備工作,他回房把包裏的鋼筆拿出來,然後掏出了袋子裏的七八瓶墨水。臨下筆卻不知道寫什麽了,最後憋了半天,默寫了一首《沁園春雪》。

    折騰了一晚上,光詩詞就寫了好幾篇,沈多意把筆帽輕輕蓋好,想到還沒對戚時安說句“謝謝”。在桌前撒了會兒癔症,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起身去了書房。

    書房很小,各種書堆在桌上,書櫃和書架也都滿滿當當。沈多意拉開櫃門,在一格精算師考核教材中翻找,很快找到了一個沒拆封的筆記本。

    他仔細地把包裝紙撕掉,露出了本子嶄新的封皮,規格選紙和他正在用的那本一樣。

    沈多意也想夾張紙條,寫上“希望你會喜歡”,可轉念一想,他又沒秘書替他跑腿,左右都要自己上三十層送一趟,那幹脆直接說好了,不必多此一舉。

    一夜過去,外匯投資部的操盤手全都累得夠嗆,有的窩在座位上,有的去了休息室,無一例外都在補覺。戚時安仍堅守在操盤室,犯困的時候就翻出他媽和其他阿姨的聊天記錄看看,能樂精神了。

    “戚先生,您也去休息會兒吧,我們盯著。”

    “沒事兒,你們吃早飯去吧,我等會兒直接回三十層。”戚時安坐在原位沒動,幾個鍾頭了,外匯市場的行情東變西改,頻頻波動。

    快到上班時間,等其他同事吃完早餐回來後,戚時安才走。他穿著襯衫牛仔褲,和整棟大樓有些格格不入,但熬多半夜還要西裝領帶的話,他絕對馬上告別金融界。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戚時安剛打完哈欠,抬眼看到了裏麵的沈多意。

    沈多意有一瞬的驚訝,沒想到戚時安會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樓層,還穿得這麽隨便。等他回過神,戚時安已經進入電梯站在了他旁邊。

    不止站他旁邊,還問:“找我?”

    沈多意反問:“你怎麽知道?”

    戚時安無語地笑:“你按的三十層。”

    說話的工夫已經到了,沈多意跟著戚時安進了辦公室,他看對方神情疲倦,於是想速戰速決。走到桌前從包裏拿出那個本子,直截了當地說:“希望你會喜歡。”

    戚時安愣了一瞬,沒想到沈多意要禮尚往來。

    可沈多意已經把本子遞到了他的麵前,繼續道:“這是我去年在日本出差的時候買的,我一直用著另一個磨砂的,這個封皮稍微亮一點,比較奢華,紙也很好寫。”

    戚時安被對方這副推銷的認真樣兒逗笑了,接過本子說:“謝謝,我很喜歡。送你的鋼筆呢,用著還習慣嗎?”

    “嗯,挺好用的。”沈多意把手伸進包裏摸索,“我帶了,準備以後簽名用。”

    戚時安停頓片刻後翻開本子的封皮,盯著扉頁說:“你幫我寫上名字吧。”

    沈多意接過:“好,寫中間還是靠下一些?”

    他把本子平放在桌上,一手按著,一手下筆,俯身彎腰時額前的頭發輕輕垂著,筆尖劃過,他仔細又快速地寫下了三個字。

    戚時安側身一看,微微發怔:“你幹嗎寫你的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