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chapter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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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太過漫長,每次從這條地下的通道走過去都如同走在黃泉路一樣,有燈在一邊好死不活地照著,影子投在牆壁上,高大地不像是相彌應有的模樣,她順從如羔羊被人牽著走一樣,表情也毫無波瀾,明知道前麵是什麽,卻還是不情不願但不得不去似的,就這樣的信念在心裏做著支撐,說,沒辦法啊,來都來了就這樣呀苟延殘喘地活著好了,反正大家也沒有活得比我好。
憎恨這樣的自己,相彌難過地想哭,自己生來的宿命就是被拋棄在街頭,然後被R組織撿來做了試驗品,他們說,這個組織才是你的家,你被我們拯救。所以這一切的生活,在此之前的美好,所有孤獨的經曆,還有自己的愛和恨還有偏執都是別人刻意安排的命運,遇見柏之笙,哪怕是七年後的一樣,也是被如同羊水一樣的無力感環繞著,輕賤而沒有一絲個人可以拚搏可以奮鬥的東西。
相彌沉沉地想著自己的前塵往事,哪怕隻是為著流言和柏之笙大吵大鬧的時刻,也變得無比懷念,鍍金了似的讓她依戀,雲繼明和徐若水的臉莫名變得模糊起來,從自己的命運中走過去了,柏之笙和現在的命運交錯著,七年後的那個女人來到這裏,試圖將兩人的命運一起改寫,後果隻是催化了這一切的發生,本質是沒有變的。
而她隻能安慰自己,在眾多眼神無光,失去人生價值的試驗品之中,她有很高的權限,有單獨的房間,有散步的權利,在開會時可以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和管理人員同列。
可悲極了,她隻能和處境低於自己的人相比較,獲取優越感,卻沒有勇氣將轄製著自己的一切毀掉,哪怕毀掉自己也在所不惜。
她活著還有盼頭啊,是在期待著什麽的啊,期待著七年後的柏之笙像個英雄一樣來救她,然後,然後麽?沒有後續,對七年後的柏她甚至隻會套入七年前的柏裏,這是一個人,她在漫長的等待裏失去了反抗的勇氣,七年後的柏之笙去世了,說你要活下去。
為了這句話所以她麵對著那些同類如同螻蟻一樣卑微生存可自己隻能做這種高高在上的高級奴隸,隻是為了這句話嗎?
曾經的某日,她從那些低級試驗品的牢籠中穿過,看見他們瘦骨嶙峋,和自己一樣,是被遺棄的人,命運就紮根在這裏,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連人都不可以成為。
女人守著同伴的屍體啃咬著,活到下一個人將她殺死的那一瞬間露出淒慘的笑容來,穿著厚厚的人民自由的大字的大衣的她默然看著這些盯著自己的人,他們瘋狂地摳著籠子,對她露出嘲諷的笑容。
夢魘的經曆,相彌捂住了腦袋,背後隱隱作痛。
怎麽了,繼續走,今天是腿部的實驗。
沒什麽,我想念我媽媽。相彌輕聲說,走向了對麵泛著光的實驗室,順從地躺下,看著那些人開始對自己腿部的各種機能進行實驗,接著電流刺激腦部變成熊,解剖熊的腿,記錄各種數據。
沒有麻藥,相彌默然數著數,倒數疼痛的盡頭。
她還將會將自己的感受口述出來,將疼痛述諸語言,為他們提供有效的研究價值。
母親被關押起來,沒有進行開會批評,這件事情不像是自由川療養院的作風,相彌心裏硌著這塊兒石頭,麵上還要露出一貫的柔和來。
實驗也是愚蠢的,相彌自己試圖站在高傲的立場上來判斷這件事情,出來被強製拉去散步緩解心情也是愚蠢的,她一直這樣想,隻是別的試驗品羨慕她的權利,現在隻有她有這樣的權利。
腿肚子莫名地疼痛起來,像是在冷風中著涼了一樣,驀地她蹲下身子,看見地上躺著個什麽,捏了起來,是之前看見過的螢火蟲,隻是這是一具屍體,不知道因為什麽就死在這裏,相彌心裏湧上了莫名的哀愁,有些痛苦地低下身子,旁邊是另一個看護她的護士,催促她說,起來。
哦。她將螢火蟲踹進兜裏,懷著相依為命一樣的同情,大家生死與共似的,心底給螢火蟲一次無聲的葬禮。
頭頂飄過了鐺鐺的響鈴聲,悠遠地像是鄉村兒童學校裏的上下課鈴聲,相彌將手□□兜裏去,護士如臨大敵一樣,跳了起來,幾乎是要飛似的將她拉起來,扯到一旁去。
緊急集合,這是要去會議室,你快去,走走走。
好像是她要去會議室一樣似的,護士圓圓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她攥著相彌的手,平素對相彌有些恭敬的感覺,她一直將相彌奉為救世主一般的人物,一時間拉著她的救世主往會議室的方向去了,相彌麵無表情,不過是一次普通的緊急集合而已,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漠然了,不再因為這種和自己無關的變故產生什麽情緒的起伏。
人流匆匆忙忙湧入會議室去,天藍色的幕布上寫著一些幼稚的標語,無非是爭取人類自由的屁話,做著相反的事情,厚顏無恥。
相彌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凝神等待其他人像是螞蟻湧入蟻穴一樣坐下來安靜了,從幕布後走出了一個打著領結的男人,是平時擅長口若懸河的演講的發言人,禿頂了一些,站在台上,停了停,等眾人留下他的掌聲出來。
今天,我們迎來了光榮的一刻。
男人頓了頓,下麵開始整整齊齊地響起掌聲,相彌象征性地拍了拍手,旁邊的男人摘下眼鏡抹了抹淚,不知道在感動什麽。
我們從一個充滿機遇的地方,在人體的突破上贏得了新的進展,如大家從前所看到的,我們人民自由先進黨做出的努力,大部分都寄托在人體的先一步進化中,從猿猴到人,我們實現偉大的跳躍,漸漸在人的路上變得完美起來--
頓了頓,男人環視四周,聲音提高了一些,但是,人類在沒有外力推動的情況下,開始走向退化,從啟蒙運動開始,人類的思想變得愈發自由,因此,許多落後的東西取代了先進的東西成為主流,他們冷漠,自私,毫無理智,在野外生存,在戰爭角力,在體能鍛煉,都遠遠不如前輩,懶散,不思進取,是安逸下的產物,最終帶領人們走向滅亡。
而我們,是清醒過來的一批人,意識到,首先我們要改變人體的機能,學習動物,學習自然界那些永恒的規律,推動人的進化,讓整個人類社會走入一個新的階段。
我們做過許多失敗的但光榮的努力,在我們走過的漫長的榮耀的道路上是不可或缺的一筆,是經驗積存下來從而讓未來變得明朗起來的燈光,我們學習螞蟻的集體智慧,組合了我們以林家仁先生對應蜂後一樣的體係,每個人都以崇高的精神奉獻自己的能力,達到整個集體的進步,我們學習動物的放生鍛煉,在第一批注入動物基因的試驗品中找到了我們幸運的成功者,帶著熊的力量和勇氣,但是以人的外貌出現在我們麵前的相彌小姐,就是以前我們放生在那墮落社會中的成功典範,所幸,成功了,她回到了集體之中,並且宣誓為了全人類的自我進化和淨化犧牲自己,我們學習那些娛樂用途的電影,用病毒改變人的體質,研究了第三代的試劑,盡管仍然在試驗中,但是,降神會,我們的夥伴給我們帶來了最新的消息,那就是在七年後,我們的試劑是成功的,它使得一個普通的女人可以從時光另一頭穿梭過來,擁有超與常人的體能。
說到這裏他若有所思地頓了頓,將目光投到相彌這裏,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牙來,整整齊齊。
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有幸目睹這場奇跡,穩妥期間,我們將會在一會兒將試劑注射入這個還沒有注射過的,和我們處在同一個時空的女人體內,如果成功了,那就是一次偉大的躍進,意味著,普通人在人為的催化下,到達一個新的階段,就這樣。
尾音上揚,男人又意味深長地注視了相彌一眼,拉開了幕布。
相彌一個哆嗦,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
柏之笙躺在床上,被拖過來,後麵站著戴口罩的醫護人員,麵無表情地守衛著如同在公主床頭侵擾的邪靈一樣,相彌終於忍住了,像是不認識柏之笙一樣露出了冷漠的表情,那個女人也意識不到相彌的反應,她靜靜地躺在那裏。
接下來,她目睹這群人為她注射了一係列怪異的針劑,就是一直以來存在在那些奇怪的人嘴裏的東西,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注射進來,柏之笙身體微微抽動幾下,依舊毫無動靜。
相彌想立即逃離這裏。
她挪了挪腳,閉上了眼睛。
可是想了想,又咬著牙睜開,捏緊了指節,感到一股徹骨的傷心。
醫護人員開始拿出了一小塊兒芯片,用特殊的儀器打入柏之笙的手臂,接著,在上麵烙下了【R-3】的圖樣。
這是用來跟蹤試驗品的東西,相彌想起了自己屁股上的東西,歎了一口氣,有這個東西在,她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這群人的追擊,明明知道位置,但是自己下手的時候總是摸不準具體位置,而自己的那枚芯片太久了,難以取出,但依舊發揮著作用,這是最悲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