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四章

字數:5776   加入書籤

A+A-


    唐澤也沒料到會如此之巧,這廂還在微微訝異,那邊,李煊已經離開座位,徑直下了樓。

    他扭頭看了看李翃,對方恢複了一臉冷淡,麵無表情的模樣。

    “皇兄。”李煊很快就出現在他們麵前,拱手打了招呼。

    他一襲白衣飄飄,身姿挺拔端立,烏發半束,五官俊雅出塵,唇角掛著的笑容猶如一樹燦爛銀花,隻是視線落到李翃與唐澤握在一起的雙手時,眉頭幾不可見地一蹙。

    “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八弟,可真是巧了。”李翃微笑道。

    唐澤明顯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指收緊了一下。

    “臣弟在洛城是閑人一個,自然有大把時間遊賞玩樂,倒是皇兄今個兒怎麽會出宮,也是對這種民間習俗有所興趣?”

    “不過是澤兒想看,朕便陪著她出來罷了。”李翃麵色自然地說道,語氣裏帶了一絲絲寵溺意味。

    李煊麵色不由僵了僵,他一直覺得李翃娶唐澤不過是為了政治原因,卻不想到,像他這樣冷淡的性格也會耐心陪著一個人?

    李煊神色複雜地看了唐澤一眼。

    澤兒一向喜靜,這種熱鬧的場合她一貫不參與,如今出來,必定是為了其他之事,難道說她此番出來是為了傳消息?

    李翃已經得知他們二人來往之事,表麵上裝的毫不知情罷了,他剛才那寵溺的話語,是故意講給自己聽,純粹為了給自己添堵的吧?

    嗯,就是這樣的,李煊在心裏自我安慰一番,臉上情緒好轉了許多。

    “皇兄難得出來,不知可否賞光同臣弟一聚?”李煊手指一揚,側身讓出後麵的道路,說,“臣弟閑暇時常來這鏡花樓,這裏的酒菜還尚可入口。”

    李翃看了一眼,說道:“能讓八弟滿意的東西為數不多,朕自然要嚐一嚐。”

    唐澤望了一眼酒樓招牌,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鏡花樓。沒記錯的話,這不就是李煊上次同自己所說的,秘密情報機構嗎?沒想到竟是偽裝成了酒樓的樣子。

    兩個人說著話就把事情決定了,唐澤感到自己被忽視,不過他也不介意,因為三個人聚在一起吃頓飯,總比三個人手拉手去看花燈來得好吧!

    進入酒樓,一派裝修奢華。正在櫃台打算盤的店主頗識眼色,見是清河王帶了人來,又都是穿著氣質非富即貴的樣子,立刻哈腰點頭地迎了上來。

    李煊吩咐他新選了一個靠窗位置。

    唐澤坐定,抬眼看了李煊一眼。

    酒樓招待南來北往的客人商旅,所能得到的消息必定是繁多的,但他到底是想掌控什麽消息?而掌控了這些消息,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唐澤知道,很多江湖人士會靠消息賣錢,但李煊堂堂一個親王,必定不是這個目的。

    但是,他的目的還能有什麽?所有的彎彎繞繞,不就是為了皇宮裏那最尊貴的位子嗎?要不是真的見他對原身情根深種,唐澤也是不敢相信他的。

    不過,李煊就這麽明目張膽地將李翃帶進來,也是夠可以的。

    似乎是感應到了唐澤的視線,李煊視線驀地一轉,四目相接,他眼裏壓抑著一道極淡光華。

    唐澤眨了一下眼睫,迅速地撇過了頭。

    酒菜很快就端上來。滿滿的一桌子佳肴,做工精細,色香味俱全。

    唐澤剛拿起筷子,就見李煊執起一青瓷酒壺,倒了一淺盞遞給自己:“八月丹桂收於秋時,用十二月梅上雪作引,釀出來的桂花酒甘甜香濃,也算是鏡花樓的獨酌技藝,不妨嚐一嚐。”

    唐澤低頭一看,酒盞裏的液體金黃透明,盈盈流光,鼻端輕輕一動,果然聞到一股清香甘洌的味道。

    為了調養這具軀體,他這一年多幾乎沒怎麽喝酒,宮宴上也不過抿幾口意思意思,這會兒子一想這酒濃度不高,且實在香味誘人,不由食指大動。

    唐澤道了一聲謝,端起酒杯正要喝,就聽一道冷冷的聲音響在耳邊:“她現在不能喝酒。”

    唐澤一愣,還沒回過神,手中的酒杯就被人奪去,他側過臉一看,李翃垂著眼眸,將白瓷酒盞輕輕地擱置在了桌上。

    “呃,我確實不能喝。”唐澤想了一想就明白過來,李翃這貨顯然容不得自己和李煊有任何的接觸,隻好順著他的話說。

    他這時自然是不會去李翃的麵子的,可是……什麽叫做現在不能喝?很容易讓人想歪的好嗎?

    唐澤扭頭一瞥,果然,李煊這孩子就想歪了,他怔愣了片刻,眼中稍稍失神地正望著自己。

    唐澤忙說:“我現在對桂花過敏,過敏!”可不是肚子裏揣了包子啊!

    “倒是我忘了。”李煊溫和一笑,表情略有緩和。

    什麽嘛,唐澤心裏嘀咕了一下,桂花過敏是他瞎扯的,李煊也接著自己的話說?隻是他沒注意,身旁的李翃意味不明地瞥了自己一眼。

    席間,唐澤明智地選擇了一言不發,一邊聽著李翃李煊兩人極有水平的對話,一邊默默地吃菜喝湯。

    “記得你以前就很喜歡吃蒸酥酪,嚐嚐這裏的味道如何?”李煊突然說道,抬手替唐澤夾了一塊點心。

    “多……謝清河王。”唐澤麵色僵硬了一下,哥們兒,你倆唇刀舌劍地說就說唄,咋又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了?

    聽李煊不稱自己皇嫂,而是直呼你,還說記得以前之類的話,話語裏不可抑製地透露出幾絲親密意味,唐澤額頭冷汗一滑,看了一眼李翃,對方神情倒是很平靜,隻是眉宇間籠了一層陰雲,臉色並不太好。

    唐澤低頭,極其糾結地看著麵前的點心。

    雪白細膩的碗裏擱著一塊炸至金黃的酥餅,中間裹了一團玫瑰沙餡料,一陣陣奶酪濃香撲鼻而來,夾雜著淡淡的花香味道。

    可是,是吃,還是不吃呢?

    唉,真是的,咋吃頓飯都要這麽糾結呢!唐澤一臉苦逼,同碗裏的蒸酥酪大眼瞪小眼。

    “朕記得你一向不愛吃甜的,倒是喜好一些鹹食。”李翃開口說道,順便伸手替他舀了一碗湯,放到了他的手邊。

    “嗬嗬,口味是會變的啊。”

    唐澤僵硬地笑了笑,如果吃了蒸酥酪,李翃勢必會不爽,就算他不喜歡自己,也容不得名義上的妻子和別的男人親近,但如果喝了這碗湯,李煊恐怕就要不高興了……自己畢竟要借助人家的力量離宮啊……

    所以,到底該吃哪一個,該從哪一個開始下口?嘖嘖,頭一次覺得吃東西也是一門學問!

    唐澤兩邊都不想得罪,他抬頭看了看兩人,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端起酒杯抿著,開始聊起了一些有的沒的話題,視線沒往他這邊來,似乎沒有注意著自己。

    但唐澤知道,兩人都等著自己做選擇呢,於是,他咬咬牙,筷子夾起來蒸酥酪,啪的一聲放到了小碗裝著的湯裏,然後拿起勺子攪拌攪拌,一口一口,斯條慢理地吃了起來。

    他將動作放的極其優雅,見李翃盯著自己,笑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口味有點重啊,這樣味道還挺好的。”

    嗬嗬,他可沒吃出奧利奧泡牛奶的美妙,倒是吃出了鹹奶糊的味道,那叫一個酸爽!

    李翃沒有說什麽,嘴角一撇,側過了臉不再理他,和李煊繼續說著剛才的話題去了。

    唐澤默默地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安心地吃飯了!

    李翃和李煊談論到了北戎邊境之事,唐澤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隻是祁國有後妃不可幹政的前車之鑒,所以他就識趣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雖然他們討論的邊境問題比較嚴肅,但唐澤卻覺得氛圍變好了許多。

    酒足飯飽之際,樓下原本就吵鬧的人聲一陣陣愈加響了起來。

    唐澤透過窗戶往樓下一看,人群分為兩道站立在街旁,中間映照著一團團光芒由遠及近,體型碩大,流光溢彩,造型奇特的花燈由人抬著,慢慢地路過,遊移在人頭攢動的潮流中,帶來一片奇異的視覺盛宴。

    竟是花燈□□過來了!

    “臣弟知道花燈隊伍正好經由此路,便讓店主將位置安排在這邊的靠窗位置,此時便可觀賞到,視線也極好。”李煊說道。

    “八弟有心了,”李翃笑道,又問,“澤兒,要不要下樓去看?”

    “好。”唐澤笑了笑,心想,你都拉著我的手了,還問老子意見做什麽?

    李翃微笑著對李煊說:“你皇嫂貪玩,朕陪著她去看看,就不用送了。”

    言下之意很明顯,就是希望他不要跟著。

    “那好,臣弟就與皇兄道別了。”李煊拱了拱手告辭,半垂著眼眸看不清神色。

    “嗯。”

    唐澤被李翃拉著,對方步子邁的很大,先了他一步走在前頭,他趁著不注意,回頭衝李煊飛快地使了個眼色。

    剛跨出鏡花樓,洛城今夜格外繁華與熱鬧的氣息撲麵而來。

    唐澤摸摸肚子,剛才席間,李翃李煊兩個人隻顧飲酒,就他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埋頭苦吃,倒是撐著了。

    眼前光亮閃閃爍爍,花燈隊伍恰好走過,唐澤正想追趕上去,不料李翃牽著他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唐澤疑惑地回頭看他。

    他身形高大修長,筆直地挺立在夜幕之中,酒樓廊簷上高高搖晃的金紅燈籠,細碎微光打在他的臉上,白皙無暇,嘴唇抿成一道鋒利直線,褐色眸子深邃內斂。

    他比唐澤高出一個頭。於是,唐澤隻能呆呆地抬頭仰望他,問:“皇上,怎麽了嗎?”

    李翃唇角一牽,露出一個諷刺笑容:“你方才與他眉來眼去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