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停止，而是：

    凝固。

    撲麵的掌風、淩厲的真氣、姚遠變得粗重的呼吸、以及後方那些雲城驚呼的城民……

    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了下來。

    少年驚駭欲死，雙眼瞪得渾圓，突然，一道聲音在他腦海憑空響起：

    “殺了他。”

    殺了他？

    少年愣住，平日裏他混跡街頭市井，為了爭搶地盤，沒少跟一些潑皮混混廝打鬥毆，手也沾了不少人的血，但卻從未傷及過性命。

    少年猶豫了，在他看來，程功三人雖惡，但罪不至死。

    “我不能殺他！”

    不知道那個聲音能不能聽到，少年回應了一句。

    地下，唐炎得到少年的答案後，微微一愣，心念稍轉，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赤子之輩。”

    呢喃一聲，唐炎不打算勉強那少年，發動極致速度，離開了地底，帶著少年騰空而起，隱匿在一團雲霧。而後心神溝通浮屠陣，暫時停止了大陣的運轉。

    “咦，那個廢物呢？”

    下方，“斷空”結束之後，姚遠驚訝地發現之前那少年竟憑空消失了去。

    “鬧鬼了這是？”

    那些城民正驚惶不安，突然，一道道身影攜裹淬厲的勁氣，從府宅深處走來。

    “那是，唐老爺子！”

    有人一眼看到了唐淩，當即驚喜呼喊起來。

    “太好了，唐家的人來了！”

    一名武者狠狠攥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著。

    “哦，終於肯出來了嗎？”

    程功眉毛一挑，給隱匿在人群的幾道身影拋了個眼色。

    另一邊，唐淩率領著唐家眾人，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趕來。但在看到大門內外密密麻麻的身影後，眾人臉色不由微變。

    他們正在浮屠陣接受洗練，突然陣法停止了運轉，然後便聽到唐炎傳音，說有人打門來，結果沒想到竟然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

    “唐家什麽時候惹這麽多敵人了？唔，不會是炎兒幹的吧？”

    唐淩聯想到了什麽，不過心裏倒沒有生出半點怒意。

    他相信以唐炎的心性，絕不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篤定這一點後，唐淩挺了挺腰杆，走前來，還沒開口，見程功邁步前，行了一禮後，將來意說明。

    待程功說完，再看到那些城民，唐淩大概有了計較，明白真正門找事的，應該隻有程功三人而已。

    運轉真氣，唐淩心神在三人身一一掃過，旋即臉色變得玩味起來。

    若是在唐炎回來之前，唐家除了那些侍衛以外，年輕一輩還真沒有人是三人任何一位的對手。

    但，被涅槃陣折磨，不對，應該是洗練了兩日後，現在的唐家，可以說是脫胎換骨。

    “原來是方城程家的公子。唔，程公子遠道而來，隻可惜炎兒現在並不在府啊。”

    唐淩臉露出為難的神色，落在程功眼裏，讓他不由揚起嘴角，輕笑道：“無妨，唐家又不是隻有一個唐炎，其他人也可以來試一番嘛。”

    “是，難道偌大的唐家，除了一個唐炎之外無人了嗎？”

    孫龍附和出聲，一句話惹得唐淩身後那些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瞥了一眼那些人，和之前縮著不敢出戰的城民並無區別，姚遠不由嗤笑出聲，然後搖了搖頭，故作惋惜道：“哎，我還以為唐家能有多了不起，今日一見，嘖嘖……”

    唐淩在一旁聽著，從始至終臉的表情都沒有發生過絲毫變化，等姚遠說完後，他才露出個不耐煩的神色，轉頭隨意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一個和姚遠看去年紀相仿的少女身。

    “唐晨，你先跟禹城的這位姚公子試試吧。”

    唐晨撇了撇嘴，俏皮的表情落在姚遠眼，讓他眼前頓時一亮。

    壓抑著胸腔幾乎要跳出來的激動，姚遠努力表現出一副謙謙風度，道：“你叫唐晨是嘛？好名字，好名字！唐晨妹妹，你放心，等會我一定會手下留情的！”

    “廢話真多！”

    卻不料，唐晨對他根本不感冒，嘟囔了一句話，徑直催動真氣攻殺而來。

    “唐晨妹妹，你這是不是急了點，這……”

    姚遠絲毫沒把唐晨的出手放在眼裏，正出言調笑，心頭卻突然生出不妙的感覺，驚得他連忙閉嘴，雙掌裹著真氣向唐晨拍去。

    二人轉眼交擊在一處，在那些城民看來，唐晨猶如撲火的飛蛾一般，有些人甚至心生不忍，撇過頭去。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驚掉了不知多少眼珠子。

    “啪”

    兩道身影一觸即分，刺耳的氣爆聲，一道身影被轟得倒飛出去。

    赫然是姚遠。

    在一千多雙呆滯地目光下，唐晨拍了拍掌心，像是剛打死了一隻蟲子覺得弄髒了手一般，嘴裏嘀咕道：“廢物是廢話多。”

    玄階五品的姚遠，廢物？

    那些城民大腦齊齊陷入了宕機狀態，也有武者看出了什麽，陷入了思考。

    “當真是廢物！”

    眼角餘光瞥到姚遠倒地不起的身影，程功心裏暗罵一句。剛才的對戰他看在眼裏，從唐晨出手的瞬間，他已經猜到了結果。

    唐晨的武境隻有玄階初期，而且氣息不穩，應該是剛晉升不久。但她方才那一擊打出的真氣在質完全碾壓了姚遠，再加姚遠的大意，能夠取得如此戰果，並不足以為。

    不過，姚遠的慘敗，還是讓程功提起了精神。示意了孫龍一眼，後者饒是心有退意，但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走前，邀戰唐晨。

    “唐晨姑娘，還請賜教。”

    孫龍的武境還在姚遠之，玄階六品，距離玄階後期也不遠了。對唐晨，隻要不犯姚遠那樣的錯誤，絕對能穩穩取勝。

    不過，唐淩又哪裏會不清楚這一點。

    “張宏，你陪青城的公子試試。”

    唐淩隨意點了個名字，話音落下，一道裹在盔甲的身影從唐家眾人走出來。

    “張宏？”

    孫龍默念了一句，質問道：“唐家主，這位也是你唐家的人？”

    “沒錯，他是我唐家的侍衛！”

    侍衛？

    唐淩的回答，讓孫龍臉色一變，他身為青城孫家的嫡長子，未來有可能要繼承家族，然而唐淩卻讓一個低賤的侍衛跟他試？

    “唐家主，你讓一個下等的侍衛跟孫某試，是瞧不起我青城孫家？還是覺得孫某隻配跟你們唐家的侍衛鬥？”

    孫龍直接搬出了家族，但唐淩又豈會吃他那一套，點了點頭，道：“唔，孫公子說得有道理，你的確不配跟我唐家的侍衛鬥。”

    “好！”

    唐淩此言一出，雲城那些城民頓時鼓噪起來，有人甚至好高聲應好起來。

    “你……”

    孫龍臉色漲得通紅，指著唐淩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還打不打？不打滾蛋？”

    張宏等了一會，見孫龍沒有動手的意思，便開口問了一句。

    結果，這句話直接把處在暴走邊緣的孫龍給點著了，吼出一聲：“打”，而後擎起拳頭怒殺而來。

    “你這步法空門太多，要是在山裏遇到那些靈獸，直接完球了。”

    麵對孫龍的進攻，張宏不但沒有半點緊張或鄭重，甚至還有閑心評頭論足。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孫龍此時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出手完全沒有半點節奏。而張宏可是經過唐炎親手訓練的，戰鬥意識根本不是孫龍這種沒有見過血的武者能夠擬的。

    “殺！”

    炸喝一聲，前一秒還是不動如山，轉眼間化作奔騰的雷和火。

    張宏出手！

    沒有花俏的招式，有的隻是簡簡單單的一記直拳，在孫龍的拳頭離自己還有分寸的距離時，狠狠地轟在了他的大臂。

    “喀嚓”

    直拳轟落，清晰地骨頭碎裂聲響起，下一瞬，隻聽得“嗷”一聲尖銳的慘叫傳出，孫龍耷拉著軟綿綿的斷臂，蜷縮成了蝦子。

    “沒勁。”

    看也不看孫龍一眼，張宏轉身回到了侍衛的隊列。

    望著他的身影，人群此起彼伏傳來吞咽口水的聲音。

    張宏的利落一拳，勝得絲毫不拖泥帶水，帶來的效果極為震撼。

    然而，除了張宏自己，沒人知道他每天光是直拳這個動作，要重複多少次。

    姚遠昏死在地，傷情不知。孫龍斷了一臂，正慘嚎不止。

    門挑釁的三人，已經躺倒了兩個。

    程功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從唐晨到張宏，兩人的出手讓他明白過來，眼前的唐家算沒有了唐炎，也不是一個可以隨意讓人捏玩的軟柿子。

    這他媽是塊鐵板！

    巨大的悔意湧心頭，嘴巴裏一陣苦澀，然而事已至此，除了對著這塊鐵板硬踢下去，程功別無選擇。

    強撐著一口氣，程功看著唐淩，語氣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顫抖道：“今日之戰，尚未結束，接下來由程某來討教一番。不過，唐老爺若是再讓女眷或者侍衛場，別怪程某不奉陪了！”

    “噓”

    程功的聲音傳來，引起了一片噓聲，讓他麵皮漲得通紅。

    “說的也是，那好吧，延軍，程公子交給你了。”

    唐淩話落，侍衛隊列再次走出一人，每一步踏出，凝實的氣勢都讓程功覺得窒息一分。

    地階！

    程功瞳孔一縮，指著唐淩道：“你不是說不讓侍衛場嗎？”

    “沒錯啊，延軍是我唐府管家的兒子。”

    唐淩露出一副“沒錯啊，是這樣”的表情，落在程功眼裏，讓他隻覺喉頭一甜，一口老血差點當場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