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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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璿側臉看了看鏡中妝容,幽幽一歎,不知待會兒敬茶會不會出幺蛾子,吩咐:“傳令不許咱們院裏的人嚼舌頭,否則趕出去。”
白露斂膝一福,躬身退下去安排。
從演武場回來的蔣崢見她已經在梳妝了,笑:“今天起的倒早。”每回他從演武場回來,她不是還在睡就是賴著不起來,尤其是懷孕後,長輩免了她請安,她起的就更晚了。
天璿剜他一眼,哪不知道他笑自己。
蔣崢不以為杵,走到她背後,給她挑了一支金累絲紅寶石步搖和碧玉棱花雙合長簪戴上。
天璿透過鏡子看著他嫻熟的手法,又端詳了下,點頭:“搭的不錯,”一臉欣慰:“總算是出師了!”
蔣崢彎腰,環著她的雙肩,笑問:“那怎麽獎賞我?”
天璿睇他一眼,勉為其難的在他臉上碰了下,在蔣崢順勢湊過來時,壞心眼的按住他的臉:“我上好妝了!”
蔣崢捉住她的手掰到一邊,在她臉上輕輕一咬:“沒擦粉!”懷孕後她隻有見客時會描眉點唇,脂粉一概不碰。
被咬了兩下,天璿不幹了,推他:“你屬小狗噠?”
蔣崢低笑一聲,親憐的吻了吻她的手心:“我先去沐浴,你先用早膳,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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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暉堂內,冀王妃心情不大美妙,兒子和媳婦在新婚夜為了其他男人吵起來,這個男人還是自己侄子,心情能好才怪。一個兩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
壞心情在見到蔣崢扶著天璿進來時才略略好轉,尤其是看見天璿鼓起的肚子時眼底浮現笑意。幾位婦科聖手異口同聲都說是男孩,之前從來沒出過誤判,冀王妃如何不喜,雖然有暘哥兒了,可暘哥兒是二房的。
“當心門檻。”蔣崢提醒,春暉堂是王府中心,故這門檻格外高。
堂內閑話的諸人聞聲望過來,皆是笑起來。
蔣紹也在笑,目光在她恬然含笑的臉上和腹部一掠而過,‘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這句詩,猝不及防的出現在腦海中。蔣紹細細品味一番,他臉上笑容更濃。
留意到蔣崢的視線,蔣紹彎了彎唇角,在他們見過長輩之後,又帶著弟妹向二人見禮。
廝見過,蔣崢帶著天璿就座。
冀太妃對天璿道:“昨天睡得如何?”七個月大,孕婦夜裏偶爾會抽筋,天璿症狀比較明顯,明顯的冀太妃都聽到風聲了。
“這幾天還好!”天璿赧然,她是睡得不錯,倒是蔣崢不太好,自己一動他就醒了替她按摩,自己就朦朦朧朧的又睡過去了。
冀太妃打量她氣色,的確不錯才放了心。忍不住想這四孫媳婦要是能這麽省心多好。
說曹操,曹操到!
萬眾矚目的新婚夫妻終於到了。
蔣峼一身寶藍色的錦袍,玉冠束發,嘴角偕笑,端地倜儻風流。與之相反的,一身水紅色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裙的邱淑清就顯的憔悴了,眼底的血絲再好的脂粉也掩蓋不住。
眾人好似沒有發現,神色如常。
麵對濟濟一堂的蔣氏眾人,邱淑清分外局促,一半是怯場另一半是心虛。
敬茶時都不敢直視長輩的眼,順順利利的敬完長輩,邱淑清暗暗鬆了一口氣,從丫鬟手裏接過茶走到蔣崢和天璿麵前:“大哥大嫂,請用茶!”
蔣崢嗯了一聲,天璿則是從穀雨手裏接過錦盒遞過去,含笑道:“望四弟和弟妹日後和和美美!”
邱淑清抿了抿唇接過,垂下眼道:“多謝大嫂!”有時候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麽奇妙,她和沈天璿關係以前一直不錯,可自從發現她是蔣紹心裏那個人後,嫉妒就不可自抑的冒出來,日久天長,這份嫉妒發酵成了厭惡。
接下來就該是向蔣紹敬茶,在場諸人裏不少人心提了起來。
饒是嬉皮笑臉的蔣峼目光都凝了凝,盯了邱淑清幾眼,暗含警告。昨晚這女人躺在床上時一臉的勉為其難,在他碰她時竟然忍不住尖叫起來。
半醉半醒的蔣峼差點被她嚇死,再看她連滾帶爬縮在牆角,一臉被惡霸欺負的良家婦女樣。蔣峼氣不打一處來,他不在乎邱淑清心裏那個人是誰,隻要她做好蔣四夫人,不過顯然,邱淑清沒有這個覺悟。
竟然有臉說讓陪嫁丫鬟進來伺候他,嗬嗬,要為紹堂哥守身如玉不成。蔣峼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的,話音剛落,就見邱淑清麵無人色。
蔣峼嗤笑一聲,操起外袍就離了新房,傳通房到書房伺候,她既然不給自己留臉麵,那他就把她的臉扔在地上踩。
走到蔣紹麵前,邱淑清端起茶,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知道這樣的場合自己絕不能再出差錯,否則邱家也要因她受牽連。
邱淑清根本不敢抬頭看蔣紹,低垂著眼盯著腳尖道:“……二哥,請用茶!”世事玄妙,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喊他二哥,假如去年冀王妃壽宴時自己成功了,或是沒有遇上蔣峼,自己還是清清白白的,那麽取代駱素衣嫁給他的那人會不會是自己。
各種假如在邱淑清腦中走馬觀花似的飄過,後悔如滿月時的潮水洶湧澎湃,邱淑清的手忍不住抖起來。
蔣紹伸手接過茶,避免了茶蓋和茶盞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也化解了一場尷尬。
手上一空,邱淑清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眼底流淌出感激。
蔣紹視若無睹,端起茶杯放到唇邊輕輕一碰,淺笑自若:“祝四弟和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蔣峼嘻嘻一笑:“彼此彼此!”下個月就是他迎娶駱素衣。
邱淑清忍不住白了臉。
蔣紹掃他一眼,他好心給他圓場,這混蛋倒去特意刺激人,嫌不夠熱鬧?
蔣峼見好就收,他也是被邱淑清這反應氣得狠了。在家人麵前,他到底不想鬧得太過分。
蔣嶸夫婦還未歸,故而剩下弟妹無需敬茶,邱淑清神思不屬的送了見麵禮,再是開祠堂和家宴。
宴會後,在世安院說了會兒話,冀太妃就打發眾人回去歇息。
走在回去的路上,天璿回想著邱淑清這一上午的失常,不由搖了搖頭,縱使心有所屬,可也沒這樣情不自禁的,她不在乎自己在王府的日子,難道連邱家也不在乎了。糊塗至極!
“夫人,”穀雨輕喚了一聲:“珍珠好像有事。”
聞言,天璿止步,旋身後看。
冀太妃跟前的珍珠小跑上前,低低一福:“世子夫人,太妃讓奴婢傳個話。下午若是你用空,可否抽個空與四夫人說說話。”
天璿驚了下,繼而失笑。兩人同為孫媳婦,年紀相仿,關係曆來不錯,冀太妃想著讓她勸一勸邱淑清,思路是正確的,然而,她和邱淑清的友好關係已成過去式,這一點是冀太妃不知道的。
可她總不能和冀太妃說,因為蔣紹的緣故,邱淑清恨上了她,這話如何開得了口。且在旁人看來,自己這個做大嫂的勸一勸弟妹還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好!”天璿含笑道。
珍珠粲然一笑:“那奴婢就不打擾夫人回去歇息了。”說完就恭立在一旁。
天璿略略頷首便繼續前行,確定珍珠起身走了,穀雨忍不住開口:“夫人真要去看邱……四夫人。”
天璿慢悠悠道:“我可是長嫂!”
“可!”穀雨欲言又止,邱淑清分明對天璿有敵意。
天璿輕笑一聲,戲道:“有你們在呢,她還能把我怎麽樣,就是吵架,我也不會輸給她的。”
穀雨一想還真是。
天璿回流波院睡了個午覺,神清氣爽的起來後就命人去打聽邱淑清是否閑著,等她洗漱好,打聽的小丫鬟就回來了。
天璿喝了碗杏仁核桃露便道:“走吧!”
邱淑清坐著窗前,目光毫無焦距的望著窗外,臉上是濃濃的淒然。
從世安院離開之後,她又被人請回去,冀太妃並沒有責罵她而是罵了蔣峼荒唐。
這樣的和顏悅色讓邱淑清忍不住淚盈眉睫。她也想好好和蔣峼過日子,可所有的心理準備在現實中都是徒勞,她還是無法接受蔣峼,蔣峼一碰她,她就覺得惡心,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他的光輝事跡。
看見蔣紹,她便忍不住心跳加速,哪怕一年多沒見他,可她對他的喜歡不見半分,反而在日複一日的思念中越發醇厚。
她想忘了他,可做不到也舍不得。她將自己陷入這進退維穀的境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夫人,世子夫人來了。”丫鬟小聲通報。
邱淑清震了震,神情分外複雜,但是她還是站了起來,前行幾步相迎,她代表的不僅是自己,還是邱家。
“大嫂!”邱淑清喚了一聲。
天璿笑了笑,見窗前擺了一把椅子和小幾,小幾上還有瓜果點心,遂笑:“弟妹在賞梅?梅園那裏的梅花開的最早,現下已經開了不少,你倒是可以去哪裏看看。”
邱淑清勉強擠出一絲笑。
天璿在丫鬟搬來的圓椅上坐下,透過窗戶望著窗外已經綻放點點紅梅的老樹:“知道你喜歡梅花,母親特意讓人把梅園那最好的幾棵梅花移植了過來。”
不管當初是為何而定下這門親事,冀王妃是希望邱淑清和蔣峼好好過日子的。因為還在期望,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邱淑清冥頑不靈,冀王妃可不隻是個慈祥的婆婆。嫁進王府大半年,天璿難免聽聞過冀王妃的當年。娘家有等同於無,丈夫位高權重風流多情,冀王妃能平平安安養大六個孩子,地位穩若磐石,豈會沒有霹靂手。
邱淑清身形一震,抬眸看著她。
“祖母和母親都是慈善人,遇上這樣的太婆婆和婆婆,是咱們的福氣。四弟是有些荒唐,不過本性不壞,若是願意下功夫狠狠管教一下,未必不能浪子回頭,祖母和母親都是恨不得有個人好好治治他呢。”
天璿悠然而笑,望著微愣的邱淑清道:“所謂苦,往往隻是一時的執念罷了,執於一念,便會困於其中。”
邱淑清的身體倏地繃緊,怔怔的望著恬然的天璿。
半響,她露出一絲帶譏諷的笑容:“大嫂當初就是如此勸著自己慧劍斷情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