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是中秋，天璿和蔣紹在冀州逗留了二月有餘，從雍州過來的家書中催促二人回去的字眼也越來越多。

    折好信，天璿摩著下巴看看像蔣紹，慫恿：“你去說吧，我們該回去了。”她已經不太好意思開口了，每回一提回去這一茬，顧老夫人就抹眼淚，天璿最怕老人家哭了，她實在扛不住，遂另請高明

    蔣紹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問：“要是我把事辦成了，你怎麽謝我？”

    天璿嘴角一撇，沒好氣道：“感情這是我一個人的事，難道你就不想回去？”

    “我自己要走，隨時都能走。”蔣紹在自己兩個字上落了重音。

    天璿一噎，控訴：“咱倆一塊來的，你好意思撇下我一個人回去嗎！”又傷心欲絕的指著他：“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蔣紹抬了抬眼皮，輕叩桌麵：“這是你求人的姿態？”

    天璿哽了下，激將法不行，那就懷柔吧。於是她清了清嗓子，露齒一笑，梨渦淺現，殷勤備至的泡了一杯茶親手遞過去：“紹表哥，你看，我們都出來兩個多月了，姨母肯定想我們了。還有啊，你年初剛進的錦衣衛，才進去就請這麽久的假多不好，你說對吧？”

    天璿一臉我都是為你著想的體貼。

    “來了這麽久才喝到你的茶，挺不容易！”蔣紹接過茶杯，挑了挑眉。

    天璿默默的把桌上的瓜果點心推過去一點， “剛看信太投入了，招待不周，您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啊。”又熱情洋溢的招呼：“來來，吃點水果，這個密瓜甜！您嚐嚐！”說著用竹簽叉起一塊蜜瓜狗腿的遞過去。

    蔣紹低頭，張嘴，吃瓜一氣嗬成，神情如常。天璿愣了下，她以為他會拿過去，哪想他直接這麽吃了。

    蔣紹抬頭看她：“記得，你欠我一回。”

    天璿見他站了起來，顧不得想東想西，喜形於色，興奮：“你想到怎麽和外祖母說了”

    見狀，蔣紹不覺也笑，揉了揉她的腦袋：“我這就去找姨婆。”

    “那你快去吧！”天璿扭身躲開的手，卻沒跳腳，有求於人她得忍，她默默的告訴自己。

    她這嫌棄樣，讓蔣紹手更癢，想了想還是沒和她計較，抬起腿就走。

    “等下，表哥，你記得說話的時候委婉一些，外祖母身體剛剛好。” 天璿不放心的叮囑。她雖然待不住想回家了，但不表示她舍得這裏的人，人心肉長，顧老夫人對她那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可終究，她更思念家裏的親人。

    蔣紹頷首含笑道：“放心！”

    天璿笑嘻嘻的揮揮手：“我等你好消息啊！”

    蔣紹失笑。

    在顧老夫人的院子外，蔣紹遇上了出來的顧沅。

    顧沅款款行禮：“紹表哥好。”

    蔣紹還禮，態度客氣而又疏離：“顧表妹。”

    顧沅心頭一刺，明知故問：“表哥來向祖母請安。”

    蔣紹道：“請安，順便向姨婆辭行叨擾多日，也該回去了。”

    顧沅渾身一震，急道：“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尾音發尖，說完他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掩飾性的捋了捋鬢角，描補：“表哥表妹難得來一趟，怎麽不多住一陣再走，自打你們來了，祖母每天都心情愉悅，身體也好了許多。”

    “家中有事，不得不走了。”蔣紹淡淡道：“顧表妹自便，我先行一步。”說罷，人已離去。

    顧沅望著他挺拔修長的背影，咬了咬唇，恨恨的踢了踢地麵。

    顧沅到時，天璿正在往水果上麵澆酸奶，想吃水果沙拉，沒有沙拉，隻能用酸奶替代，反正味道一樣的讚。她做了一大盆，打算送顧老夫人一份，再給蔣紹留一份，畢竟人家幫她忙了嗎，她還是知恩圖報的。

    “表姐，要不要嚐一下。”天璿慶幸自己做的多。

    紅的西瓜，黃的蜜瓜，綠的葡萄，班的酸奶，顏色鮮豔，一看就讓人口舌生津，然顧沅哪有這胃口，故而搖了搖頭。

    客人不吃，天璿也不好吃獨食，隻好按下饞蟲，笑問：“表姐找我是有事？”一臉的心事重重，到底是才十三歲的小姑娘呢！

    顧沅目光閃了閃，忐忑道：“表妹，你們要回雍州了嗎？”

    天璿頓了下，道：“來了有一陣了，是該回去了。”

    “才兩個月，何況表妹長這麽大才來了一次，下一次過來不知猴年馬月 ，何不多待一陣，咱們一家人也好多聚聚。”

    望著小姑娘眼裏的渴望，天璿表示愛莫能助。顧沅的小心思，其實她很早之前就發現了，一開始她對自己有些微妙的敵意，可能是怕自己過來分了她的寵，對此天璿啼笑皆非，自己再得寵又如何，總歸是要走的。

    其實是天璿不知道，之前顧老夫人和兩個兒媳婦私下念叨，親上加親，將她長長久久留在府裏。不巧被顧沅聽見了，她雖得寵，可她清楚自己出生有瑕，因而總覺得不踏實，一有風吹草動就心驚肉跳，聞此，哪能不生出危機感。等天璿來了，顧老夫人滿心滿眼都是她，享受了十幾年獨寵的顧沅心裏自然有點想法。

    後來天璿則發現這份隱隱的敵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討好。這種討好，天璿十分熟悉，那些追在蔣紹後麵的貴女們發現蔣紹無處下手之後，不少人會改變政策，曲線救國，打算從她身上下手。

    對此，天璿隻能感慨一句，作孽哦！

    他們到的時機十分湊巧，正在顧家為顧沅擇婿的檔口，較之顧家為顧沅挑選的幾位候選人，無論家世、才華、容貌，這些人都被蔣紹甩了一條街不止，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距離有些遠，不過顯然對一頭栽進去的小姑娘而言，距離不是問題。

    天璿微笑：“我也想多留一陣，不過家裏實在催的厲害。雖然兩地不近，但也說不得太遠，下回有空我再過來看望表姐也是可以的。”

    所謂下回，到底存不存在，天璿也不清楚，時下交通實在是一言難盡。

    這個理，顧沅如何不知，心裏又酸又澀可到底不甘心，可說到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多言，隻得道：“表妹也要記得自己說的話，”忽然她目光一動：“要是有機會，我去信都看你們好不好，都說信都是北方最繁華的城市，與京城不遑多讓。”越想，顧沅眼睛越亮。

    而天璿表情僵硬了下：“那感情好！”夭壽哦！

    表姐妹倆說了幾句閑話，顧沅便走了，她打算去顧老夫人那磨一磨看，能不能把人再留一陣。

    天璿無限同情顧沅，又一個被蔣紹迷惑的小姑娘，不由愧疚，要不是她的關係，顧沅不會認識蔣紹。幸好他們要走了，小姑娘的好感來得快走得也快，畢竟才認識了兩個月，能有多深的感情。

    想明白之後，天璿就把這事丟開了，更加真摯的期盼蔣紹能說服顧老夫人。

    正等著消息，顧老夫人就派了人來請她過去。

    天璿摸了摸鼻子，心裏有數，到時蔣紹也坐在一旁，笑盈盈的和顧老夫人說著話，氣氛和諧，見狀，天璿心裏一鬆。

    行過禮之後，顧老夫人將天璿招到身邊，蔣紹起身告辭。

    他一走，顧老夫人笑容微微收了，天璿這心也隨之收了收緊。

    見她這模樣，顧老夫人倒是笑了，撫著她的頭發道：“你們來了也有一陣了，我這身子好了，也是時候讓你們回去了。隻是說好了，回去後多給我寫信，日後若是有機會，再來看看我，外祖母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還能再見你幾回。”

    天璿眼角發酸，抱緊了顧老夫人的腰：“外祖母放心，我回去後，五天，不三天就給你寫一封信，要是有機會我肯定來看望你。”

    “乖！”顧老夫人撫了撫她背。她倒是不想放人，可蔣紹的話在理。那小子說的委婉，顧老夫人也聽明白了，顧沅動了那個心思，要是蔣紹有心，那他們也樂見其成，然這隻是顧沅一廂情願，那她就得考慮，讓兩人繼續留下來的弊端，一方麵令顧沅越陷越深，一方麵也怕傷了顧沅和阿璿的情誼。

    顧沅燈下黑沒發現，蔣紹對阿璿的心思，她卻知道，當蔣紹陪著阿璿一塊前來時，她就懷疑了，後來看蔣紹對阿璿的耐心體貼，還有什麽不明白。人千裏迢迢哪是來看她這個姨婆，不放心阿璿才是真。

    有這麽個人照顧外孫女，顧老夫人心裏是高興的，那孩子樣樣出挑，難得是待阿璿那份心思，靖國公夫人又是看著阿璿長大的，還不用遠嫁，這樁事再沒什麽可挑剔的了。

    “你自己不好意思開口，倒是攛掇著你紹表哥出頭。”顧老夫人挪揄的看著天璿。

    天璿吐了吐舌頭，臉有些紅又好奇：“外祖母，表哥怎麽和你說的？”怎麽一說就說通了。

    涉及到顧沅，顧老夫人想給孫女留麵子，遂道：“他說過兩年再帶你來看我。” 說話時，顧老夫人仔細打量天璿的神色變化。

    天璿忙不迭點頭：“嗯，過兩年我們再來看您。”她自己想出門不容易，但若是有蔣紹陪同那就簡單了。

    顧老夫人見她神色如常好氣又好笑，別說兩年後，就是現在，蔣紹陪著天璿出來就有些不大妥當了。靖國公府能讓蔣紹陪天璿過來，而沈家也沒說什麽，就表明了兩家態度，這丫頭倒是好，沒心沒肺的。

    有時候自小相熟也不好，習慣成自然，拐不過彎來了，顧老夫人打算點一點外孫女，看顧沅就知道蔣紹行情如何，外孫女別這麽懵懵懂懂的把人給弄丟了：“兩年後，你都十三了，再和你紹表哥一道出門，算怎麽回事，外人怎麽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