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民國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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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微暖,穿透薄薄的雲層,傾灑在大地上,大街上漸漸熱鬧起來,人群開始來來往往,去往各自不同的終點。這是新一天的早晨,六月的一個早晨。

    “賣報啦,賣報啦,章佑亦先生首辦《中國公報》,想看的都快來買啦!”一位少年戴著一頂稍稍老舊的帽子,騎著一輛略略生鏽的自行車,緩緩從街上駛過。他從自行車上空出一隻手來,往自己身上斜挎著的大大的背包裏,拿出一份報紙,不斷揮舞著,大聲吆喝著。

    “哎,章佑亦先生創辦的報紙?給我來一份吧。”一名原本正預備去上班的青年忽然停下了步子,攔住了少年的自行車,掏出幾個銅板,道。

    “給我也來一份。”

    “我也要!”

    ……

    圍著少年的人越來越多,直接就造成了原本寬敞的街道變得堵塞擁擠起來。他們,都是想要買《中國公報》的人,同樣,他們也都是衝著“章佑亦”這個名字去買的。

    他們甚至都不清楚什麽是所謂的《中國公報》,但隻要有“章佑亦”這三個字,便足夠他們去買來一看了。這,便是這個時期的人們對文人追捧的方式——滿滿一袋子的報紙,一瞬間便一搶而空。

    拿著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公報》,一名穿著中山裝的青年走進了他平日裏最愛去喝早茶的茶館。如果楊雪在這裏,她會認得出來的,這名青年正是她在馬場所遇見並幫助的那人。

    茶館裏此時已經有許多人了,可青年的進入卻還是被一直守在櫃台的茶館老板給發現了。青年是茶館的常客了,他一進來,那茶館的老板便笑眯眯的嘮著家常道:“蔣先生,您早,您這拿的是什麽報紙?”

    蔣中正對著老板打招呼般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半舉起了報紙,道:“哦,這是《中國公報》。”

    “《中國公報》?”茶館的老板聽見這名字皺了皺眉,大感陌生,“倒是聽過天津那邊有《大公報》,沒聽過有《中國公報》的。”

    老板說到這裏,忽然了然的問道:“這是新辦的?”

    蔣中正一邊點頭承認一邊答道:“這是章佑亦先生新辦的報紙,我買來看看。”

    老板見蔣中正提到了“章佑亦”,便不覺得奇怪了。一來,這章佑亦先生正是這一年來大受追捧的文人,其作品俱是有深刻意義的,大家爭相觀看,並不奇怪。二來,這蔣芥時蔣中正先生向來便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常來茶館的人,都是知道這一點的。

    這個年頭,能夠讀書識字的人,其實還並不多,畢竟封建王朝才剛被推倒不久,所以大部分人其實是看不了報的,隻能聽聽識字的人將報上的文章給念出來。而蔣中正便是這段日子以來,給大家念報的人。

    蔣中正在茶館呆的時間其實並不久,畢竟他也是要工作的,所以他能給大家念得文章也並不多。且他這人,向來是隻念自己感興趣的文章的,其他的自己隨便看過了便也就過了。可唯有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他是一定要念的。

    他一日裏就念那麽兩三篇文章,隻要其中有章佑亦先生寫的,他便必然是要念的,久而久之,茶館的人便都知道“蔣先生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這一事實了。

    蔣中正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往四處瞧了一眼,看著眾人都朝著自己這邊看來,便知道大家都已經在等著自己給他們念報了。

    收回眼神,不急不緩的點了一壺茶和一小碟花生,蔣中正這才把報紙舉在自己的眼前,聚氣沉聲道:“這是章佑亦先生新辦的《中國公報》。這是第一期。這報紙上首先寫的便是其辦報方針——‘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蔣中正先是將《公報》上印在首麵的《公報之辦報方針》給念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瞧見了茶館裏的人怔愣起來,甚至連他自己也是,畢竟他至今還從未見過有哪一家報紙是能真正做到“公正”的,向來以“公正”著稱的《大公報》也沒有。甚至,還有大部分報紙都淪為了軍閥手中的利器。

    這《公報》將話說的太死了!

    念完《辦報方針》後的第一時間,蔣中正幾乎和茶館裏的所有人一樣,在腦海裏閃現著這句話。但是,也僅是一瞬,他又選擇了相信。他相信的並非報紙本身,而是創辦這報紙的人——“章佑亦”。如果當真向自己想的那樣,她和自己是一類人,那麽,自己便是真的該相信她的。

    蔣中正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洋人的俱樂部外看見章佑亦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見她。但當時的他卻很狼狽,是真的狼狽。原本他應該是要出任粵軍第二支隊司令駐閩,應該極風光的,卻因為受粵軍將領排擠,他隻能離職滯居滬上。

    他怎麽能不怨?他也自矜身份,但如果當真如此,他所要直接麵對的,便是生存問題。所以,他隻能忍。他去洋人的地方想為自己謀得一份較為寬裕的工作,卻沒想到直接便遭受了羞辱。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隻能“忍”。

    當然,他很感謝那時章佑亦先生的解囊相助,但是,他如今這般推崇她,卻絕非是因為她的幫助。於他而言,他並不是一個容易推崇一個人的人,他自己本身便是一個極有野心極能隱忍的人,他推崇她,不過是因為她的那一句“我不信命”罷了。

    眸中的神色有些詭譎,蔣中正好一會兒才將自己從自己的思緒給拉了回來,重新放在了報紙上。

    或許是因為這是章佑亦辦的報紙吧,也或許是因為這份報紙裏的文章本身便寫的很好吧,他第一次念了不止兩三篇文章,而是念了報紙上將近所有的文章的一半。這其中有著名文人矛盾的、有胡適的、有許恣慕的、有周作人的、有朱自清的……

    這些文人大多數都是文學研究會的成員,也大都是已然成名的文人。當他們一同出現在《公報》上,為公報撰文寫詩時,所有人便很直觀的直接感受到了《公報》的力量。

    蔣中正挑了好些文章來念,但大都挑的都是那些以極犀利的言辭,寫下中國現況的文章的。幾乎所有有能力思考的人,都在思索著當今中國的出路,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才會如此偏愛此類文章。

    可是,這麽寫篇章讀了下來,雖然他承認這些文人寫的的確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覺得不夠。還不夠好!提出的問題還不夠尖銳!提出的解決方法還稍顯蒼白!

    歎了一口氣,蔣中正也沒再多做糾結,便又翻過了新的一頁。這是報紙的最後一頁,上麵印著的,是章佑亦先生的文章。

    打起精神,他一邊看著一邊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