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民國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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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平又呆了些許日子,楊雪才和小李啟程回到滬上。等他們回到滬上時,已經是七月的末尾了。
回到滬上,首先與楊雪約著見麵的,自然是盛愛宜了。她一得到楊雪返滬的消息後,便直接打了電話給楊雪,約著第二日要見麵。
一開始,楊雪其實是沒想要急著去見任何一個朋友,也沒想急著去參加任何一場聚會的。她隻想靜靜地在家翻看報紙,了解那些她離開時所錯過的種種消息。
在廣粵和北平,她實際上是沒怎麽看報的。每當她一有空閑,便總有不同的人會尋來與她探討。她與他們探討的內容是很廣泛的,有關文學、政治、人民……以至於她隻有在列車上時,才能從乘務員的手裏拿到一份近期的報紙。但,那顯然是不夠的。
所以,楊雪原本是要拒絕盛愛宜的,但就在話將要出口之際,她卻又忽然想到自己確實已經許久沒有同愛宜見過麵了,便隻好答應了下來。這對她其實並不算為難,因為每一段感情都是需要維護的,她隻是樂意去維護這樣一段友誼,不願兩人因為長久的不聯係而漸漸疏遠罷了。那些消息,她如果看得快些,今天也可以看完。
約好了時間地點,掛斷了電話,楊雪便上樓回到了書房。
她並沒有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反是背靠著書櫃,直接坐在了鋪滿了羊毛毯的地麵上,隨手翻看著吳媽攢下的許多期報紙,挑揀著其中重要的內容來看。
她首先看到的較為重要的消息,是滬上警察廳廳長的死訊。
那是她離滬三天後的事情了,據事件過後的報紙記載:那一日,徐國梁進了大世界遊樂場對門的溫泉浴室,一個奇跡熱鬧繁華的地方。等他從溫泉浴室出來時,幾名刺客突然一齊向他開槍,而他,則當場死亡。
看著這個消息,她心裏有些怔愣,隻覺得盧筱嘉的動作也太快了。
收回了思緒,楊雪問著身邊正在收拾東西的吳媽道:“吳媽,聽說這警察廳廳長死了是怎麽回事?”
吳媽一邊放下了手中正在撣灰的雞毛撣子,一邊歎了口氣道:“可不是嗎。這事鬧得人心惶惶的,那麽熱鬧人多的一個地方,鬧出了這麽一檔子事,那溫泉浴室被封還是小,關鍵是這事搞得滬上這將近半個月都沒什麽人敢上街了,我這段時間去買菜,都看著人畏畏縮縮的。”
楊雪握著報紙的手稍稍垂了垂,腦袋也幾不可見的往後養了養,暗自在心中比較著這件事的得失,好半會兒,才對著吳媽笑道:“這徐國梁死了倒也好,聽說他那為販、毒做幌子的公司,不是辦不下被查封了嗎?”
“這說得倒也是,隻是那突然的一下槍響,確實是怪嚇人的。”吳媽想了想,也點了點頭。這麽說著,便又重新拿起了雞毛撣子,撣起了灰。
楊雪也沒在意,隻想著這徐國梁留著也是個毒瘤,早些把這毒瘤拔了,便早些讓滬上幹淨些,也少讓幾個人受鴉片的毒害。
且就這報紙上的消息來看,盧筱嘉這一方其實也並沒有得到什麽損失,雖然徐國梁所效忠的直係軍閥齊夑元,在得到徐國梁身亡的電報後大為震怒,並立即派人接任警察廳廳長及調查凶犯。但彼時凶犯早已逃脫,調查一事也一直沒有什麽進度。
而新來的廳長在滬上並沒有什麽人脈,也沒有什麽號召力,直接也使得警察廳對比擴軍署處於劣勢。概言之,徐國梁之死,得利最多的,正是盧筱嘉極其所在的皖係軍閥。滬上本身,則更像是得了些蠅頭小利。
但,這便就夠了。
她不去管軍閥間的互相爭鬥,事實上她也管不了。她隻關心,誰對滬上的危害小,誰給滬上帶來的利益大。
放下了這份報紙,楊雪又拿起其他的報紙翻閱了起來,其中並沒有什麽值得楊雪多加留意的。直到她翻到了前日的《公報》上,同時刊登的兩則消息……
其中,第一則消息,正是關於孫鍾山大舉出師廣桂,消滅桂係軍閥陸榮廷的勢力取得成功,以兩廣為根據地,重舉護法運動旗幟,正式向北洋政府宣戰,以及其多次與蘇俄人士接觸,討論建立革命黨和革命武裝問題的消息。
看到這裏,楊雪並不感到意外,卻仍舊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她慶幸自己沒有在廣粵多做停留,也慶幸孫鍾山是直到現在才出師廣桂,與她扯不上半點關聯。
就現在這個情況而言,北洋政府顯然氣數未盡,她所提出的言論本身已經足夠危險,便再不願意去明晃晃的站在北洋政府的對立麵上。
至於第二則消息……那是一則楊雪並不願意看到的消息……同時也是她一直不願同孫鍾山極其GM黨國民政府親近的原因之一——
蒙古人民黨建立憲蒙古。
外蒙古獨立一事,或許是所有中國人民心中的一大傷痛。隻要外蒙古不回歸,那麽中國的領土便永遠不算完整。
來自後世的楊雪清楚地記得,外蒙古是在1924年宣布從中國獨立的,彼時的北洋政府並不承認,反是後來在孫鍾山統治下的國民政府,為與前蘇聯簽訂《中蘇友好同盟》,在1946年對外蒙古的獨立予以承認。而他們,或許連猜都不會猜到,在許多年後的後世,外蒙古的人民最恨的人,反倒成了中國人。
放下手中的報紙,吳媽早已經清理完離開了,隻留下楊雪一個人坐在書房的地板上,麵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不知道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裏,她的存在會不會改變什麽。她不知道外蒙古的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中國的未來會是怎樣。但她想,她一定要寫些什麽!一定要寫些什麽!
哪怕,僅僅是為了安撫她自己那一顆沉重的心也好……
收拾好散落在地板上的報紙,楊雪站起身來,坐在她久違了的書桌前。
抽出數張稿紙,擺在桌上,她握著鋼筆的手拿起又落下,神情一刻也無法放鬆。思忖了良久,她才在紙上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