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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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防盜, 我有一隻小毛驢, 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 騎

    楊雪的思緒其實很清楚,女人大都是極其感性的, 也大都是極其向往愛情的,那麽,她就從這方麵入手吧。隻要抓住了要點, 打動這個時代的女人其實並不難。

    “曾幾何時, 或許是過去,也或許是現在,你正為一個人肝腸寸斷, 苦苦咬著牙爬起來, 揮淚奔跑, 卻一邊跑一邊回頭, 看看他是否還在看著你。你多麽希望他在看著你, 你所有的奔跑都是為了他。”

    這個時代, 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樣的多,她們大都擁有著一段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結婚之前, 她們甚至可能都從未見過她們未來的夫君。“在家從父, 出嫁從夫, 夫死從子”, 短短十二個字, 幾乎是她們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條。

    可是,隻有在嫁給現在的那些“新青年”後,她們才會發現,她們的思想在這個家庭中顯得那樣的不合時宜,她們與她們的丈夫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哪怕她們窮盡一生去追趕他們的步伐,去趕在他們的身後展示自己的賢良,卻也猶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遙望銀河。

    如果有人問,這樣一直的付出,她們難道不會累的嗎?那麽楊雪可以告訴你,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麽樣呢,她們從不願敞開胸懷的去愛自己,比起離婚來說,她們更樂意一直這樣累下去。

    當然,這也是她們自以為是了。難道她們情願隱忍著這樣的婚姻,她們的丈夫便也會隱忍嗎?男人們大多會像許章序和章君勉那樣,用離婚來作為這樣一段包辦婚姻的結局。

    那麽女人們最後的結局又該是怎麽樣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將所有的過錯都強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後企盼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回過頭來愛你?

    不!這些都是不對的!楊雪真正想的女權思想,應該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強的,是女人自己給予自己最大的愛意的,是女人真正的從封建思想中解脫自己的!

    “或許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將被拋棄的那一刻,都是絕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經也不明白,為什麽許先生非得要與我離婚,難道是我還有哪裏不夠好嗎?可後來我才發現,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無論你有多麽好,世上總會有不愛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經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卻仍然要同我離婚。他不愛我,他隻是不愛我,所以可以對我的一切視而不見。

    當然,或許你讀到這後,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說那你該怎麽辦?你不是無辜的嗎?他憑什麽就要拋棄你?那麽我得告訴你,或許你的那個‘他’也是這樣想的,他憑什麽要為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毀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後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楊雪卻並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來嘛,誰也不能無私到為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去奉獻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許可以,她們從小的封建教育使她們從骨子裏接受了這樣不對等的付出,但男人卻是很難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難道身為女人就注定沒有出路了嗎?

    楊雪輕輕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鋼筆疾速飛舞著——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這個問題:女人的歸宿是什麽?

    是一個丈夫,一段婚姻和一個家嗎?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總是這樣告訴我們。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兩個人的感情早已經支離破碎,家不成家,那個當初的歸宿還是歸宿嗎?歸宿真的隻能是另外一個人嗎?

    女人的歸宿為什麽不可以是夢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尋的東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堅持的理想?

    歸宿當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滿良緣,或者以上的全部。”

    寫著寫著,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著寫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愛你的時候,在雙方都感到無比疲倦的時候,你親自去說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麵前的最後一絲驕傲,去同他道別吧,去尋找你的歸宿,去完成你的夢想,或者……去等一個真正的愛你的人。

    就好比我,在離開了徐先生後,我才發現,我其實並不適合做個循規蹈矩的傳統女人——我是自由放任派。

    也許不是因為我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灑脫,而是我知道,婚姻也許可以經營,而愛情是經營不來的。千辛萬苦的經營,倒不如等待一個人,他愛你就好像你的天命。

    然後,終於有一天,等你過上了你想過生活,你才會恍然明白,一個女人會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完全取決於她做了怎樣的選擇。而等到了那一天,你才會明白,此刻的你,有多感謝當初的他,離開了你。”

    收筆。

    楊雪隻覺得,她所能做到的,也僅僅是這樣了,她已經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呼喚“女性思想”的覺醒。最後的最後,究竟有多少女人能過掙脫這時代所賦予的枷鎖,便全看個人的領悟了。要知道,這世上總是不缺執迷不悟的人的。

    懶懶伸了個懶腰,楊雪起身到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撥通了報社的電話,囑咐了一聲讓林升派人來拿稿子後,便略顯疲倦的倚靠在沙發上,她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

    老實說,她不可能一直都隻寫關於“女權主義”的作品的,“女權主義”這個題材再受追捧又如何,這個題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她將其寫得再如何出眾有名,卻也僅僅是能享受到女人的追捧和思想先進的男人們的支持罷了,僅此而已。

    而她需要的,卻是天下人的追捧,不僅是女人,還要有男人。但顯然,光隻寫擁護女權的這個題材,她的目標是很難達成的,她需得寫些其他的題材,來贏得男人們的追捧。

    轉眼,楊雪又悄悄送了口氣,也幸好她選擇了以維護女權主義的作品來開啟她此生的文路,否則,光是“女人”這一個身份,便足以叫她連出頭都難,更遑論贏得追捧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洋樓的大門被敲響時,她才恍恍惚惚的回過了神,去給來人開了門。

    來的人正是林升派來取稿的人,但他這次來卻不僅僅是來取稿的,同時也是來送一封請柬的。

    楊雪挑了挑眉,收下了請柬,並沒有去看,而是將稿子遞給了他並送他離開後,才打開了那請柬。

    請柬是進駐在滬上的法國領事會的會長夫人送到報社的,請柬上明確的寫明了邀請楊雪在這周的周末參加她在法國領事的官邸所舉辦的沙龍。

    這份請柬來得突然,卻並沒有讓楊雪感到意外。

    如今的她,確實也算得上是文人圈裏的新貴了。

    沙龍是音譯自法國話的SaLon。巴黎的名媛貴婦們,經常把自家變成社交場所,舉辦各式各樣的宴會,邀請一些社會名流和各行各業中一些極為出色的人,大家一邊喝茶一邊聽曲兒,無拘無束的隨便聊天。

    將手中的請柬收好,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去參加這次的沙龍邀請了。

    按理說,楊雪是不應當對戲劇感到乏味的。她還未摘得影後桂冠之前,曾飾演過一代名伶,將越劇的魂,習了個七八分。戲劇之中總有相通之處,楊雪喜歡越劇,自然也不該討厭京劇,她如今看不下這戲曲,實在是這京劇時裝戲難以入眼。

    民國成立之前,京劇便開始流入到滬上,之後漸漸形成了以滬上為代表的其他各地的京劇藝人,而他們演的京劇大都是些京劇時裝戲,也稱“海派京劇”。

    海派京劇於時下之人而言,是勇於革新創造,是反應現實生活的藝術,但在楊雪看來,這卻是追逐噱頭、華而不實的商業化表現。即便還未看過傳說中的露蘭春所演繹的戲段,她也仍敢斷言,這是她決計不願再看第二遍的戲劇。

    “唉,露蘭春今日裏還是沒有登台。”盛愛宜興致勃勃的看完了一場戲後,方才為今日為得見露蘭春而感到遺憾。

    她話音落了沒多久,沈得鴻便歎了口氣,接上了她的話道:“說起來,前日裏的事情都還沒過去,她等不了台也是自然的。”

    楊雪和盛愛宜聽了這話,俱是深以為然。

    這滬上的上流圈也隻有那麽大,隻要稍稍吹了些什麽風,很快便會傳遍整個上流圈。楊雪整日裏和盛愛宜這麽個頂級名媛待在一起,自然也是什麽都知道一些。更何況,前日裏青幫三巨頭之一的黃金榮和浙湖都督盧永祥之子盧筱嘉在共舞台鬧出的動靜並不小,恐怕不止上流圈,整個上海灘都該傳遍了。

    據愛宜所言,黃金榮向來極捧露蘭春,這共舞台便是他為了捧露蘭春而搭建的。且他平日裏用過晚飯後,總要帶上一幫的手下來到榮記大舞台,分踞四座,為露蘭春叫好。

    而浙江都督、軍閥盧永祥之子,大滬上出名的民國四公子之一盧筱嘉,向來喜好看戲,也喜好美女,他在看見報紙上大篇幅介紹的露蘭春後,便在前日裏輕車簡從的專程前往共舞台看露蘭春的戲去了。

    聽說,彼時戲未開場,盧筱嘉就讓手下拿著一些禮品去邀約露蘭春戲後相見,卻被露蘭春推說有約給拒絕了。誰知道偏巧這一天露蘭春一不留神,講一段戲文唱走了板,正好盧筱嘉心氣不順,便在包廂裏喝了倒彩。

    彼時黃金榮正在喝茶看戲,忽然聽見一聲倒彩從隔壁包廂傳來,氣得暴跳如雷,馬上派了人過去給了盧筱嘉兩個大嘴巴。當時盧筱嘉見黃金榮人多勢眾,自己隻有兩個保鏢,便忍了忍離開了。

    誰知道就在昨天,黃金榮正在如往常般看戲之時,盧筱嘉忽然帶了十幾個便衣軍人悄悄溜進了正廳包廂,用手、槍頂著黃金榮的腦袋,架了他就走,到了今天都沒放人。

    這共舞台本是黃金榮為了露蘭春而搭建,現今捧自己的人都被抓起來了,露蘭春自然沒心情、也不敢再登台演出了。

    楊雪沒勁的站起了身來,正預備同盛愛宜和沈得鴻一道離開,便見門忽然被推開,走進了十幾個人。

    十幾人中,打頭的是兩個身著黑色長衫的男人。一個個子矮些、眼神淩厲的中年男人,一個身子挺拔、容貌清俊的溫和青年。

    看樣子,這兩個黑衫男人是主子,其餘的人都是這兩人的手下保鏢。

    “聽說最近盛名的章佑亦章先生來了共舞台,我和二哥恰好來漲漲見識。不過,倒是真沒想到章先生果真名不虛傳,如此貌美。”

    青年一來,如炬的目光便直接盯著站在最後的楊雪。

    他的笑猶如清風拂麵,哪怕楊雪知道此人可能是來者不善,卻也隻得謹守“出手不打笑臉人”的守則。隻一眼,楊雪便清楚,這個男人,絕不簡單。

    麵上也掛上一抹清淺的笑意,楊雪問道:“不知道先生找我何事。”

    她說得那樣篤定,她篤定青年來尋她是有事的,她不信這樣的男人會做任何沒有目的的事情。

    果然,他們來是有目的的。隻不過,說出口的人卻不是他,而是那位一直緘默著的中年男人。

    “沒錯,這次我們來的確是對章小姐有事相求,還望章小姐同我們走一趟。”中年男人看著楊雪的眼神是柔和的,但他的話裏話外卻都毫無“請求”之意,滿滿當當的都是一種“命令”的意味。

    青年好像也察覺到中年男人話語中的不妥,便抱歉道:“章先生真是對不住,我二哥就是這樣的性子,你千萬別跟他計較。”

    “哦,對了,”好似恍然大悟般忽然介紹道,“章先生還不知道我是誰。我是杜月笙,這位是我的二哥——張嘯林。”

    怪不得這樣的蠻橫了,原來這是上海灘的兩大巨頭啊。楊雪不免嗤笑道:“嗬,杜先生多心了,我還是不敢同兩位計較的。”

    杜月笙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對楊雪的話語和語氣感到不適,但他可以猜到,楊雪是對他們的出現感到不悅了。

    臉上的微笑絲毫不受影響,杜月笙道:“還請先生同我們走一趟。”

    楊雪暗中打量了會兒杜月笙和張嘯林身後的保鏢,又想了想自己身後身體並不健壯的兩人,隻好歎了口氣,再問道:“我必須去?”

    “必須。”

    杜月笙的回答掐滅了楊雪心中的最後一絲幻想,無奈,她隻好對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盛愛宜和沈得鴻道:“你們倆先走吧,現在已經很晚了。”

    “佑亦,你這說的什麽話,關鍵時候,我身為一個男人怎麽能拋下你走?”

    “佑亦,有我在,他們是不敢對你怎麽樣的,我倒要看看,誰感動盛家七小姐?”

    沈得鴻和盛愛宜同時皺著眉出聲,拒絕了楊雪的要求,弄得楊雪心裏難得的騰升起一股暖意。

    明媚的笑容乍現,楊雪道:“好了,我沒事的,我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做什麽,不會涉及我的安危的,我沒那麽笨。你們快些回去吧。”

    說著,楊雪便再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直接推著他們穿過杜月笙一行人,及至了包廂的門口。

    “你真的知道他們要做什麽?”

    盛愛宜還是不放心的問著,沈得鴻雖是不問,但他繃緊的神情,望著楊雪就一直沒放鬆過。

    “我保證!我保證行了嗎?”

    得到了楊雪的保證,盛愛宜才總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心,望著楊雪良久才道:“我明天去你家找你。”

    她明天再去她家檢查她的安全。

    說完,她便準備走了。轉眼瞧了瞧沈得鴻還有些猶豫的神情,便二話不說的拖著他一塊兒走了。她不是不擔心楊雪,她隻是知道,楊雪雖然看起來好說話,平時你找她,她也不大會拒絕你,但是,凡是她做出的決定,卻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她沒辦法幫她,還不如如她所願,自行等著。

    “佑亦,子文他走了。”盛愛宜瞧見了楊雪,便好像找到了一個能夠為自己出主意的人一般,兩眼汪汪,什麽也不想就直接將自己心裏想的給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