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家有一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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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很順利,隻一會孩子就生了出來。葉臻從產房被推出來時很清醒。走廊的光線依舊很昏暗。她側過頭,遠遠看見那個黑色的身影,在一個長廊的盡頭,正看著她這一側。
葉臻隻覺得輕鬆,身體輕鬆了,心也輕鬆了。
蘭嫂把孩子抱給她看,小小的一團,粉嫩嫩的,葉臻根本不敢伸手去接,也不敢伸手去觸碰一下,隻怕自己會一個閃失傷到了他。蘭嫂也知道葉臻的緊張,自己托著孩子湊到葉臻麵前,笑眯眯說:“我可沒看錯,真是個小少爺,長得好看極了。”
葉臻也仔細端詳了一下,孩子精神得很,睜大眼睛看著她,著實可愛。葉臻也沒見過比這還要好看的孩子,一時間隻覺得身上哪一處都不疼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隻知道睜大一雙眼瞪著孩子看。
蘭嫂看著這場景,忍不住“噗嗤”笑出來,讓葉臻躺好休息,把孩子放在葉臻旁邊,兩個人都跟看不夠似的。
過了一會,葉臻才說:“還好,不怎麽像我。”
蘭嫂笑:“怎麽不像夫人了,你看孩子多精神,這雙眼睛又大又靈,我覺得呀,像夫人。就是這鼻子,嗯,像……”
蘭嫂沒說下去,葉臻也知道,這孩子鼻子又高又挺,她一看也覺得像蘇樅。
葉臻想了想,對蘭嫂說:“我有點累了,要睡一會。”
蘭嫂忙答應,給她蓋好被子。
葉臻閉上眼睛,隻一會便裝作睡熟了。蘭嫂在一旁看了看她,然後輕輕抱起孩子,朝外頭走去。
等蘭嫂走了,葉臻睜開眼睛,心底微微有了些歎息。
聽見孩子出生了,陸照影和顧宛一大早就趕來了,都拎了一大堆禮物,搶著要獻寶。
孩子這會在睡,這兩個人和葉臻一樣,看見那粉嫩的一團,也是抱都不敢抱一下,就蹲在床邊看著。
陸照影一邊看一邊嘖嘖稱讚,說:“就衝我幹兒子這模樣,這個幹爸我一定得當。別的可以不爭,這個我要爭到底。”
葉臻笑:“這孩子還晚出來了一些日子,可是想當幹爸的還沒找到幹媽,想當幹媽的也還沒找到幹爸。唉。”
哪料顧宛卻一點和陸照影爭的意思都沒有了:“得得得,幹爸讓給你。”
葉臻和陸照影都奇怪她怎麽這麽快妥協了,哪料她接著道:“那你們倆,缺兒媳嗎,看我怎麽樣?”
“……”
挺久之後,這兩個人才從歡喜中緩過來,陸照影想了想,問:“給孩子取好名字了嗎?”
葉臻馬上興衝衝地說:“我斟酌了好久,已經想好了。叫葉璽吧。”她比劃了一下,又解釋:“‘璽’字一來大氣,二來也有獨一無二的含義。而且還和‘喜’諧音,也寓意他以後能夠一輩子歡歡喜喜。”
陸照影和顧宛想著葉臻給孩子布置的那個房間,對於葉臻的品味都不敢恭維。想著孩子的名字,說什麽他們也得仔細把關,可這名字念出來,兩個人卯足了勁要挑挑刺,卻也挑不出來,都點頭稱好。。
葉臻自己恢複得很快,沒幾天就出院了。回到昀城的家裏,葉臻還是沒怎麽敢動葉璽,她覺得葉璽就是一件珍貴的國寶,哪怕她再怎麽放輕了動作,依舊是嫌棄自己粗手粗腳的。她大多時間都是愣愣在一邊看著孩子,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忙不迭叫蘭嫂。蘭嫂抱著哄孩子的時候,葉臻也就跟在後麵,跟著蘭嫂從房子的一端踱到房子的另一端。
就連給孩子喂奶的時候,她都要蘭嫂把孩子放到她臂彎裏,然後僵著身子,維持著同一個動作,生怕弄疼了他。
葉璽在葉臻肚子裏的時候格外聽話,出來之後,也是格外懂事,一點也不淘氣。很少在半夜三更的時候放聲大哭,就算是一哭,隻要稍微抱一抱,馬上就又呼呼睡過去了。
葉家礦上的人來看葉璽,都嘖嘖稱奇,一個老工說起葉臻小時候,就愛擱半夜裏哭,哭的聲音比誰都大,得葉老太太一整晚一整晚的哄。這個孩子真不隨她,要是老太太還在,肯定開心得不知怎麽才好。
葉臻聽了,心裏有些隱秘的難過。等別人走了,她托著葉璽到了老太太生前住過的房間。牆壁上,老太太的笑容格外慈祥,葉璽看了看,咯咯地笑起來,葉臻也高興,抱著孩子親了又親。
蘭嫂看見葉臻抱著葉璽去看葉老太太,感慨:“唉,老太太要是多在一會就好了,蘇太太也是……”
葉臻聽蘭嫂說起蘇母,心裏也是一酸。確實,從前蘇母就一直希望能看到孫子,可終究是沒有等到。她又想起蘇母看到她那時說的一句話,說自此起重重磨難算是到頭了,葉臻抱著葉璽,也有了這樣一種看到新生的希望。
葉璽滿月酒那天,除卻顧宛,陸照影,葉家礦上幾個老工也都來湊熱鬧,還把封臨也帶來了。
封臨饒有興趣地湊過去看葉璽。雖然之前葉臻在昀城醫院那會,封臨也來看過她,但畢竟沒遇見過葉家礦上的人。於是一個老工誠惶誠恐地跟葉臻說:“今兒簽合同,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麽封總親自來了。聽說我們要來參加滿月酒,也非要過來沾沾喜氣。”
葉臻點點頭:“來就來了,還怕多手收一份禮不成。”
結果封臨倒是拿了一份不輕的禮。他說孩子既然名字中有“璽”字,便送了一樣和田玉雕刻的生肖。那玉成色很好,雕刻也是惟妙惟肖,看著便價值不菲,葉家的老工都暗暗咂舌。這封總,一擲千金不說,還像是早有準備啊。
葉臻明眼一看就知道其實是誰送的,不說什麽,代葉璽收下了。
葉璽差不多三個月的時候,葉臻要回去念書了,也準備把葉璽帶過去。出發前,陸照影給葉臻踐行,原本讓她把葉璽也帶著,但葉臻說孩子太小,還是讓蘭嫂和葉璽留在了家裏。
晚上陸照影送葉臻回來時,在老槐樹處與一輛車子錯身而過,葉臻覺得那輛車子非常眼熟,她追隨著那輛車子看了看,想起那是除夕那夜,停在她樓下的車子。
陸照影看她神色不對,問:“怎麽了?”
葉臻笑了一下,隻是搖了搖頭。
葉璽呀呀囈語的時候,葉臻開始教她念“媽媽”,結果一天她下班回來,葉璽正在沙發上爬來爬去,看見她,突然響亮地叫了一聲“媽媽”,搞得葉臻一個忍不住,眼淚都要出來了。
葉臻不在家時,蘭嫂也會抱葉璽出去散步,偶爾會散得很久,葉臻回來了,蘭嫂還沒有回來。葉臻橫豎隻裝作不知道。
直到後來一次葉璽衝她叫了一聲“爸爸”,蘭嫂的臉色一時有些僵硬,葉臻隻是笑著摸了摸葉璽的頭,說:“枉費一開始叫我‘媽媽’時我那麽激動,原來都是亂叫的。”
蘇樅對她算是足夠包容,她也應該對蘇樅付出應有的包容。
兩個人這樣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持續了很久,直到一天晚上,白天蘭嫂抱葉璽出去,大約是受了點涼,半夜他突然哭起來,那哭聲不像往常那樣洪亮,有些嗚嗚咽咽,葉臻起來摸了他一下,覺得有些燙,登時心慌,忙叫了蘭嫂,要送葉璽去醫院。
大學在比較偏遠的郊區,晚上靜悄悄的,要去到醫院也不容易。葉臻抱著葉璽站在樓下,聽見葉璽在她懷裏啞著嗓子哭,哭得葉臻六神無主,隻覺得心都要碎掉一半,等了一會,突然意識到什麽,問蘭嫂:“他在這?”
蘭嫂一時間還不明白葉臻在說什麽,半天才領悟過來,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要不給他打個電話吧。”
蘭嫂眼睛一亮,連忙拿了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蘇樅很快就開車來了,看了看葉臻手中的孩子,眉目間也難掩焦灼,連忙讓他們上車,一路加速到了最近得醫院。
好在沒有大礙,醫生看過後開了少量的退燒藥,然後囑咐了一些飲食的注意事項,交代在孩子睡覺後,讓爸爸捂一捂孩子的前鹵門,讓孩子出些汗。
醫生說完,抱起葉璽,遞給蘇樅。蘇樅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葉璽,姿態僵硬地抱著。
蘭嫂看著有些難過,跟葉臻說:“先生也就是過來看看孩子,都沒敢抱過,怕自己抱不好。”
葉臻沒做聲。
從醫院回來,葉臻喂葉璽吃了一些藥,葉璽就睡著了。蘇樅坐在床頭捂著孩子的前鹵門,葉臻坐在一旁看著。
突然,她說:“以後別讓孩子在外麵久呆,他還小,吹不得風。”
蘇樅的動作頓時僵了一下,眼中也漸漸有了些落寞,良久良久,他才說:“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看到葉璽出了些汗,蘇樅才鬆開手,拿了帕子給葉璽擦了一下,動作輕柔,眼中帶了些不舍。
“阿臻,孩子真的很像你。”他輕輕說了這一句,然後站起身來,朝外走去,一分都不敢回頭。葉臻覺得他的身影,實在是有些莫名地孤獨。
蘭嫂站在一邊,欲言又止。
葉臻想了想,覺得蘇樅大約是有些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於是又開口:“我是說,以後你要是想看葉璽,就來家裏看吧。”
蘇樅驀然回頭看向葉臻,眼中有些不可置信,連帶著蘭嫂也怔怔看著她,葉臻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豺狼虎豹一樣的角色,怎麽至於讓他們這樣失態,目光不自覺有些閃躲。
“畢竟他也是你孩子,血濃於水,你看看也是應該的。”
蘭嫂聽了也開心,看著蘇樅還有些愣,連忙叫了一聲:“先生。”
蘇樅這才稍稍回神,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有些閃亮:“阿臻,謝謝你。”
雖然得了葉臻的允許,蘇樅也不敢頻繁地過來看葉璽。不過葉璽認得人之後,就很親近蘇樅。葉璽雖然不認生,有比較陌生的人要抱他,他也不掙紮,給人家抱,但是臉上格外沉靜,頗有幾分高冷之氣。蘇樅來的時候,他就不高冷了,伸著手求抱抱,往蘇樅懷裏一拱一拱的。
有一天,葉臻抱著葉璽,去給他買一些益智讀物,一本本拿起來,讓葉璽自己選,可葉璽卻興趣缺缺的樣子。結果把他抱過一片財經雜誌的時候,葉璽突然激動起來,伸著手要去拿什麽,葉臻一時激動異常,仿佛看到了葉璽成為未來的商業奇才,結果一低頭,發現其中的一本財經雜誌封麵是蘇樅。
葉璽伸手抓住雜誌,抱在懷裏,叫“爸爸”。
結果附近的人都看過來,頗為懷疑地打量了葉臻一眼,讓葉臻囧囧的。
回到家裏,葉璽還不肯鬆開那本雜誌,非要放在床頭,這就讓葉臻很不是滋味了。
蘭嫂笑著說,男孩子嘛,都有些崇拜爸爸的,正常。
葉臻卻由表入裏,透過現象直逼本質,酸酸說:“這種一出生就知道抱大腿的行為,非常不值得讚賞。”
後來蘇樅來,看到那本床頭的財經雜誌,笑了一下,卻又看不出高興,過了一會,抱著葉璽說:“跟爸爸一起拍個照好不好?”
蘭嫂一聽,馬上笑:“好好,我這就去拿相機來。”
蘭嫂拿了相機,看著一邊的葉臻,說:“媽媽也一起拍一個吧。”
蘇樅聞言,看向葉臻,眼裏似乎有些隱秘的期待。
可葉臻撓了撓頭,說:“讓他們拍吧,我天天在,不用的。”
葉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隻是樂嗬嗬坐在蘇樅懷裏,蘇樅的臉上,卻還是有了一絲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