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逢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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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嫣嫣,芭蕉冉冉,如意苑正房的後廊屋簷下,逢春挽著袖子給薑筠洗頭,正是陽光暖暖的午後,頭皮上輕柔的按摩揉搓,舒服的薑筠昏昏欲睡,薑筠閉著雙眼,心中一片寧靜平和,過了會兒,忽然抬起手往後摸,被撓到臉的逢春頗沒好氣道:“亂動什麽,還沒洗完呢。”

    旁的閑雜瑣碎事,逢春或許能不幹,但給薑筠搓澡以及洗頭,必須她親自動手,不然,這位大少爺要鬧脾氣,薑筠手指挪動,順著逢春的臉頰探向後頸,掌心掬到一手的細膩嬌軟,含笑低問:“今天晚上還給我放鎖麽?”小媳婦女君子一言,二十六晚上果真放了鎖,出乎意料的是,二十七那晚也放了鎖,薑筠食髓知味了兩夜,忍不住想知道今晚是否依舊能春宵帳暖。

    逢春不直接回答給不給,隻說:“明天阿箏妹妹出嫁,要早早起來去侯府呢。”

    這是不給放鎖的意思了,薑筠略失望的收回手,還以為能連當三天新郎官呢,逢春瞧到薑筠失望歎氣的表情,低頭附在他耳邊,口吻悠悠道:“二爺,縱欲傷身喲。”薑筠躺在藤椅之上,閉著眼睛低笑一聲,“胡說,成親這些日子以來,我過的也就比和尚強一點。”

    “你才胡說,和尚腦袋上留有頭發麽,給二爺洗一次頭發,可比給和尚洗麻煩多了。”低聲說笑完,逢春又坐直身子,把薑筠洗淨的長發捋成一順,用勁兒擰了幾擰,再拿擱在一旁的棉巾子兜頭裹發:“頭發洗好了,二爺坐起來吧。”

    薑筠捂著裹頭的棉巾子,從略有斜坡的躺椅上坐起來,扭過頭去,隻見逢春正在揉手腕,薑筠眉心微蹙:“手酸了?”

    “一點點。”逢春笑著從小板凳上起來,在給薑筠洗頭發之前,她已把鐲子戒指盡數摘了,隻剩兩截雪白的手腕,十根鮮嫩的手指,薑筠看得些許晃神之際,美如明玉的雙手已在他的頭頂,耳邊同時響起逢春好聽的聲音,“來,我給你擦頭發。”

    薑筠笑著說道:“我自個兒來,你坐著歇吧。”

    逢春彎腰偏頭,瞅著薑筠彎眼直笑:“二爺心疼我胳膊酸呀。”

    薑筠一臉寵溺的神色:“你說呢。”

    逢春順勢爬杆,笑著建議:“那以後換丫頭給你洗頭,我不會再胳膊酸,二爺也就用不著心疼了。”

    薑筠翻臉無情,口氣惡狠狠道:“不行!哪有你這麽懶的婆娘,連頭發都不想給自己男人洗。”從鼻尖輕輕哼了一聲,薑筠把說出去的話覆水回收,“不許歇了,給我擦頭發,若是擦的不好,晚上就不許吃飯。”見逢春明眸如泉地望他,薑筠繼續扮冷酷,“我吃,你看!”

    為了不餓肚子,逢春一臉賢惠的小媳婦模樣,把薑筠的濕發揉了又揉。

    陽光融融,灑落一地明亮的光彩,薑筠坐在藤椅上,逢春站在他身前,隨著逢春擦頭發的動作,她身上的衣裳褶了平,平了又褶,薑筠雙臂一抬,將逢春攔腰撈近,不待逢春開口說話,薑筠已將腦袋偎在逢春身上,逢春十分無語的望著肚子上的大腦袋:“二爺,頭發還沒擦好,你又亂動……”

    薑筠手上用力,將逢春壓坐到腿上,含笑低言:“已經不怎麽滴水了,叫它慢慢幹吧……你陪我坐會兒。”逢春瞅瞅自己的人肉座椅,又瞅瞅薑筠滿頭濕濕亂亂的長發,聲音幹巴巴道,“就……這麽坐著啊,還在屋子外頭啊。”薑筠抱著逢春,聲音暖洋洋的溫和,“不是已吩咐過丫頭不許來後廊嘛,沒事的。”

    逢春輕輕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再開口:“就一直這麽幹坐著啊。”

    彩廊之外,花紅葉綠,假山嶙峋,在光線明麗的日光下,頗顯一番盎然勃勃的生機,薑筠抱著逢春一直靜望雅景,聞聽逢春在懷裏低低開口,方收回遠望的目光,低眉看懷裏的小媳婦,秀麗彎彎的黛眉,水光瀲瀲的眼眸,粉光致致的肌膚,嫣紅柔嫩的嘴唇,薑筠低低一笑:“滿園春光不如你,確實不該這麽一直幹坐著。”下巴一低,吻住逢春的紅唇,情意繾綣,溫柔脈脈。

    逢春緩緩閉上眼睛,長睫簌簌而動,良久之後,逢春輕聲嘀咕道:“好啦,我晚上給二爺放鎖就是了。”薑筠已微幹的長發垂散在肩頭,聞言低聲笑道,“娘子如此通情達理,為夫一定好生疼你。”如此露骨肉麻的情話,聽的逢春甚囧。

    三月二十九,薑箏大婚,逢春頂著一張幾乎能滴出水來的嬌豔麵孔,去忠敬侯府給薑箏賀喜,說完喜慶的吉利話,逢春便退出一團喜氣的閨房,去廳中等著賓客臨門,侯府這邊還是老樣子,薑簡的身體不見好轉,吳氏依舊不曾懷孕,趙氏夫人眉間愁冷的寒意愈重,庶出二房那邊,卻是另一番風光,剛生了兒子的王氏喜氣盈麵,其婆婆孫氏夫人亦是滿麵紅光。

    過不多久,來恭賀婚嫁之喜的女眷,紛紛被領來後院。

    陶家作為忠敬侯府的轉折親,今日也在受邀之列,曹氏和施氏攜手而來,帶著逢瑤和逢蘭兩位姑娘,並不見高氏的身影,薑夫人一身端莊的嫻雅,微笑詢問:“怎不見親家太太一起過來?”

    問的雖是自己母親,卻不由逢瑤這個女兒作答,隻聽曹氏和氣笑答:“她身子有些不適,便沒過來。”目光一轉,隻見逢春規矩的跟在薑夫人身側,容色嬌豔,膚光皎皎。

    高氏還在時長為半年的禁足期,她當然來不了,心知肚明的逢春默默腹誹。

    薑夫人也不深問,又笑著寒暄兩句,便吩咐逢春領娘家人到喜房,半道上,曹氏笑著打趣逢春:“才幾天沒見,春丫頭似乎又俊了一些。”施氏亦跟著笑言,“可不是,剛才一屋子花團錦簇的,我一眼就瞧到她了。”逢蘭笑嘻嘻道,“五姐姐笑著最好看,咱們進花廳的時候,五姐姐剛好就在笑嘛。”逢瑤一點也不想說話,親媽被禁足,她十分不開森。

    愛情使人美麗,逢春掩口低嗔:“兩位伯母又笑話我。”

    到了喜房,已盛裝打扮好的薑箏,一臉嬌羞地坐在床上,薑箬和薑籬兩個小丫頭,在屋裏陪著堂姐,曹氏、施氏熟練的說著吉祥話,薑箬跳到逢春身邊,扯著她的袖子笑問:“嫂子,新郎官還沒來麽?”

    逢春戳一下薑箬的眉心,笑嗔:“早著呢,你阿箏姐姐要出門子了,你好好在這裏陪著。”正說著說,隻見門外又湧進來一撥人,乃是慧嫻郡主、慧柔郡主、程表妹等人,慧嫻和慧柔這兩位郡主,為一母同胞姐妹,正是第一任太子留下的兩個女兒,慧嫻郡主已嫁了人,夫家正是長安侯府林家,即程表妹的婆家,慧柔郡主才十二歲,尚未嫁人。

    薑箬與慧柔郡主舊日有仇,彼此互看不順眼,兩人招呼打的相當假惺惺,走完賀喜的流程後,一眾人都回到花廳之中,趙氏夫人唯一的女兒出嫁,侯府廣邀親朋,一屋子都是珠光寶氣、衣香鬢影,連四皇子妃都親來捧場,迎親隊伍未到之前,女眷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塊說話。

    擁有宅女屬性的逢春,其實很不喜歡這種場合,她喜歡安安靜靜的窩著,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敢不來麽……

    薑夫人的娘家也來了人,逢春見到姚家的三個舅太太時,忙問三位舅母安,禮罷,薑箬的大舅母劉氏,便和姨表姐曹氏湊一起說話,清平侯府韓家同樣是忠敬侯府的轉折親,兩位韓夫人也帶了一位姑娘來,正是韓逸的親姑姑韓越的親妹妹,韓絮。

    陶家和韓家曾是姻親,是以逢瑤、逢蘭和韓絮早就熟識,因高氏素日言談的影響,逢瑤把長姐薄命的緣故,全歸咎於韓家二房頭上,這會兒見了韓絮,全當不認識她,隻禮節性的招呼一聲,然後再無它話,韓絮也是千嬌萬貴養大的,逢瑤不理她,她也不會熱臉去貼冷臀,倒是逢蘭笑問幾句逸哥兒可好,韓絮也禮尚往來的笑回幾句。

    逢春笑的臉頰略僵時,迎親隊伍終於吹吹打打而來,新郎官在侯府大門外,先被為難了一番,然後才被放進來,一番禮節走過後,遮上紅蓋頭的薑箏,被新郎官牽走了,到了侯府大門口,因薑簡身體不堪重負,便由堂兄薑策背負薑箏入喜轎,之後,薑筠、薑笙等堂兄弟,也紛紛翻身上馬,浩浩湯湯的送嫁東興伯府,新娘已出門子,侯府這邊也隨即開席。

    是夜,逢春梳洗過後,對著冉冉的夜燈發呆,女家這邊的筵席,比男家那裏散的早些,天色已黑,薑筠尚未回來,逢春不能直接去睡,又閑來無事,隻能對著燈盞打發時光,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有丫頭的聲音響起:“二爺回來了。”

    逢春放下托腮的手臂,起身去迎薑筠,薑筠裹著一身酒氣進屋,逢春見他腳步穩健,目光清明,便知沒喝多少,心中略安,又吩咐丫頭:“快去備熱水來。”

    薑筠身上沾有酒味,便不招惹已梳洗好的逢春,徑直去淨房沐浴,待他換過雪鍛中衣,逢春問道:“二爺今晚還要練字麽?”薑筠攬住逢春的身子坐下,溫聲問道,“瞧你的迷糊樣兒,等我等的困了?”逢春老實的點點頭,又問,“你還沒說,要不要練字呢。”說完,一個困倦的嗬欠就從嘴裏跑出來。

    “今兒個不練了,早點歇了吧。”薑筠拖著一臉倦意的逢春回房,回到裏屋,薑筠直接滾進床鋪,逢春坐到梳妝鏡前取首飾,薑筠懶懶地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看逢春摘耳環拔發簪,之後脫掉外衫搭到衣架之上,再將屋裏燈盞一一吹了,方卸帳進床。

    兩人睡覺,一慣是逢春在內,薑筠在外,逢春就著琉璃燈的光芒,往床裏邊爬,卻叫薑筠高高抬起的一條腿攔住,逢春一巴掌打在薑筠的小腿肚,口氣略微無語:“你幹嘛呢?”

    薑筠不答,隻朝逢春勾勾手指頭。

    逢春無奈,隻得湊到薑筠臉前,再問:“我的好二爺,你葫蘆裏賣什麽藥呢。”

    薑筠將逢春摟趴在胸口,兩條長腿化作繩索,將逢春牢牢的圈壓住了,聲音低而柔:“叫我好哥哥。”兩人姿勢曖昧,十分親密的貼著,感受到薑筠的蠢蠢情動,逢春輕捶一記薑筠的胸膛,“你幹嘛呢,我今天沒放鎖。”

    “誰說沒放鎖?”薑筠口吻悠悠,伸手從枕下摸出一塊玉鎖,“你瞧瞧,這是什麽?”

    逢春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隻能輕啐一口:“你個無賴。”逢春和薑筠各有一把同心鎖,逢春當初的意思是,由她放自己那一塊,如今,那一塊正在脖頸裏掛著,薑筠手裏捏著的那塊,隻能是他自己那枚,逢春心裏有點醉醉的,“都一連三天了,你不能消停一晚麽?”

    薑筠親著逢春的臉頰,低喃道:“不夠,我還想要你……”逢春靜了一靜,將被親的臉蛋一偏,徑直咬住薑筠的嘴唇,逢春之舉猶如火上澆油,薑筠身體一僵,星星之火迅速燎原,翻了個身,兩人的位置立時掉換,半宿纏綿。

    次日清晨,逢春斜眼瞄薑筠,口氣揶揄的低柔:“夠了沒?若是不夠,我晚上給二爺放鎖就是,不用二爺厚著臉皮耍無賴。”

    薑筠微露饜足神色,主動伸手去給逢春揉腰,眉目溫柔:“怎麽會夠呢……唔,腰好些沒?”逢春在薑筠懷裏拱拱,“還是有些酸,再給我揉會兒吧。”時辰還算早,兩人並不急著起床,索性在帳子裏膩歪著,薑筠一邊給逢春揉腰,一邊笑言,“小丫頭,我好像有些太慣著你了,把你都慣壞了。”

    逢春從薑筠胸口抬起頭,眼波濕漉漉的柔軟:“那二爺以後是不準備慣著我了?”薑筠搖了搖頭,歎氣道:“還是繼續慣著你吧,已說了要叫你一輩子開心,總不好食言呀。”逢春往薑筠耳邊一湊,甜聲喚道:“好哥哥。”薑筠親親逢春的臉蛋,美好的一天又開始了。

    兩天後,薑箏領著夫婿三朝回門,姑爺姓萬,名智深,乃是東興伯世子,身高和長相均不如薑筠,逢春在心裏幽幽的評價著,薑箏一臉新嫁娘的嬌羞,被母親趙氏夫人拉著問長問短,見逢春瞅著人家母女不錯眼,薑筠心中奇怪:“你瞧什麽呢?”

    逢春收回目光,低聲道:“有娘疼就是好。”

    薑筠溫聲安慰:“你的後半輩子,有我一直疼你,不用羨慕別人。”

    逢春眸中一暖,朝薑筠輕彎眼睛,萬姑爺識過廳中諸人,又與薑箏去薑簡的院落,薑簡這幾日正好犯病,親妹妹回門這日,他卻離不得床榻,隻能由妹夫過去拜見。

    薑箏的喜事暫告一個段落後,日子也恢複了之前的平靜,沒過幾日,又是逢夏長子安哥兒的百天酒,高氏還在禁足期,自然去不了,逢瑤也稱病沒去,逢蘭偷偷告訴逢春,逢瑤是故意裝病,沒有高氏堵心,沒有逢瑤紮眼,逢春樂得自在。

    漸入五月,薑二夫人孟氏的長女薑籮就快要生了,孟氏天天燒香拜佛,盼著女兒一舉得男,然而,女兒那邊懸著的事情尚未塵埃落定,自己屋裏卻出了一件有點燒心的事,薑二老爺的某個漂亮通房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