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浪蕩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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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瑾正自掙紮,卻見遠處走來一位女郎。這女郎穿著杏色雞心領短袖洋裝,裙長剛過膝,露出兩截白嫩嫩的小腿,腳上穿一雙帶絆珍珠白皮鞋。她身後跟著一個小丫鬟,丫鬟約莫十五六年紀,撐著把陽傘,努力向前伸著,替女郎遮陽。
這女郎麵容清秀,透著點楚楚可憐的味道。她走近玉瑾二人,眼光似隨意一掃,停在了玉瑾臉上。玉瑾微一怔,臉上有些發熱,手上更是用力推了推蕭念。
蕭念像突然回過神般,鬆開了她,有些不明所以地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女郎。
蕭念看向女郎,突然吸口氣,十分驚訝道:“密斯沈怎麽來了?醫院可不是什麽好地方,莫要招了病回去,沈伯伯又該怪罪與我了。”
密斯沈嬌嗔看蕭念一眼,隨即抿著嘴,笑得一派天真,道:“蕭哥哥,這次總算讓我碰上你了,來了好幾次,卻總也是見不到你的。”密斯沈說著,把眼看向玉瑾,“這位是?”
“玉瑾,剛認識的朋友。”蕭念滿不在乎地模樣,側了一下身,將玉瑾讓了出來。
玉瑾笑著衝密斯沈點了點頭,道:“沈小姐你好。”
密斯沈是個洋派的人,伸出手來與玉瑾握手,道:“你好,我叫沈珮佳。”說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沈珮佳?玉瑾在腦中搜索了一番,算是對這人有些印象。這是晉城富商沈誌南的女兒,這沈誌南隻有獨女一個,十分寵溺。不過這沈珮佳卻不像一般嬌小姐,她名譽極好,從未有人說她蠻橫驕縱。而且與蕭念也不同,她向來低調,少有是非。
她極少幾次出現在報紙上,那都是因為蕭念鬧了事,她被無辜牽連上了。沈家與蕭家門當戶對,兩家老爺都有聯姻的意思,蕭家大少爺已經娶了妻,沈小姐自然不能做姨太太,所以眾人皆將她當成了蕭念的未婚妻看待。蕭念若是鬧出什麽大的桃色新聞,報紙上總愛有意無意提幾句沈小姐,以此博眼球。
玉瑾未曾與她接觸過,但從外界的風評來看,對她還是有幾分好感的。此時沈珮佳正笑著與蕭念聊天,玉瑾站在一旁,卻有些可憐她。這蕭念真是演得一出好戲,卻道他為何爬牆進來?看來正是為了躲這位所謂的未婚妻,剛才為何抱自己?估計也是想把沈珮佳氣跑。
沈珮佳好似不知蕭念這些心思,仍舊歡歡喜喜地與他說話:“這般熱的天,蕭哥哥怎的跑出來了呢?聽伯父說,蕭哥哥近來身子一直不好,卻不在病房裏休息麽?”沈珮佳說著,掏出手絹,拭了拭額上的汗,手微微一伸,似乎想給蕭念擦擦。
蕭念似渾然不知,身子自然一繞,走到了沈珮佳身邊,剛好躲開了她的手。蕭念含笑看著沈珮佳,卻是伸手去拿丫鬟手中的洋傘,道:“密斯沈也知道這般熱的天要打著傘,卻是讓真兒費盡舉著傘。看這真兒,連汗也擦不著一把,怪是可憐的。”蕭念說著話,已然收起了洋傘,拎在手中。
真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沈珮佳,複又看看蕭念,低著頭不敢說話。沈珮佳麵上仍舊笑著,伸手接過了傘,道:“蕭哥哥若覺著熱,不如我們去病房再聊。”
“為何要去病房?”蕭念挑眉,有些驚訝地看著沈珮佳,“這病房裏烏煙瘴氣,全是那藥水味,著實嗆鼻子。我還是送密斯沈回去罷,沈公館裏卻是涼爽的。”
“蕭哥哥,”沈珮佳有些急了起來,跺了跺腳,聲音也帶上了哭腔,“自我回國以來,你便是這也忙那也忙,總也見不上你一麵。若不是伯父強拉著吃飯,我怕是一眼也見不著你。這幾日伯父總叫著我去蕭公館吃飯,你倒好,卻是一下躲到了醫院來,你這是……這是……”沈珮佳說著,委屈至極,竟是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淚。
真兒手忙腳亂地幫著擦,蕭念難得地收起了笑,雙眉漸漸蹙在了一起。
“好了,別哭了,在醫院裏,你卻是不怕丟臉麽?”蕭念想替她擦眼淚,卻又覺得不合適,怔怔收回了手。
玉瑾在一旁看得清白,這吊兒郎當,看著上天入地都不怕的簫二少爺,卻是怕女人哭?她忍不住抿唇偷笑。
那邊沈珮佳正哭得熱鬧,也沒去注意玉瑾,她隻一跺腳,哭道:“我卻是不怕丟臉的,那報紙上早將我臉麵丟光了,我回國第一天,你卻是去秦曼麗那裏過了夜,隔天上了報紙,報紙裏將我一頓暗諷。我卻不懼,我隻懼你這般躲著我,避著我,我……我……”
沈珮佳越哭越傷心,話竟說不全了,她結結巴巴說了幾個字,突然猛地吸兩口氣,竟是雙眼一閉,就那麽哭暈過去了!倒是蕭念眼疾手快,長手一撈,便攔住她的腰,接著將她打橫抱起。
“小姐,小姐!”真兒急得不知所措,一個勁瞎喊。
蕭念淡淡看她一眼,神色自若道:“喊什麽?你們小姐身子弱,你卻不知道麽?還由著她來醫院?你先去二樓,讓護士開一間病房。”
真兒立刻噤了聲,一邊不住點頭,一邊飛快像住院大樓跑去。
蕭念抱著沈珮佳,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看向玉瑾。他雙眼彎彎,嘴角一勾,笑得頗有幾分痞氣,道:“那我就不送玉小姐了,還望玉小姐恕罪。”
玉瑾忍不住笑出聲,道:“蕭先生這般忙碌,我卻是不敢勞煩先生的。”
蕭念笑著離開了,玉瑾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搖頭,這位簫二少爺,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浪子。
※
夏日裏,天色暗的晚,但這天已經朦朧朧暗下來了,陸正囂卻是還沒有回醫院。玉瑾坐在病房窗前,一直盯著院門看,卻一直也未見到陸正囂的身影。
難道發生什麽事了?玉瑾心裏突突直跳,開始心神不寧起來。她從窗邊走開,強迫自己不再去看窗外,她隨意拿了一本書,認真看起來。
剛翻了兩頁,遇上個不認識的字,她拿過字典,卻忽而失去了耐心,一顆心又突突跳不停,是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看書了。這般坐著幹等,真是撓心撓肺的難受,玉瑾放下字典,隨意披了件薄衫,便自下了樓。
玉瑾原本打算去找陸正囂,剛下了樓卻變了主意。如今自己身在何處尚且不知,這般隨意跑出去,醫院的人同不同意先不說,若迷了路,回不來了,反倒給陸正囂添麻煩。再者,又該去何處找陸正囂?她是蒙著眼去的將軍府,如今自是找不到路。
雖然打消了去找陸正囂的念頭,但是玉瑾已然到了樓下,她便決定四處走走,當是散心,免得悶在那小小病房裏胡思亂想。夜裏熱氣退了,風一吹,倒有幾分涼爽,她在院子裏走了片刻,心裏倒是不像開始那般焦灼了。
玉瑾繞過圓形的噴水池,剛到對麵,卻見角落裏似乎有兩個人影。她腳步頓了一頓,準備繞開,卻聽見一個低低的女聲道:“你的意思是田成光?”
田成光?今天是田成光接管晉城的日子,也是秦曜離開晉城的日子,陸正囂去將軍府偷偷送秦曜,他說不定會遇上田成光。能否從這兩人口中聽到些田成光的消息,然後找到陸正囂的線索?
玉瑾這般一想,腳步不由就輕輕向著人影處移了過去。黑暗中一個男音低低說了什麽,但聲音極低,玉瑾聽不清楚。很快,女音再次響起:“二少爺可要想好了,這田成光是個大靠山,但也是個吃不飽的大老虎。到時候來一出請神容易送神難,那可就全完了。”
二少爺?玉瑾心中一凜,這男人竟是蕭念!可這女人又是誰?下午她一直坐在窗前看院門,親眼瞧著沈公館的人將沈珮佳接走了,怎麽又出現一個女人?
蕭念的聲音響起,這次聲音大了很多:“今日田成光走馬上任,在他的田公館開了宴會,聽說被秦曜的舊部攪了場子,這事你可知道?說是極為熱鬧,可惜我沒有親眼瞧見。”
女人沒有立即接腔,等了片刻才道:“各界名流都在,被人當場攪了局,場麵自然是熱鬧的。不過那秦曜的舊部當場被斃了,倒也是成全了田成光的下馬威,這下,晉城怕是沒人敢大聲跟他說話了。”
當場槍斃!會是陸正囂嗎?玉瑾心裏一緊,下意識上前一步,卻發出了不小的響動。
這響動顯然在蕭念的意料之中,他從容笑道:“玉小姐可以出來了,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玉瑾也不顧他的調侃,立刻走了出來,直看著蕭念,急切道:“是陸正囂麽?”
“為了套這麽個小姑娘出來,二少爺倒是費心了,我倒以為是個多麽了不得的角色。”
女人尖著嗓音開口,頗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玉瑾這才扭頭去看她,卻發現這女人十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這女郎長相十分豔美,即便現在穿著一身素色旗袍,也顯得光彩照人,這樣的女郎,見一眼卻是忘不了的,可玉瑾卻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不過眼下她關心的是陸正囂的安危,也不去管這女郎,隻上前一步,抓住了蕭念的手,急道:“那個被當場擊斃的是誰?”
蕭念還沒來得及開口,遠遠的一道人影無聲、飛速地跑了過來。這人影到了跟前,氣還未喘勻,便對著蕭念道:“少爺,你讓我查的人正往回走,受了點傷,卻是不嚴重。”
玉瑾看向來人,心裏猛然一驚,居然是他!玉瑾再度看向蕭念,他正彎著眉眼看她,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