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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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總算得了閑的七皇子約上休沐的小孟太醫直奔陳府——他太想看景西侍疾的模樣了,若非父皇近來令蘇祭酒親自管教他們,恐怕早就閑不住。

    到了陳府,得到消息的陳尚書慌張出來迎接,七皇子先是問了陳朗的傷勢,接著直白地說明來意。陳尚書勉強笑道,“多謝殿下厚愛,景小王爺在沉香苑,微臣給殿下帶路。”

    “無妨,陳尚書自顧忙去,不用招呼,找個人帶路便是。”七皇子笑嘻嘻地擺擺手。

    打發了陳尚書,兩人剛踏進沉香苑,便看到了院中站得筆直的侍衛無霜。

    越過無霜,便見某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郎愜意地躺在不遠處的軟塌上,一手墊在腦後,旁邊侍從於半空舉著書本,待少年一個示意便翻一頁。另一小廝則捧著裝滿葡萄的盤子,旁邊還有兩個侍女,一個負責剝葡萄皮,一個負責接下小王爺吐出的葡萄籽。

    七皇子:“……”

    孟斐然:“……”

    ……就知道!

    經過大半個月的細心調養,名貴藥材不要錢地用,季景西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宗正司的板子終究不敢狠打,也就是他嬌生慣養,換做旁人,比如無霜,十日就活蹦亂跳了。

    季玨瞧不慣他這副驕奢淫逸的模樣,嗤笑著上前,“我說景西,你可以啊,這疾侍得舒坦啊。”

    季景西從容不迫地從書裏抬起頭,懶洋洋睨向兩人,“怎麽,想看本小王熱鬧?”

    “誰樂意看你熱鬧。”孟斐然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隨手從盤中拈了顆葡萄進嘴,嚼了兩下,驚訝,“宮裏的?”

    季景西慵懶地白他一眼。

    “瞧著像新來的貢品?”七皇子也不客氣地捏起一顆嚐嚐,“哎,還真是,哪來的?”

    “想吃自然就有。”景西揮退旁人,坐直身子涼涼道,“適可而止啊你們。”

    “侍疾的人哪能吃這麽好。”七皇子咕噥道。

    “就是,我們這是在幫你毀屍滅跡。”孟斐然接過話頭,“不然皇上若是知道你給陳家小公子侍疾期間還能有這麽好的葡萄吃,會再打你板子的。”

    季玨噗嗤笑了出來,當即抬手,默契地和孟斐然擊了個掌。

    季景西簡直被這兩人的無恥驚呆了,忍不住上前踢了踢季玨,“別吃了!你們怎麽會過來?”

    “好好說話,別動腳!”七皇子動作敏捷地躲過,“今兒南苑停課,小孟又恰好休沐,我倆閑來無事,探望探望你。”

    “停課了?”

    “不然我能來?”七皇子終於找到了發泄口,開始大倒苦水,“你不去不知,蘇祭酒的脾氣真的是越發見長了啊!你知道他讓我抄了多少遍《論語》嗎?五十遍!!整整五十遍啊!我堂堂一個皇子,被罰抄書!”

    景西嗤笑一聲,說的跟誰沒被罰過一樣。

    一旁的孟斐然撇嘴,“為了找幫手,咱們這位殿下還特意去太醫院尋我,非要我也幫著抄了十遍。搞搞清楚啊殿下,我平日也很忙的好不好?下次有這事,你找景西,我看他閑得很。”

    季景西一臉木然,“嗬嗬。”

    七皇子也跟著嗬嗬,“找他還不如我自己抄,他那字,鬼畫符一樣,能看嗎?要是袁錚在就好了,他才不像你們兩個沒良心,肯定二話不說幫我抄個二十遍的……”

    小王爺季景西、七皇子季玨、孟家少主斐然和少將軍袁錚,從前是京城裏橫著走的四霸,打小廝混,為虎作倀,不知惹過多少事端,京城上下聽見他們的名字就人人頭疼。

    孟斐然的祖父是當世大國手,父親叔伯也都醫術精湛,太醫院大半太醫都姓孟,反倒是他這個孟少主,雖早早就被傳是得了孟國手真傳,卻不知走了哪條岔路,跟混世魔王季景西混到一起,哪怕現在人在太醫院當值,也沒見正經到哪去。

    袁少將軍如今則在漠北大營,是鎮國大將軍袁穆獨子,三年前與敵國戰事爆發後,被自家老爹卷包袱一般連夜裹挾去了漠北。那小子原先被看成是季景西一夥,誰知到了戰場上卻是連連立功,如今已是中郎將。

    算算時日,袁錚也快回來了。

    提到袁錚就不得不提漠北戰事,季景西在陳府養傷,消息不靈通,季玨倒是知道些,“……幾乎將戰線推到北戎國境線了,至少兩三年裏不能再作妖,父皇接到捷報龍顏大悅,袁錚又要升官了。”

    季景西笑起來,“看來,一個宣武將軍是跑不了。”

    自家小夥伴升官發財前途光明,三人都高興,季玨也點頭,“袁錚這次可能要留京。”

    袁大將軍鎮守漠北,無詔不能回,除非再次開戰,否則袁錚至少要在京裏留個三五年。

    “你有想過他去哪任職麽?”他望向季景西。

    紅衣少年懶洋洋地拿手點著桌麵,隨口道,“不是京郊大營就是禁衛營咯。”

    “別打馬虎眼,”孟斐然接過話頭,“殿下問的什麽意思你又不是不知,跟我們玩這一套了?”

    “說的跟這事我能決定一樣。”季景西撇撇嘴,好一會才不情不願道,“京郊大營的統領是太子堂哥的人,如今的禁衛營首領倒是從前帶過兵,是個有真本事的……”

    身邊兩人:秒懂。

    “不過我說你們是不是想太多了?”景西不耐煩地挑眉,“袁錚怎麽安排,皇伯父心裏定然有數,就算要定下來,也得是壽寧節之後了,你們操什麽閑心。”

    “總得先想想。”季玨好笑,“我倒也傾向禁衛營……總得有個人給你闖禍收尾吧?”

    季景西睜大眼睛,“笑話,我還不夠修身養性嗎?”

    孟斐然頓時爆笑出聲,“得了吧我的小王爺,人朗公子還在屋裏躺著呢。”

    “……”沒好氣地白了孟斐然一眼,季景西再次抬腳踢向七皇子,“你五十遍抄完了?”

    “說了別動腳!”季玨瞪他,“完了,本殿下昨兒才交上去,要不是賀小白和本殿下的伴讀幫著搞定三十遍,本殿下說不得要跪在父皇麵前了。”

    “賀小白?”景西聽到了熟悉的名字,“賀家的小六賀白?”

    “對,你那位小伴讀。”七殿下想了想,“年紀好像跟楊家小五差不多大?你從來不好好上課,不熟也不奇怪,但人家可是每日都替你應卯的,又老實又乖巧。”

    楊家小五?

    季景西猛地抓住了腦子裏飄來蕩去的思緒。

    “你伴讀呢?”他斜向七皇子。

    “回家了。”季玨不明所以,“早早就跟楊小五賀小白他們一起走了,怎麽?”

    季景西眨了眨眼,又突兀地轉了話題,“壽寧節快到了吧?”

    “不到半月。”

    低頭沉思片刻,他起身,“我出去一趟。”

    七皇子和孟斐然疑惑地看過去,“去哪兒?”

    “崇福寺。”季景西頭也不回地走,身後無霜迅速跟上。

    “去崇福寺作何?”身後兩人也跟著站起來,七皇子蹙眉,“這都快晌午了,再說父皇不是不準你出尚書府?你走了誰侍疾?”

    “不是有你們倆麽?來的剛好。”季景西背著身揮手,“一會記得端藥給那個斷腿兒的。”

    他走得幹脆利落,毫無征兆,徒留身後兩人一臉迷茫。

    半晌,七皇子默默看向孟斐然,“你是太醫,你去。”

    孟斐然抽了抽嘴角,默默在心底念了一百遍【他是皇子他是皇子】,轉身走向煎藥的小廚房。

    ……

    從京城趕到崇福寺,快馬一個時辰。季景西一路飛馳,總算在午時末來到了香茗山下。

    鑒於景小王爺騎射水平不太好,快馬飛馳的是無霜,兩人共乘一匹,下馬時,景西腿抖得險些沒站穩,又隱隱感到傷口疼,忍了半天才緩過氣來。

    總不好一瘸一拐地上山,季景西調整了許久,這才深呼一口氣踏上台階,沒走兩步又突然回頭,“爺看起來可有不妥?”

    無霜上下打量兩遍,“主子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下盤不穩,還出虛汗。”

    季景西:“……”

    聽著有點不對?

    氣得一腳踹過去,小王爺怒斥,“讓你說你還真說!”

    氣鼓鼓地大步往前走,季景西沒走出多遠又沉穩下來,盯著自己的腳麵瞧,好似要瞧出哪裏虛浮,並下意識模仿起無霜。然而沒多久他便嗤笑一聲放棄,開開心心做回自己。

    眼看要走到寺門前,他忽地又轉過來,“爺這身打扮可得體?”

    無霜剛要開口,便先聽到一句“給爺斟酌好了再說”的警告,無奈隻好認真道,“……尚可。”

    月季紅繡金線的衣裳是宮廷內造,用的乃是論黃金算的頂級江南織錦,鞋子是太後親自納的底兒,鞋麵上是真真的東珠,腰間玉佩乃已逝燕王妃送的藍田玉麒麟,就連手上的扳指,都是宮裏量身打造的。

    這一身走在街上,誰敢說一聲不妥?

    “尚可?”季景西不滿,“隻是尚可?爺千辛萬苦跑來,可不是聽你一句尚可的。”

    無霜慢吞吞問,“主子要來崇福寺見什麽重要人物?”

    季景西一噎,氣急敗壞道,“爺來看景!哪有什麽人值得爺午膳都顧不得就跑來見的,啊?”

    “哦。”高大的侍衛恍然,“那屬下便無需再去交代下去,給主子接風洗塵了吧?來得急,也沒帶換洗衣裳,主子將就著看完景便回吧。”

    季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