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查到點新東西，關於林昕宇的。”

    時然深呼口氣：“你說。”

    “林昕宇的七個前女友裏，有五個曾經報過警，報警理由都是因為感情糾紛。”

    時然心咯噔一聲響，再聯係到剛才看到的幻象，某些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有暴力傾向？”

    “現在還不好說，”寧遇蹙眉，“這五位報警的前女友裏，有些受了傷，有些則沒有受到身體上的傷害。而且照目前的狀況來看，這五起事件都沒立案，說明受傷的三個人都不嚴重。”

    “不嚴重？”時然想到曲馨被林昕宇掐著脖子痛苦掙紮的樣子，想要說什麽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時然埋著腦袋，悶悶地把土豆裝進碗裏就聽寧遇道：“時然，你是不是預測到曲馨會有危險？”

    時然抿唇，抬眸定定地望著寧遇。

    寧遇上前拍拍時然的腦袋，這才接過土豆直接下進鍋裏。寧遇背對著時然，用勺子把土豆壓在湯汁下麵，“等明天我再找派出所的同事詳細查查這五起事件，你放心，我一定盡全力保護你的朋友。”

    時然還是沒說話，隻把腦袋靠在寧遇背上，從身後環抱著他，在心裏輕輕說了句：還有保護好你自己啊，傻瓜。

    **

    第二天到單位後，時然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林拉到民政局後麵的小花園。

    小林本來在換工作服，被時然突然拽出來還有點懵，一邊扣扣子一邊道：“怎麽了？是總部給你下新調令了還是又有什麽狗血八卦了？”

    時然開門見山道：“小林，你老實告訴我，你哥到底有什麽問題。”

    小林聞言倏地一愣，扣扣子的動作也慢下半拍：“好端端的，你問這個幹什麽呀？”話音落下，小林想到某種可能，又瞪大眼睛道，“他又來找你了？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為什麽他絕對不可能再來找我？”時然自問自答，“是因為他已經談了新女朋友，對吧？”

    小林訝然：“你怎麽知道的？”

    “他那個新女朋友曲馨，是我閨蜜呀。”話說到這，時然這才把自己暈倒住院，曲馨前來探望，從而與林昕宇相識的過程一五一十地告訴小林。

    時然道：“我知道不該這麽刨根問底，可林醫生他……小林你知不知道，你哥已經到偏執的地步，我跟曲馨去吃個火鍋他都在外麵守著，一刻都不肯放鬆。”

    “我知道，”小林顫著唇，“我哥本來就有偏執型人格障礙。”

    時然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話要往外說，可聽到小林這話卻驀地怔住：“你說什麽？”

    小林凝著時然，滿臉糾結：“你讓你朋友趕緊跟我哥分手，不然以後再想收場就難了。”

    ……

    **

    上午收了工，時然就打了個車，直奔曲馨的單位。

    按照小林的說法，林昕宇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原來，林昕宇有個談了七年多的女朋友，兩人同為醫科大的學生，從戀愛初始，兩人就約著以後一塊考進一家醫院。

    可沒令人想到的是，畢業之前，這女孩卻毅然考去了國外深造，走之前還專門給林昕宇留了封信，表示自己已經出軌兩年。最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這女孩見異思遷不僅不覺得是自己的錯，還反過來譴責林昕宇對自己關心太少，她跟男生說說笑笑他也從來不放在心上。

    這事對林昕宇的打擊可想而知，林昕宇上班後，整整花了一年多時間才調整過來。而這時家裏剛好也給林昕宇介紹了相親對象，兩人就這麽慢慢相處起來。這次林昕宇吸取教訓，對女孩是無微不至，處處體貼，就連別人周末的閨蜜趴，他也死活跟著。

    最開始林家人也覺得沒什麽，無非就是林昕宇受上段戀情的影響，對感情變得謹慎敏感了些而已。可漸漸的，他們才發現不對勁——

    小林道：“第二個女朋友沒談多久就分了，對方給的理由是我哥的控製欲太強。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才發現他變得有點奇怪了……”

    對方提出分手後，原本溫和儒雅的林昕宇竟然跑去對方家裏大鬧，還到女方單位去堵對方下班。女方嚇個半死，直接躲去了外地親戚家，林昕宇在別人家樓下又等了一個多星期這事才不了了之。

    “按理來說，這事傷我哥還是挺深的，一般人都會需要一段很長時間的感情療傷期對吧？可出乎意料的是，過了僅僅一個月，我哥就又找了個新女朋友。這次，是醫院的實習護士。”

    跟實習小護士戀愛沒多久，林昕宇就重蹈覆轍，指責女方跟男病人打情罵俏。小護士也是年齡小，林昕宇這麽一鬧，她反倒覺得是男朋友對自己重視，幹脆聽話地辭了職，在家裏做起了當全職太太的美夢來。

    兩人剛開始同居，看著也還是不錯。可慢慢的，林昕宇對小護士的控製欲越來越強，甚至到不讓對方出門的地步。某晚小護士趁著林昕宇參加單位年會的機會逃了出來，然後報了警。

    就是這一次開始，林家人才開始重視林昕宇的情況。

    小林道：“那次我爸動用了一些關係才讓我哥出來，好在那小護士身上也沒傷，後來我們去求她她也心軟了，改口供說隻是跟我哥鬧著玩，這才沒立案。回家後我們好說歹說，我哥才去看了心理醫生，診斷出來就是那個結果。”

    “偏執型人格障礙？”時然接過小林的話茬。

    “嗯，”小林點頭，“醫生說造成我哥這樣的有兩方麵原因，一是父母從小離異，因為母愛的缺失導致他心理極度缺乏安全感，二就是初戀女友的背叛對他造成的刺激。”

    時然看過林昕宇檔案，知道小林家的情況。其實小林跟林昕宇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換句話說，小林這個妹妹其實是林昕宇的父親跟後媽所生的孩子。

    林昕宇的親生父母在他兩歲時就離異再婚，沒過多久小林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長大，林昕宇缺乏安全感以及敏感纖細的性格也是可以理解的。隻是前25年，他都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直到初戀女友的背叛給他燒了把火，把他體內的所有不安因素一塊點燃了。

    小林道：“我哥也配合著治療了一段時間，但治療一點也沒耽誤他談戀愛，就這麽零零星星地又換了好幾個女朋友，他的情況卻一點也沒好轉。說來最好笑的是，後來那個心理醫生也跟我哥談起了戀愛，他們兩人分手後，我哥就連治療也不配合了。

    “我爸實在沒辦法，隻能把他弄回家，讓他跟我們一塊住。我們原本的想法是，盯著他，等他情況好點再給他介紹對象，可沒想到最後還是弄成這樣了。”小林說完就拉著時然的手，“然然你不知道，其實我哥這次搬出去前，跟家裏大吵了一架，我爸被氣得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因為我們三番五次地阻攔他找女朋友，他現在連我們都懷疑上了，說我們要害他。我那天當著我哥的麵也不好勸曲馨，就這樣，他還把我拉黑了呢。所以我們真是沒辦法了，你要是能勸動你朋友離開是最好的，還有，千萬別讓我哥知道你住哪。他這人太偏激，如果他真找不到曲馨就會把她的朋友親戚都翻個底朝天。”

    時然想著想著小林的話就到了曲馨公司樓下，他們公司是十二點半開始午休，這會兒剛到時間，時然就故意踩著點兒地上了樓。

    一到他們公司門口，時然正說給曲馨打電話，一小夥子就正好從裏邊開門出來。一見是時然，小夥子就亮眼招呼道：“然姐！”

    時然望向對方，也彎眼笑開：“小七！這下可好了，我正說沒人給我開門呢，你就來了。”小七跟曲馨同為一個項目組的美術，兩人私交不錯，所以時然跟著曲馨也見過對方兩麵。

    小七把門打開，一邊把時然往裏帶一邊道：“你來找曲馨？”

    “對啊，”時然回應，“找那二貨吃個飯。”

    小七聳肩哼哼：“那也得看別人有沒有檔期喲。”

    小七這話又酸又臭，時然微微詫異，但也不好問，就隻默默跟在他身後往辦公室深處走。等到了曲馨的辦公室門口，小七就停住腳步，癟嘴往裏指指：“喏，她人就在裏麵，你自己進去吧。”

    說罷，當真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時然心裏的疑慮愈來愈重，以前小七不是這樣的啊？時然印象裏，這小男孩最愛湊熱鬧，和二馨又頗為合得來，按照以往，他看到自己來找曲馨，鐵定是要湊熱鬧跟他們兩一塊吃飯的。

    時然正疑惑著，就聽係統大叔劇透道：“小七跟二馨鬧掰了。”

    時然瞪大眼睛，“好端端的怎麽會鬧掰？”

    係統大叔：“因為曲馨發朋友圈，小七老愛在下麵點讚留言，林昕宇發現後就懷疑小七與曲馨有染，為此大鬧了一場，還把曲馨的手機也砸了。過後林昕宇又跟曲馨道歉，又給她買了新手機賠罪，曲馨耳根子軟，就聽林昕宇的話把小七拉黑了。小七知道這事後，就跟曲馨沒再說過話。”

    時然聞言呼出口氣，想起幻象裏林昕宇惡狠狠地對曲馨說：“你是不是見那個姓黃的去了？”心又開始微微打鼓，小七的真名好像就叫黃吉吧？難道幻象裏的林昕宇指的就是他？

    那小七會不會也有危險？畢竟小林說過，林昕宇曾經就有過傷害女友男閨蜜的行為。

    這麽一想，時然的拳頭就又忍不住微微攥緊。不管怎麽說，她今天一定要勸動曲馨，隻有這樣才能避免後麵的一係列悲劇發生。

    係統大叔聽到時然的心聲，幽幽道：“沒用的然然。我還是那句話，隻要是我劇透出來的內容，那麽這件事就必然會發生，你是扭轉不了曆史進程的。”

    時然隻當聽不見係統大叔說什麽，敲了敲辦公室門就往裏看。辦公室裏，曲馨剛關了電腦準備走，聽見敲門聲她一回頭就歪頭咦了聲：“然然？你怎麽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時然佯裝生氣，戳曲馨腦袋道，“有你這種人嗎？吃火鍋吃到一半說走就走，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多鬱悶？吃都沒吃飽！”

    曲馨雙手合十討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下次我請你吃好的補償回來。”

    “別下次了，就今天中午吧，剛好來的時候看到你們樓下新開了家麻辣香鍋。”

    曲馨愣了，“今天中午啊？”

    “怎麽？有事？”

    “也不是，”曲馨滿臉為難，“就是……今天昕宇休息，我已經答應他中午回家吃飯了。”

    時然聞言怔忪，這會兒終於明白小七為什麽要陰陽怪氣地說“吃飯也得看曲馨有沒有檔期了”。照這麽看來，現在曲馨中午的時間也被林昕宇控製了，所以小七才會說這種話。

    這頭曲馨以為時然生氣了，忙又道：“然然你別生氣好不好？主要我不知道你今天會來，要不這樣吧，我今晚回去跟昕宇說一下，找一天時間好好叫你出來吃個飯。”

    時然蹙眉：“二馨，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要跟你吃頓飯還得向你男朋友打報告了？”

    曲馨被時然問得啞口無言。

    時然又道：“你難道真的不覺得這樣活得很累？”

    “我——”

    “你要把我當朋友，現在就給林昕宇打電話，跟他說中午不回家吃飯了。”

    “然然，你何必逼我。你明知道昕宇這個人……”曲馨話還沒說完，電話鈴聲就恰到好處地響起。

    係統大叔道：“是林昕宇打來的，催她二十分鍾內到家吃飯。”

    一聽說回家還有時限，時然氣得後槽牙直犯腥，“接電話，跟他說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飯了。”

    時然態度強硬，今天中午，她必須把真相都告訴曲馨，不能再放她回那個恐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