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結束。

    又是慕時璟胡牌。

    但他沒再繼續。

    起身，把位置讓給邊上的男人：“你來，我回家有點事。”

    他拿上放在桌角的手表佩戴，準備撤。

    剛才邱黎給他信息，他讓她來會所，她幹脆的一口拒絕，他隻好讓她先去他的公寓。

    沈硯抬頭，眉峰一挑，懶洋洋的口吻：“不是說這幾個月吃素嗎？這才幾天，你就開葷？”

    “我看你的嘴就欠縫！”慕時璟戴好手表，又解釋句：“我妹妹。”

    他伸手拿過手機，跟顧琰招呼一聲，轉身就走。

    剛走幾步，慕時璟又轉身折回來，看向顧琰：“你下午沒什麽要緊的事吧？”

    顧琰正在低頭看新聞，收起手機：“嗯，什麽事？”

    包間裏的大部分視線也都集中在慕時璟身上。

    趙筱君則看著顧琰。

    慕時璟簡單說了下：“秋秋注冊了個公司，非要自己創業，做的B2B平台，前前後後砸了快兩個億進去，一分回頭錢沒看到不說，接下來還是個無底洞，她誰都不聽勸，鐵了心的要繼續融資。”

    說著，慕時璟歎口氣，“為這事，她跟我媽還有邱叔叔也鬧翻了。”

    顧琰聽著，沒發表任何意見，麵色始終如常。

    “我們都是外行，說了她不聽，你是業內人，你幫我勸勸她，說不定就有效果。”慕時璟邊說邊點開手機。

    邱黎又微信他，問他什麽時候到。

    他語音回她：“堵在路上呢。”

    收起手機又看向顧琰：“早就想找你當說客，你又不在國內。”

    “勸人回頭是岸這活你該找我呀，我最在行了。”不等顧琰開口，沈硯慵懶的聲音插.進來。

    他笑著衝慕時璟揚揚下巴，“這事包我身上，妥妥的。”

    慕時璟沒愛搭理他，視線落在顧琰身上，顧琰意會，起身。

    沈硯被無視，那個氣呀。

    他把手裏未抽完的半支煙摁在煙灰缸，“不信是吧？不信我現在就給秋秋打電話，保準她放下屠錢的刀，立地成最現實的商人。”

    所有人：“......”

    不管多高大上的話到了沈硯嘴裏過一遍，都變了味。

    坐在沈硯邊上的趙筱君在心底莫名鬆了口氣，她不想顧琰離開，更不想他去見邱黎。

    她知道邱黎暗戀顧琰，大一時就知道。

    當時課間，她從邱黎座位邊路過，不小心碰掉邱黎的課本。

    她撿起。

    無意間就看到課本上翻開的那頁寫滿了‘顧琰’兩個字。

    還畫了很多愛心。

    後來還有一次，上體育課。

    她跟她都是選的網球課。

    休息時，邱黎在打電話，她正巧從她身邊路過。

    隻聽邱黎說：“顧琰什麽時候回來？...我問過沈硯，他說不知道...嗯，你幫我問一下，如果他這幾天回，周六我要去那家早餐店吃飯，跟他偶遇...”

    當時她不知道顧琰是誰。

    現在對上號了。

    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對顧琰，盡管他現在還不是她的誰，她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趙筱君也催沈硯：“快點打吧，我也是好幾年都沒有看到邱黎了呢。”

    沈硯已經撥了邱黎的電話，順手開了免提。

    又示意慕時璟和顧琰稍等一下。

    電話響了好多聲才接通，那頭的聲音客氣中夾帶著疏離，“您好，哪位？”

    沈硯：“...”

    原本嘚瑟的眼神瞬間怔了下。

    別人不了解邱黎，他了解，她的那句“您好，哪位？”不是跟他鬧著玩，是真的把他的手機號給刪了。

    但他沒得罪她呀。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特別是慕時璟，眼裏有一抹掩飾不住的揶揄的笑。

    顧琰還是跟之前一樣平靜，臉上沒有一絲變化。

    為了虛榮心，沈硯扯了個笑，給自己臨時搭了個台階：“秋呀，你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調皮呢，好啦，不跟你鬧了，我是你沈硯哥。”

    邱黎早聽出了是沈硯，但依舊熱絡不起來：“打我電話有事？”

    沈硯反問：“沒事就不能找你了？秋秋，你還記不記得你有幾年沒跟我們一起玩了？”

    邱黎頓了頓說道：“不記得了。”

    聲音淡淡的。

    沈硯又吃癟。

    忍著，繼續笑著說：“三年多了。”

    邱黎客套著：“嗯，是挺久的了，最近比較忙，有空找你們玩。”

    沈硯接過她的話：“在忙什麽呢？”

    邱黎正在路上，已經綠燈，前邊的車沒動，她鳴了幾聲喇叭，回沈硯：“忙著脫貧致富奔小康。”

    沈硯：“......”

    邱黎：“我在開車，沒什麽事我掛了。”

    “別別別。”還沒說正事呢。

    沈硯揉揉心口，也沒再拐彎抹角：“聽說你自己創業了？”

    不用想也是慕時璟說出去的。

    邱黎若有所思，答非所問：“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一起玩了這麽多年，感情都不一般，用不著再鋪墊。

    沈硯就開門見山道：“秋秋，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害你的心不會有，聽哥哥一句勸，及時止損吧，B2B平台不好做，要是好做，顧琰早就做了。”

    說著，他下意識看了眼顧琰，顧琰正巧也在看他。

    認識這麽多年，他也猜不透現在顧琰在想什麽。

    沈硯沒時間研究顧琰的眼神，又繼續苦口婆心：“不說其他人，就說趙筱君家，趙筱君你記得吧？聽她說你們是大學同學。”

    邱黎‘嗯’了一聲。

    沈硯：“他們家是國內B2C平台做的比較成功的，前幾年也嚐試了B2B，當時B2B公司在港上市，股價從35塊多跌到5塊多，市值嚴重縮水，現在也不見起色，這些你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還繼續愚蠢？”他聲音不由提高，“他們互聯網巨頭都沒做好，你說你一個小老百姓，吃飽了撐的，去做高風險零回報的投資？”

    邱黎耐著性子把這一席話聽完，問他：“都說完了是嗎？”

    沈硯：“...”

    看來是白說了。

    他已經聽出邱黎的不耐煩和不以為然。

    還不死心，他又硬著頭皮勸說：“秋秋呀，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幹嘛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沉默片刻。

    邱黎漫不經心的語氣：“你自己都說苦海無邊，既然無邊，哪來的岸？怎麽回頭？”

    沈硯被問的一口血悶在心口處。

    也不等他再繼續掙紮，邱黎跟他說了句忙，就利索的把電話給掛掉。

    包間裏的人，默默的收回視線，若無其事的看著手裏的手機。

    慕時璟已經懶得再嘲笑沈硯，跟顧琰對了下視線：“走吧。”

    顧琰微微頜首，跟他一前一後往外走。

    “慕大哥，我跟你一起吧，我也挺久沒看到秋秋，正好跟她談談心，說不定有用呢。”趙筱君已經站起來，言語間都是誠懇。

    慕時璟駐足轉身：“謝謝你。”

    話鋒一轉：“下回的吧，下回我請你們到我家裏聚聚，順便叫上秋秋。今天怕是不行，剛才秋秋已經被沈硯說了一通，再看我帶那麽多人，她心裏更反感。”

    拒絕的話說的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趙筱君訕訕一笑，點頭說好。

    視線又不自覺瞄向顧琰的方向。

    他已經推開包間的門出去，隻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門瞬間闔上，背影也看不見。

    趙筱君的臉色暗淡不少。

    到了會所樓下，慕時璟和顧琰的車都已經開過來。

    上車前，顧琰轉身跟慕時璟確認：“確定還需要我去勸她？”

    慕時璟：“沈硯那不叫勸，是火上澆油。”

    頓了頓，“秋秋比較聽你的話，以前我們管不了她的，你幾句話一說，她基本就照做。”

    這次不一定有那麽明顯的效果，但試試總是好的。

    顧琰微微點頭，沒再多說什麽，拉開車門坐進去。

    慕時璟和顧琰回到公寓時邱黎早就到了。

    她正倚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對著窗外發呆。

    長發在腦後隨意綰了個發髻，衣服鬆鬆散散的搭在腰間。

    乍一看，像擺拍的模特。

    上午去找爸爸的老朋友融資，邱黎穿了正裝，大概是心裏作用，感覺渾身不舒服。

    中午回到家就換上熱褲，上身搭配了一件黑色的男士襯衫，襯衫偏大，她在腰間打了個結。

    這幾年，她對某個牌子的男士襯衫幾近瘋狂的喜歡，一年四季，除了正式場合，她基本都是穿著襯衫。

    喜歡的顏色也單調，不是黑就是白。

    男士的最小碼穿在她身上也顯寬鬆，每次她都會把衣擺打個結。

    開門的聲音不小，邱黎都沒察覺。

    慕時璟搖搖頭，也猜到她又在為融資的事發愁。

    “秋秋。”

    慕時璟喚了她一聲。

    邱黎回神，轉頭，衝著慕時璟笑了笑。

    當看到他身後的人時，她嘴角的笑有瞬間的凝滯。

    很快又恢複。

    邱黎站好，朝他們這邊走來。

    心裏已經七上八下。

    她沒料到顧琰會出現。

    這個她從小就開始暗戀的男人，暗戀無果，她已經竭盡遠離，可三年後，他們又遇上了。

    她對著顧琰微微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虛偽的寒暄她不想說。

    想說的又沒法說。

    她想他了。

    有意避開他的這幾年，想念有增無減。

    邱黎及時打住胡思亂想，視線落在慕時璟身上：“你們不是都晚上才去會所玩，今天大白天的怎麽就聚在一起了？”

    慕時璟將手機丟在茶幾上，把襯衫的紐扣鬆了幾粒：“朋友的兒子今天過滿月，大家吃過飯就一起去了會所。”

    他示意邱黎：“招呼一下顧琰，我去樓上換件衣服。”

    說罷便去了樓上。

    偌大的客廳，隻剩邱黎和顧琰。

    一下子針落可聞。

    邱黎故作鎮定，一本正經的語氣問顧琰：“你想喝點什麽？咖啡？茶？”稍頓，又加了句：“果汁也行，我去現榨。”

    顧琰沒回她，而是盯著她看了數秒。

    隨後，他淡淡一笑，“什麽時候變的這麽懂事了？嗯？”

    清冽磁性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說不出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