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深秋, 邱黎的婚紗照沒拍成, 因為顧琰提議, 說夏天弄堂的景色更好看一些。

    還又說了個具體的日期, 7.29。

    邱黎問為什麽那天？

    顧琰說沒什麽, 覺得那天天氣應該蠻好的。

    邱黎：“...”

    顧琰正抱著她看財經新聞, 她不滿的回頭瞪他：“快說，不說不許你看！”故意伸手遮住他的眼。

    顧琰捉住她的兩隻手反剪在她身後，他長腿一收，同時將她的兩腿也給鎖住，親了她下：“看電視。”

    邱黎拚命掙脫, 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 可無濟於事, 掙紮累了, 她倚在他懷裏，氣喘籲籲的。

    衝他翻個白眼：“快告訴我為什麽！”

    顧琰看著電視，片刻後才想起來回她一句：“忘了。”

    他回答的很敷衍, 也不知道是對她的問題不專注還是對電視太感興趣。

    “老公。”

    “嗯？”

    “看我。”

    “沒空。”

    “...”

    “老公。”

    “嗯？”

    “看我呀。”

    “還是沒空。”

    “...”

    邱黎被氣笑了。

    繼續跟他鬧著玩, 也忘記了要問他為什麽選在那天拍婚紗照。

    她喊他：“老公。”

    “嗯？”

    “看看我呀。”

    “你煩不煩？”

    “你說呢？”

    “不煩。”

    邱黎笑了。

    客廳裏主持人磁性的聲音還在繼續, 電視裏彩色的光打在他們臉上, 忽明忽暗, 她微微仰著頭。

    他始終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屏，沒被她打擾。

    “老公。”

    “嗯？”

    “你看看我呀。”

    顧琰終於低下頭, 跟她親了個嘴, “煩不煩？嗯？”

    “不煩。”

    邱黎反手扣住他的脖子, 把他往下來，“再親一個。”

    顧琰在她耳邊親了親，“記不得7月29號是什麽日子？”

    邱黎眨了眨眼，像是認真回想。

    無果。

    顧琰：“你再好好想想。”

    邱黎眼睛一亮：“我遇到你那天？”

    她坐起來，跟他麵對麵，興奮溢於言表，她握著他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幾下，開心的“啊啊啊啊。”幾聲。

    她把臉貼在他脖子裏，用力嗅了嗅，全是清淡的薄荷味的沐浴露的味道，還夾雜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怎麽會記得？”

    顧琰：“你把我老冰棒吃了，我不得記著？”

    邱黎咯咯咯笑出來，“騙人，說，為什麽記那麽清楚！”

    她依舊不依不饒。

    顧琰：“前幾天回家，無意間翻到小時候的日記本，沒想到記下來了。”

    他得感謝老師要求暑期寫日記，其實一點都不想寫，實在沒什麽寫的，就把那天遇到她的事寫進去了。

    後來他發現，每年的暑期日記，有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在寫她。

    本是無意，可現在再看，點點滴滴，記錄著她的成長。

    邱黎央求：“把那些筆記本都送給我吧？好不好？”

    眼巴巴的看著他。

    “好不好？”她繼續撒嬌。

    顧琰：“不好。”

    因為裏麵還有很多吐槽她的。

    邱黎‘哼’了聲，不給就算，改天她去偷來。

    她不知道的是，顧琰早就把這些筆記本鎖到辦公室的保險櫃裏。

    突然，財經頻道裏傳來熟悉的女音，是唐糖的節目。

    邱黎：“也不知道她跟渣二怎麽樣了。”

    她問了渣二，渣二沒說什麽，每次沒等她說幾句，他就岔開話題，看來出師不利。

    顧琰：“隻要莫遠東發揚他的厚臉皮精神，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隻是這一次，顧琰失算了，莫遠東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厚到趕上雙倍的城牆，可依舊沒有任何成效。

    但他總算有了盼頭，因為兒子是他的。

    被唐糖改了年齡。

    沒法子，他隻能求助父母。

    被狂罵一頓後，莫老太後決定親自出馬。

    晚上，唐糖下晚班回到家，傻了眼。

    唐爸爸：“你這孩子，傻了？趕緊打招呼呀。”

    “叔叔阿姨好。”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真沒想到莫遠東的爸媽會找上門，看來已經知道孩子的事了，再也瞞不住。

    “唐糖啊，快點洗手，阿姨給你熱飯去，五分鍾就好。”莫媽媽已經去了廚房。

    唐糖：“...”

    她看向爸爸。

    莫爸爸起身：“我去寶寶房間看看他有沒有蹬被子。”

    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空間說話。

    唐爸爸示意她坐過去，唐糖心裏還是有點氣的，板著臉也不知聲，但還是移步過去。

    “囡囡呀，爸爸老了，也不知道能陪你多久，還能帶寶寶多久...”說著哽咽了下。

    唐糖突然就哭了，她自幼母親就生病去世，一直是爸爸既當爹又當媽的把她帶大。

    “爸，不許你瞎說！”

    唐爸爸替她擦擦眼淚，“孩子跟誰，都不如跟著自己的親爸親媽。先不說你想不想原諒遠東，就說你這幾年過的開不開心？”

    唐糖吸吸鼻子，她沒有一天過的開心。

    愛他，想他，又恨他。

    沒法原諒他，又沒法原諒自己。

    唐爸爸：“你這是自己跟自己較勁，爸爸以前以為遠東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也就全部由著你，可他今天把四年前你們吵架的事全部都說了，爸爸又覺得...不能說他是對的，但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啊。”

    其實在他看來算不上什麽大事，可擱在他們年輕人身上都要上綱上線，一句不合就是你不愛我了。

    在他們那個年代，誰會把愛一直掛在嘴上？

    用心就行了。

    唐糖流眼淚，想到以前，她越哭越傷心。

    唐爸爸心疼，摸摸她的頭，

    逗她開心：“你們年輕人現在都流行說什麽玻璃心是吧？你們女孩的心就算是玻璃做的，那也是鋼化玻璃，而男人的心就是普通玻璃，特別薄的那種，一碰就碎了。”

    唐糖破涕而笑，氣急敗壞道：“爸！”

    唐爸爸：“好啦，好啦。別哭了。”

    他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你要不想原諒遠東，爸爸還是支持你，不管什麽時候都站在你這邊。但是寶寶慢慢長大，他以後的問題會越來越多，爸爸在哪裏，爺爺奶奶呢？我們總不能一直騙他，對孩子成長也不好，說不定長大了還會恨你，我們沒理由攔著他不跟自己的爺爺奶奶來往。”

    唐糖擦擦眼淚：“別說的那麽好聽，其實你還是偏向莫遠東！”

    唐爸爸：“...”

    又解釋：“爸爸是真的老了，身體和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你又不放心保姆帶孩子，我一天帶下來，受不了，腰酸背疼。現在有孩子爺爺奶奶帶著，我還能歇歇。”

    唐糖在爸爸肩頭蹭蹭：“爸，對不起。”

    唐爸爸：“你叔叔阿姨也表態了，遠東這輩子要麽娶你，要麽就打光棍，說孩子不能有後媽。”

    唐糖抿抿嘴，沒吱聲。

    “你阿姨還說了，至於你想不想嫁給遠東，憑你心情，不想嫁，給她做女兒也行，然後她登個報，跟遠東斷絕母子關係。”

    唐糖：“...”

    唐爸爸抽張紙金把她眼角的淚痕擦幹淨，“你現在也別想太多，更不要有心裏壓力，孩子呢我們三個老人幫你帶著，你有空就多出玩玩，這個心結別人打不開，還得你自己想開了才行。”

    唐糖沒再辯解什麽，更沒逆反著心裏來，點點頭，說好。

    唐爸爸鬆了口氣。

    這麽多年，都沒有現在這麽舒心過。

    畢竟他不能陪她一輩子，而且她也是真的過得不開心，說不定跟莫遠東在一起了，就什麽心結都沒了。

    接下來的幾周，莫爸爸和莫媽媽每天都來，莫媽媽帶孩子，莫爸爸就跟她的爸爸下棋，有時兩人還會去垂釣。

    有時她晚班，莫媽媽還開車去接她，說她累了一天開夜車易疲勞。

    她心裏酸澀不已，因為她沒感受過母愛，有記憶開始，就沒了母親。

    回到家後，莫媽媽忙著給她做宵夜，等她吃上熱乎乎的飯菜，莫媽媽和莫爸爸才離開。

    她感到爸爸的眼角有了笑意，臉色也好了不少。

    有個周五晚上，她回家時，發現莫遠東也在她家，他正坐在地板上陪兒子玩，兩人玩著特幼稚的變形金剛打架的遊戲。

    大概是父子天性，兒子玩的很興奮，都沒注意到她回來。

    莫遠東看到她時，怔了下，心裏也揪著。

    轉臉對兒子說：“寶寶，媽媽回來了。”

    他站起來，抱起兒子，“找媽媽咯。”

    她接過兒子，親了親，但跟他目光相接時，狠狠剜了他一眼。

    莫遠東：“...”

    但臉皮厚了，也無所謂。

    佯裝看不到，她去兒童房他跟著，她去書房他也跟著，她給兒子洗過澡，抱兒子去臥室，他還是跟著。

    當著兒子的麵，唐糖也不能跟他吵鬧，隻能冷臉相對，不愛搭理他。

    後來孩子睡著了，唐糖打開壁燈，離開臥室，莫遠東在兒子額頭上輕輕親了親，“寶貝晚安。”

    依依不舍的出來。

    唐爸爸早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家裏此時特別安靜。

    唐糖挑著眉梢，特別不耐煩：“莫遠東，你一點自尊都沒了嗎？我都說了我不想原諒你，也不想看到你。”

    莫遠東覺得自己已經刀槍不入了，他指指自己的耳朵，“這裏出了點毛病，選擇性失聰，你剛才說了什麽，我沒聽到。”

    唐糖：“...”

    莫遠東凝視著她：“唐糖，能不能告訴我時光密碼的答案？”

    他猜了好幾個月了，把他跟她所有的紀念日，她喜歡的數字組合都試過了，但都沒對。

    唐糖：“不能！”

    指指大門：“還不走？再不走我報警了。”

    莫遠東：“...”

    女人的臉說變就變。

    “我明天再來看寶寶。”和你。

    萬裏長征他現在才邁出第一步，不過總算看到了希望。

    淩晨，唐糖發了條微博動態：有一天，a和i相遇了。

    還沒到一分鍾，有人留言，沒想到是邱黎：【舉手舉手，我知道我知道，是愛~】

    她笑了笑，回複：【加十分！】

    對她來說，隻有愛才能打開所有舊時光的密碼。

    因為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

    但那個全球之渣腦子進水了，現在都沒猜對。

    倒是把他們所有的紀念日都記得如此清楚。

    邱黎又跟唐糖私聊了幾句，【聽說我姑媽現在是常住你們家了【笑哭】】

    唐糖歎口氣：【老人開心就行。】

    邱黎：【那渣二呢？有沒有狠狠虐虐他？爭取虐的他心肝脾肺腎都疼~】

    唐糖：【...】

    顧琰看完新聞，放下手機，“聊什麽呢？睡覺了。”

    邱黎：“馬上。”

    跟唐糖道了晚安後，收起手機。

    顧琰把她收進懷裏：“早點睡，明天早起帶你去滑雪。”

    邱黎：“到小區裏滑？”

    “嗯，花園那邊的小廣場上。”

    “來，拉鉤。”

    今天下雪了。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學，洋洋灑灑下了一天。

    再下一夜，明天的北京城肯定是銀裝素裹。

    邱黎很乖的窩在他懷裏，眯上眼，想著以前滑雪的那些場景，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翌日早上六點鍾。

    顧琰小心翼翼的起床，邱黎還在熟睡。

    他悄聲離開臥室，穿上戶外衝鋒衣，拿著車鑰匙下樓。

    大雪已經停了。

    偶爾有零星雪花飄落。

    顧琰到了停車位，拿出工具把車身的落雪一一掃掉，又用工具在小廣場的積雪上劃了一個軌跡，發動越野車，小心的沿著軌跡向前。

    在小廣場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的繞圈開。

    半個多小時過去，小廣場上厚厚的積雪已經被車輪軋平，形成天然的滑雪道。

    顧琰發了條信息出去：【你們可以開始布置了。】

    停好車，落鎖。

    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