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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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梅園, 一片綠意,不見繁花, 三位少年郎踏進月亮門, 背影慢慢消失在鬱鬱蔥蔥的梅樹之中。
鏡頭一轉, 三人於園中一方空地站定,深色衣服的少年一改往日冷峻,笑容溫和,月白色衣裳的少俠神色滿意,一襲華服的世家公子卻頻頻皺眉, 四下環顧。
“為何要選在這裏?”方閑不老實地東看看,西看看,頗有點挑刺的架勢。
唐璟玉受不了地把他抓回來:“君子如梅,傲霜立雪。怎麽,這還配不上你方小少爺?”
方閑沒好氣地把唐璟玉的爪子打開, 一臉哀怨地望著滿園翠綠:“既選梅園, 當然要在花開時節,眼下隻見綠枝不見雪梅,哪裏有一點傲霜立雪的意境。”
徐崇飛被他倆永不停歇的鬥嘴鬧得又好笑又無奈,連忙攬過責任,道:“我的錯我的錯,我該挑個冬日再拉二位來結拜的。”
“別理他。”唐璟玉已經習慣了方閑的臭毛病, 這種人就不能慣著, “我看這裏就很好, 崇飛, 上香爐。”
徐崇飛早有準備,頃刻香爐、供果樣樣就位,愣是在一片平地上擺出了香案。
方閑的挑刺從來都隻是痛快痛快嘴,自然不會真等到冬日花開滿園再結拜。
頭頂青天,膝跪黃土,三人一個頭磕地上,至此義結金蘭。
彼此的他們,尚不知未來還有那樣多的陰謀詭計在等待,那樣多的恩怨糾葛會牽扯,他們隻是他們自己,他們隻交最投緣的兄弟。
“過!”
陳導一聲喊,全場笑開顏。
誰都沒想到這樣重要的一場戲,竟然一條便過了。
化妝師立刻過來,幫三人剛剛磕在地上的額頭補粉,其餘工作人員則各司其職,紛紛動起來為下一場戲做準備。
陳導仍坐在監視器後麵,但副導演偷偷給三位男演員比了一個大拇指。
三人看在眼裏,心裏一陣陣興奮。
演戲是會讓人興奮的,而且演得越投入,越興奮。
冉霖以前就有這樣的感覺,隻是能夠體驗的機會不多。陸以堯卻是很少有這樣的感覺,新鮮有趣,熱血沸騰。
自這天起,基本都是三個人的對手戲,而且以文戲居多,主要拍攝唐璟玉和方閑奉方煥之的命令前來流馬鎮探聽“落花劍譜”下落,卻和隱劍樓少主徐崇飛不打不相識,終是結為異姓兄弟的一段劇情。
除此之外也穿插了一些後麵的劇情場次,但因為女主角還沒進組,所以隻是一些不太重要的過場戲份。
三人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對戲,有點念書時候期末考試全宿舍集體複習的意思,也正是拜這種敬業精神所賜,接連幾天的拍攝進度都很順利。
忙碌起來,一周很快便過去,九月十二日晚,女主角奚若涵,抵達酒店。
奚若涵的人氣比陸以堯低一些,但名氣和資曆絕對不比陸以堯差,她擔任女主角一炮而紅的時候,陸以堯半隻腳才踏入娛樂圈。
出道伊始,奚若涵腦袋上就頂著“演戲有靈氣”的光環,如今少女變成女人,靈氣退去,演技卻愈發紮實,盡管不時有耍大牌脾氣臭的傳言出來,但觀眾看見的,卻是一眾整容臉中難得的純天然美女,更難得的是,還有演技。
用作品說話,是這個圈子裏亙古不變的真理。
而把她和陸以堯串到一起的那部劇,就是《雲章》。
公布男女主演的時候,奚若涵的粉絲一直怨念片方沒有選擇與偶像演技相當的男星,而是選擇了陸以堯這樣空有人氣的小鮮肉。那時《夜雨十年燈》剛拍完,還在做後期,《北海樹》更是拍都沒拍完,誰也不會想到未來這部片子裏還會誕生個最佳男主角的提名,故而陸以堯是在眾多質疑聲裏,接下的雲章這個角色。
後來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雲章》大爆,和奚若涵同框的陸以堯,在演技上不僅沒有被碾壓,還散發出了與以往作品裏截然不同的耀眼魅力。
觀眾都誇劇本好,演員好,影片的質感更好。
隻有陸以堯清楚,好戲是帶出來的。
他從奚若涵身上學到不少演戲的技巧,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這和跟冉霖對戲的時候還不一樣。和奚若涵對戲,他會很清楚知道這是在演戲,並且會冷靜觀察奚若涵的表現,學以致用,融會貫通;但和冉霖對戲,他會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陸以堯和冉霖,仿佛他與對方,就該是唐璟玉和方閑。
奚若涵和冉霖都是很好的搭檔。
如果前者沒有那麽生猛的話。
“你怎麽跟防賊似的,我又不會吃了你。”奚若涵拎著一個漂亮紙袋,站在陸以堯的房門前,主人開門之後站在那裏不動,她也不好生往裏闖,隻能哀怨皺眉。
奚若涵比上一次見麵時瘦了一些,這讓她姣好的麵容更加精致。她穿著看起來很舒適的休閑裝,倒是個風塵仆仆剛趕到的樣子,沒太多居心不良的氣場。
“見麵禮我收下,”陸以堯友好地伸出手,示意奚若涵把袋子交給他,“就不請你進來了,房裏太亂。”
奚若涵眯起漂亮的杏眼,握著見麵禮遲遲不遞。
陸以堯好笑地看著她,紋絲不動。
對付奚若涵,他太有經驗了,早過了局促期,如今遊刃有餘。
奚若涵放棄,恨恨把禮袋塞到陸以堯手裏,一個轉身,氣呼呼回自己房間。
酒店頂層的走廊很安靜,於是即便鋪著厚厚地毯,奚若涵泄憤似的腳步還是在上麵留下一聲聲清晰悶響。
目送奚若涵在走廊盡頭刷卡開門,最後砰地關上,陸以堯一身輕鬆,回手關門。
平心而論,他不討厭奚若涵。有演技,有顏值,更重要的是,對待演戲,從來都是認真敬業的。隻這一條,在陸以堯這裏就能打高分,更難得的是她沒有太多城府,喜歡他,就卯足勁倒追,險些在狗仔隊那邊弄出醜聞——夜裏敲門門不開,對於他,算正麵新聞,對於奚若涵,盡管她還單身,這種新聞依然是致命的。最後折騰一氣下來,不過是弄了幾篇捕風捉影的緋聞通稿,也沒下死力氣炒,所以陸以堯對這位佳人同行的態度一直算是禮貌而溫和。
禮袋中是一包精致江南點心外加一把手工鴛鴦梳——奚若涵之所以晚一周進組,便是在忙著拍攝另外一部大女主的戲,拍攝地就在江南某鎮,內容便是圍繞著一個世世代代傳承製梳技藝的大家族展開。
這故事是有真實原型的,至今那一家的旁支還生活在鎮上。
奚若涵挑的這份禮物,可謂細致精心。
歎口氣,陸以堯把梳子重新包好,但沒放回原紙袋,而是換了一個不透明的化妝品拎袋,看起來就像是新買的化妝品。
之後,他叫來李同,把點心和裝著梳子的化妝品禮袋遞給小助理。
“點心是給你吃的,這個袋子你交給奚若涵的助理,讓她拿給奚若涵,就說我送的。”陸以堯囑咐得清清楚楚。
李同聽得雲山霧罩:“我去哪裏找奚若涵的助理?”
陸以堯斜眼看他。
“好吧我知道了。”李同不再裝傻,不過還有一事不明,“陸哥你不是一直……現在回心轉意了?”
陸以堯沒好氣地看著小助理,真心感慨:“你這麽八卦,不當狗仔可惜了。”
李同見好就收,拎著禮袋下樓去也。
他自然是認得奚若涵的助理的,確切地說在《雲章》時期,是那個小姑娘主動接近他的,各種套陸以堯的信息,後來他才看明白,是奚若涵對陸以堯有意思。
郎才女貌,如果能成,也算一段好姻緣,可自己老板愣是對奚若涵怎麽都不來電,所以李同也就沒真的當臥底。
不過奚若涵不死心,那位小助理也就時不時還和他聯係聯係,幫老板探探風。
都是打工,李同能理解,在不透露任何有用信息的前提下,還是與對方保持了融洽的革命友誼。
這會兒奚若涵剛到,小助理就和他接上了頭,他以為陸以堯不知情,原來自己老板早看透了一切,隻是沒有點破。
帶著對陸以堯的歎服,李同用電話約出了同在一個樓層的小助理,並按照陸以堯說的,將化妝品袋子交給了她。
奚若涵準備見麵禮的時候小助理知道,所以這會兒看見化妝品袋子,完全沒往同一件東西上想,以為是陸以堯終於開竅了,弄了個回禮,立刻顛顛跑上樓,敲開了奚若涵的門,第一時間把這份“愛的禮物”送到。
陸以堯貼著門板聽聲音,算準時間,發了那條早就編輯好的微信——【點心很好吃[微笑]】
走廊裏傳來奚若涵抓狂的尖叫,顯然姑奶奶尚未關門,已經受到了禮物退回+微信婉拒的雙重打擊。
陸以堯輕輕呼出一口氣,愈發覺得把梳子退回去是個明智決定。
其實如果是普通梳子,收也就收了,但鴛鴦梳……他不想讓奚若涵有任何一絲的誤解。
當初在擬定名單上看見奚若涵的時候,他不是沒有顧慮,不過一來對方確實有演技,夠專業,二來那時候他們已經久未聯係,他樂觀地以為奚若涵放棄了呢。
畢竟像退禮物這種明裏暗裏的拒絕,他已經說過做過很多次了,奚若涵也確實消停了一陣子,哪知道小姑奶奶這麽堅韌不拔,鍥而不舍。
這倒和她這回要飾演的流花宮主之女趙步搖的性格,頗為相似。
走廊裏的尖叫慢慢散去,陸以堯開始為日後的對戲發愁,唐璟玉和趙步搖的對手戲很多,自然也不乏一切親密戲,看來想等奚若涵死心,任重而道遠。
手機鈴忽然響起。
陸以堯嚇一跳,還以為奚若涵直接飆電話來興師問罪,結果一看,是鐵粉冉霖。
“喂?”陸以堯自己都沒意識到,就在看到來顯的一刹那,他為奚若涵犯愁的眉頭便春暖花開,冰雪消融。
“休息了嗎?”冉霖問。
“沒。有事?”明天都是和女主角搭的群戲,所以今晚他們三個沒安排對戲計劃。
冉霖現在和陸以堯打電話也好,發微信也好,都比較隨便了,也就直截了當地說:“張北辰到了,想約我倆出去吃宵夜。”
陸以堯這才反應過來前陣子在陳勝吳廣群裏看到的,張北辰也要來橫店拍戲。
看歸看,並沒有特別記在心裏。
陸以堯對張北辰的感覺很淡,不算生疏,但也沒有太親,最熟稔的時候算是真人秀的錄製期,如今節目錄完,聯係慢慢變少,即便群裏時有互動,也就是不遠不近。
估計張北辰對此也有感覺,所以他才找上冉霖,而不是直接約自己。
想到這裏,陸以堯多心又問一句:“約的我倆嗎?”
冉霖哭笑不得:“不然呢。哦,隻約了我,然後我拉你去蹭飯。”
陸以堯也樂了,但還是故意道:“既然約了我們兩個,為什麽隻和你聯係,不和我聯係?”
冉霖囧:“那我現在就讓張北辰給你打電話,理由就是你沒親自約,我們傲嬌的陸神不高興了。”
陸以堯在冉霖“受不了你”的語氣裏,神清氣爽,心滿意足。
十五分鍾後,陸以堯和冉霖在酒店側門集合。
月黑風高。
冉霖穿的是深灰色運動褲,藏藍色連帽衫,直接帽子戴起來,臉都看不清。陸以堯穿的是黑褲黑T黑鴨舌帽,還帶著一個黑色口罩,通體上下,隻兩個眼睛沒遮,結果眼珠還是黑色。
冉霖真服了他了:“怎麽不把墨鏡帶上,那不就萬無一失了。”
陸以堯聳聳肩,認真解釋:“天太黑。”
如此這般,兩個怎麽看都很可疑的高大青年在路燈底下伸手攔車,在被無數警惕性高的司機視而不見之後,才終於有出租車願意停下。
張北辰住的酒店和他們所在的酒店距離很近,約的飯店也不遠,打車十分鍾,便到了地方。
飯店不大,但看著很幹淨,陸以堯和冉霖說了一下包廂號,便被服務員直接帶了進去。其間服務員瞄了冉霖幾次,似乎覺得他麵熟,但又想不起來,至於另外一位,就露一雙眼睛,實在沒有辨別的可能。
不過在橫店的餐飲業工作,遇見明星太正常不過了,服務員沒想起來,也就不逼自己了,直接把人帶到,便去拿茶水。
冉霖有些意外張北辰沒到,坐下後便發了條微信——【我們到了。】
發完抬起頭,見陸以堯正奇怪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冉霖被看得有點不自在,下意識低頭搜尋,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妥啊。
“就是有點奇怪,”陸以堯實話實說,“錄節目的時候沒感覺你倆走得多近,所以他一到橫店就約你,還是挺讓我意外的。”
冉霖以為友人還處於“傲嬌陸”狀態呢,連忙重申:“約的是我們倆,好嗎。”
陸以堯笑笑,搖頭:“約也是順帶的,我和他關係怎麽樣,我心裏有數。”
冉霖沒料到陸以堯這樣直接,詫異之餘,心底又有些異樣。
如果陸以堯隻把他當成一個合作的搭檔,相熟的同行,大可不必說這些,圈子裏交人不交心的多了去了,底下爭得再頭破血流,麵上還要和和氣氣你好我好呢,陸以堯實在沒必要把對張北辰的真實感受攤開來和他講。
講了,並且講得這麽自然隨意,隻可能一個原因——陸以堯不僅把他當了朋友,還是全然無防備的那種。
王希說陸以堯是傻白甜。
冉霖隻同意最後一個字。
陸以堯不傻,也不白,他知道利害,看得透圈子,隻是對朋友,或者說他認可的朋友——真誠以待。
即便這個人不是彎的,冉霖想,能做朋友,也是自己的運氣了。
“你不要以為你這麽崇拜地看我,就能把問題躲過去了。”見冉霖的目光越來越迷幻,陸以堯輕叩桌麵,出聲提醒。
冉霖甩甩頭,切斷綺思,重新把三魂六魄拉回正氣凜然的康莊大道,對他和張北辰的關係進行客觀公正的闡述:“我倆關係還算不錯吧,真人秀結束之後一直也有聯絡。”
陸以堯皺眉,仔細回憶真人秀的點點滴滴,保留意見。
冉霖也不想聊太多,萬一不小心把迪拜的事情說漏了嘴,神仙也救不了,連忙轉移話題:“聽說奚若涵今天就到。”
服務員正好送茶水進來。
陸以堯端起熱茶吹口氣,待到服務員離開,才故作自然道:“已經到了,她過來和我打過招呼了。”
冉霖在網上見過他倆的緋聞通稿,不過一看就是為劇炒作,這會兒陸以堯又這麽坦然,他便半點沒懷疑,單純感慨:“果然是男一號的待遇。”
陸以堯喝口茶水,放下茶杯,輕歎口氣:“唉,人氣太高也辛苦。”
冉霖黑線:“真該邀請媒體朋友過來圍觀現在的你。”
陸以堯想也不想就搖頭:“不行。”
冉霖還算有點安慰:“你也知道你驕傲的樣子欠抽了?”
陸以堯認真地看著他,說:“素顏不上鏡。”
冉霖:“……”
張北辰你死哪裏去了!
陸以堯沒聽見冉霖的呐喊,但他也希望張北辰快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太想和冉霖聊奚若涵,因為他這人對朋友,最多就是避而不談,絕對不會撒謊,所以保不齊被冉霖問著問著,就得硬著頭皮說奚若涵追他的事。
被倒追當然不丟人,甚至還可以說是自身魅力的有力佐證。
但一來,陸以堯不需要靠這種事情炫耀自己的魅力;二來,這畢竟關乎到一個姑娘的名譽,姑娘在乎不在乎他不管,反正從他這裏,不會多說多談。
不知是不是聽見了兩位友人的呼喚,張北辰終於現了身——
“來晚了來晚了,今天這頓我請,隨便點,都別跟我客氣。”
人未到,聲先至,等話說完,高大帥氣的青年才進了包廂。
陸以堯和冉霖連忙站起來——無關咖位,這是對請客朋友的尊重。
可是剛打照麵,三個人就都愣住了。
張北辰今天也是穿的是灰色運動褲,深藍色連帽衫,幾乎和冉霖如出一轍,乍一看像隊服,再看,就像情侶裝。
原本這不算什麽事,隨便誰來一句“哈哈”都能過去的梗,可三人不知怎麽,都沒人說話,場麵忽然陷入了微妙的安靜。
幸而沒兩秒,冉霖就發現不對,連忙笑著出聲:“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
張北辰倒不覺得尷尬,之所以剛才愣住,是因為覺得有趣,太有趣了。
“誰說這是撞衫,這叫情侶衫。”張北辰聲音神色無比自然,自然到你都沒辦法懷疑他意有所指,怎麽聽都是玩笑。
但冉霖知道,這家夥就是嘴上占便宜呢。
礙著陸以堯,又不好發作,冉霖隻能倒一杯茶,非常認真地遞給張大明星:“來,喝口茶。”
張北辰也沒真想怎麽樣。今天約冉霖和陸以堯出來,無非就是聯絡聯絡感情,冉霖演方閑已成定局,他再糾結過去也沒用,總要往前看。況且他也不是被冉霖頂下去的,雖然會有點不甘和嫉妒,但真要追根溯源,總歸怪不到冉霖身上,倒不如維係住關係,多一條朋友多一條路。
而且他沒想到冉霖真能叫出來陸以堯。
果然,迪拜時他在冉霖身上聞見的味道,不是錯覺。
兩個人搞到一起了嗎?
好像沒有。
起碼陸以堯的態度和眼神都是很自然的。
但冉霖……
“你到底是請我們宵夜,還是來給我們看相?”冉霖沒好氣地把菜單遞給一臉專注凝視他和陸以堯的張北辰,又好氣又好笑道。
張北辰回過神,翻也不翻菜單,胸有成竹道:“我以前在這拍戲的時候就總來他家吃,閉眼睛都知道點什麽。”
冉霖樂:“那你表演一個我看看。”
張北辰囧,自然不可能真閉眼,最後叫過服務員,流利報了若幹菜名。
待包廂裏重新剩下他們三個人,張北辰才狀似隨意地問:“怎麽樣,這一個禮拜拍戲辛苦嗎?”
話是問兩位友人的,但眼神是遞給陸以堯的。
陸以堯自然也接收得道,淡淡地說:“還行,大部分拍的都是文戲。”
冉霖插嘴,帶著點吐槽:“他當然不辛苦了,他在戲裏不會輕功沒有內力,害人全靠算計,超級腹黑。”
陸以堯不同意了:“怎麽能叫害人呢,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自古以來皆如此。”
冉霖懶得和他爭,轉向張北辰,一本正經地說:“反正我在戲裏是被他算計慘了。”
張北辰淺笑:“我知道。”
冉霖怔住,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張北辰當然知道,他試的就是方閑啊……冉霖你這個傻子!
“想誇我就直接誇,別光動嘴不出聲。”張北辰笑著幫冉霖打了圓場,同時抬手很自然地揉了揉對方的頭發。
包廂裏是圓桌,按理說三人應該坐得很開,但事實是先來的兩個人隨便坐下,陸以堯在冉霖的左手邊,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張椅子,而後趕過來的張北辰直接坐到了冉霖右手邊,沒隔椅子,就那麽挨著,距離近到抬手揉冉霖的頭發,一點都不突兀。
陸以堯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
倒不是冉霖的腦袋不能摸,他又不是冉霖家長,可是張北辰表現出的親昵態度讓他不適。那不是朋友之間該有的親昵,更曖昧,更粘膩,讓人很不舒服。
尤其冉霖明顯不喜歡,雖沒躲開,但笑得並不自然。
張北辰隻揉了兩下冉霖的腦袋,但眼神卻在兩個人之間轉了好幾圈。
事情比他想象得有趣,這頓飯吃的值。
服務員開始上菜了,都是些小吃,量不大,但很精致,符合宵夜的定位。
陸以堯看起來胃口不太好,那些被冉霖一直真誠稱讚好吃的菜,他隻動了幾筷子,剩下時間都在聽他和冉霖聊些有的沒的。
一直和冉霖聊天不是張北辰今天的目的,他今天的目的是和陸以堯聯絡感情,不過那是原始目的,現在他更想要探求另外一件事……
“陸老師。”張北辰忽然叫了一聲陸以堯。
這是真人秀落下的毛病,一調侃老師,總覺得更親近一些。
陸以堯挑眉:“嗯?”
張北辰歪頭,不太確定地問:“你們這部戲的女一號好像是……奚若涵?”
陸以堯看著他,直覺這是個坑,便沒有馬上答。
冉霖不明所以,見陸以堯不說話,還以為他不想和張北辰聊天呢,未免尷尬,便幫忙說:“對啊,就是奚若涵。”
“我記得他和陸老師之前合作過《雲章》?”張北辰又道。
冉霖立刻點頭:“嗯,演技很棒的,人也漂亮。”
沒認識陸以堯之前,冉霖就看過《雲章》,後來喜歡上陸以堯,又把那劇翻出來重溫了兩遍。那部劇的劇情和質感確實好,哪怕沒有對陸以堯的感情分,依然是實打實的好劇,連帶著他對女主角的印象也不錯。
見陸以堯沒有答的意思,冉霖又這麽積極,張北辰索性看向後者:“我怎麽還聽說……她追過陸老師?”
冉霖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住。
張北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乎也不急著要答案。
冉霖眨了下眼睛,慢慢回過神,不自覺去看陸以堯。
陸以堯在心裏歎口氣,再次落實了他和張北辰不投緣的判斷。
但現在一個這樣問,一個等著他答,他隻得扯了扯嘴角,一閃而逝就算笑過了:“嗯,追過。”
冉霖差點脫口而出“那我剛剛和你聊奚若涵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這件事”,幸而及時咽回去了。
他憑什麽要求陸以堯主動講這種事。
就算朋友,也不必什麽都說。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陸老師怎麽一點沒動心?”張北辰還是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趁著問題繼續,冉霖連忙垂下眼睛,端起茶杯喝水。
茶水很淡,但喝到胃裏,苦得要命。
張北辰不著痕跡地瞥了冉霖一下,把對方微妙的情緒波動盡收眼底。
再看陸以堯,對方臉上的為難不見了,笑容更盛,感覺卻更冷:“隻能說沒緣分吧。如果你覺得她不錯,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張北辰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我們認識。”
雖然咖位有別,但張北辰的人氣並不輸奚若涵,不至於攀不上,即便沒合作,各種大小場合,也該是打過交道的,陸以堯這麽說,其實有點惡心對方的意思,俗稱打擊報複,但說完,又有點後悔。
畢竟張北辰隻是八卦一下,八卦雖然惹人煩,但不是多大的罪過。
“今天我可是對你們實話實說了,將來如果有緋聞傳出去,我就唯你倆是問。”陸以堯忽然打趣,臉上和眼底一並染上笑意。
張北辰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要是為了驗證自己無聊的猜測,結果惹毛陸以堯,那可真得不償失了。
眼下一切正好——既沒真的得罪陸以堯,又斷定了冉霖喜歡他。
雖然陸以堯尚未開竅,但來日方長嘛,作為吃瓜群眾,又是同行,張北辰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嗯,我一定保密。”
耳邊響起冉霖的聲音,仍元氣滿滿,但總有些刻意的感覺。
張北辰心中了然,手上卻忽然舉杯,對著陸以堯朗聲道:“以茶代酒,傳出去你就找我。”說完,一飲而盡。
陸以堯也不是真在乎他們傳不傳,給張北辰遞個台階而已,所以很配合地舉杯,讓宵夜順利進入下一個無關痛癢的話題。
這頓宵夜吃到十一點半,陸以堯先提的散局,理由也充分——明天一早還要拍戲。
張北辰利落結賬,沒有還要拖上一拖的意思——飯局的目的已經超額完成,除了聯絡感情,還有意外發現,足夠了。
冉霖還在想著奚若涵。
他也不知道惦記人家女明星幹嘛,而且她隻是追了陸以堯,又沒成。可是不行,滿腦袋都是雲章裏奚若涵的扮相,還有她和陸以堯的對手戲。
冉霖知道,他還是在意陸以堯沒和他講的。
這和陸以堯應不應該和他講沒有關係。
隻是上一秒剛覺得這個人和你交了心,下一秒就被打臉,還是有點疼。
但轉念,自己也沒告訴陸以堯自己是GAY啊,用朋友的名義騙著人家真心相待,兩相對比,自己好像罪惡值更高。
“怎麽了?”坐上出租車,陸以堯總算找到機會和冉霖單獨說話。
“什麽怎麽了?”冉霖不解地看他。
陸以堯歎口氣,說:“從飯店出來,你就一句話沒說。”
經提醒,冉霖也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表現得過於陰沉,連忙找補:“可能吃宵夜吃得……太累了。”
陸以堯囧:“你是吃得有多刻苦。”
冉霖嘿嘿一笑,然後看向窗外。
理論上講,這是個希望安靜一會兒的身體信號,但陸以堯沒收到,因為有個問題一直糾結著他,不吐不快:“你有沒有覺得張……呃,他,有點奇怪?”
冉霖看了眼前麵的出租車司機,人家開著窗吹著風踩著油門聽著廣播,根本沒理後麵坐的是誰,更別說聊什麽。
不過小心點總是好的。
思及此,便也不提張北辰的名字,隻問:“什麽意思?”
陸以堯沉吟片刻,低聲道:“我覺得他可能是……同。”
最後一個字陸以堯說得很輕,但冉霖聽得清清楚楚,他幾乎沒辦法隱藏心裏的震驚,不可置信地看陸以堯。
陸以堯以為冉霖的震驚是針對“張北辰是GAY”這件事本身,連忙進一步解釋自己的依據:“我在英國見過很多,也有幾個這樣的朋友,所以我的判斷一般不會錯。”
冉霖咽了下口水,對此表示十分特別非常地懷疑。
但他更在意的是:“你對……反感嗎?”
“當然不會,”陸以堯想也不想,“這是個人選擇,我百分百尊重。”
依然懵逼的冉霖忙不迭點頭:“對啊,我也尊重。”
陸以堯沒好氣地看他。
冉霖心裏敲鼓,偏還要嘴硬地問:“既然咱倆都尊重,還有其他問題嗎?”
陸以堯一臉恨鐵不成鋼,壓低聲音道:“這世界上沒有比你更遲鈍的了,他對你有意思,你沒看出來?”
冉霖二度震驚。
這一次是真的大腦一片空白了。
陸以堯是這麽看出來的?不,陸以堯連張北辰對他的意思都能看出來,那……
“我和你說這個,就是希望你自己多留點心,”陸以堯深吸口氣,語重心長,“一般男人對這種事情都不敏感,你別傻乎乎被占了便宜。”
冉霖看著陸以堯,心潮起伏,最終用力握住對方的手,字字真切:“與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