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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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霖很早以前就在劉彎彎給出的行程單上看見了八月十四日這場時尚酒會, 但他以為隻是簡單的通稿, 卻不料這天中午就被經紀人拉去美容,保養,做造型。
雖然他的圓寸頭實在沒有太多發揮空間, 但還是在服裝的選擇搭配上費了不少心思。冉霖也是在一件件試衣服的過程中, 意識到這場酒會的重要性, 一問經紀人,果然是XX刊舉辦的。
“希姐, 那你下次就應該讓彎彎在這種通告旁邊拿紅筆畫上重點符號。”冉霖站著, 伸開雙臂, 任由造型師給他弄衣服,有點後悔這兩天沒忌口以及好好睡足。
王希看出了他的懊惱, 然而湊近觀察一下, 覺得自家藝人多慮了:“皮膚狀態挺好的。”
做了一下午的美容,皮膚看起來當然不錯, 但冉霖還是覺得自己可以更好, 畢竟是難得的提升自己時尚資源的機會。
作為幾大刊之一, XX刊一年一度的晚宴算是時尚圈和娛樂圈的雙重狂歡,屆時各娛樂公司高層、各大品牌中國區的高層以及眾多文體界明星齊聚一堂,氣氛喜慶熱烈。
相比之下,酒會就簡單低調得多,邀請的範圍也很有限, 通常隻是和雜誌關係比較密切的娛樂圈重量級老板、高端品牌中國區掌門人和極少數媒體人, 邀請的明星也是看關係多過於看名氣。
相對輕鬆隨意的氛圍, 讓酒會更像一場朋友聚會,也更便於攀關係或者聯絡感情,對於真正想打入時尚圈的藝人來講,是比晚宴更難得的機會。
“等明年《凜冬記》和《染火》接檔上映,你的資源應該暫時不愁,但時尚這一塊不解鎖,就永遠都拿不到高逼格的代言。所以……”王希說著後退兩步,全方位打量冉霖的造型,頗為滿意,“晚上好好表現,豔壓全場。”
冉霖黑線地看著鏡子中風度翩翩的自己,總覺得經紀人給的目標有點跑偏。
“對了,”王希想起什麽似的,透過落地鏡和自家藝人四目相接,“我白天的時候和《燈花傳奇》劇組那邊說了,你會提前兩天,八月十六進組。雖然之前定的是八月十八,但那是最晚期限,現在時間充裕,提前兩天,導演和製片人心情都好,合作起來也會更照顧你。”
“好。”經紀人已經幫想這麽周全了,冉霖當然一口答應,“早兩天進組,早兩天殺青。”
王希已經預見到了自家藝人的反應,畢竟對於冉霖,演戲的樂趣永遠排在第一位,哪怕是雷劇。
如果能早幾年帶上冉霖就好了,這陣子王希總會這樣想,但每每想到最後,她又覺得幸好沒有早遇見。冉霖值得更好的助力,就像大鵬直上九萬裏,也需同風而起,如今的她都未必是能讓冉霖真正起來的那道風,何況從前。
造型師最終給冉霖選的是一套淺灰色西裝配白襯衫,不過襯衫本身帶著不明顯的條紋,離遠看是白色的,離近看便能隱約看見暗紋,低調又有質感。不戴領帶,西裝不係扣子,自然敞開,在悶熱的八月裏,這身打扮正式又清爽,且灰與白的利落配色也和冉霖現在的圓寸頭相得益彰,看起來倒有種別樣的洋氣。
冉霖拿出手機,對著鏡子來了張全身自拍。
王希莞爾:“別自戀了。”語畢看看手表,道,“時間差不多了,出發。”
冉霖把電話放回西裝口袋,轉身跟著王希往外走的時候,發現經紀人手腕上多了一塊新表。這是自去年摘下那塊卡地亞之後,冉霖第一次見到王希再戴腕表。
待車緩緩駛入晚高峰的車流,坐在後排的冉霖才狀似無意地問:“希姐,買了新表?”
王希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大方舉起胳膊亮給冉霖欣賞:“嗯,好看嗎?”
冉霖對手表沒太深入的研究,除了耳熟能詳的一些牌子和經典款,其餘全無了解,所以也認不出王希戴的這塊表究竟是不是低調奢華的冷門高端。不過相比上一款的精致柔美,這一款表在設計上更簡潔大方,一眼看過去表盤和指針清晰明了,對於單純看時間的人來講,視覺舒適度滿分。
“好看。”冉霖真心道。
手表對於佩戴者的價值不在於品牌和售價,而在於“適合”,自己覺得舒服的,就是最棒的。
王希顯然對於這個評價很開心,收回胳膊坐好後,又抬手腕定定看了一會兒。
冉霖上半年一直在劇組,和王希的相處時間不多,這次回來後發現,經紀人似乎比以前更“放鬆”了,這裏不是說王希對工作不再盡職盡責,而是說她整個人的狀態,沒有從前那樣“緊繃”了,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變化,或許旁人看不出來,但冉霖和劉彎彎,感覺得很清晰。
私底下冉霖還和小助理交流過,一致認為對於他倆這樣的共事者來講,現在的王希給人的“壓迫感”比從前少了許多;而即便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也依然會覺得王希的風風火火裏,多了幾分舒緩和從容。
抬眼看了下劉彎彎,小姑娘正望著車窗外漸漸亮起的路燈發呆。
冉霖低下頭,拿出手機悄悄發信息——【北京昨天暴雨,上海天氣如何?】
聚會的轉天晚上陸以堯就飛去上海,錄製一個戶外運動的節目,算是公益性質,為期一周,冉霖已經有心理準備,進燈花劇組之前看不著戀人了。
隔了大約十分鍾,回複隨著震動傳來——【昨天曬,今天暴曬。】
冉霖樂,樂完又有點心疼——【注意防曬,晚上敷點舒緩的麵膜。】
陸以堯——【[圖片]】
冉霖——【好好說話,發什麽自拍……】
陸以堯——【讓你放心,我顏值扛得住。】
冉霖黑線,下意識就想吐槽,可看著照片裏的臉,又實在說不出違心的話。
陸以堯的“自戀”簡直可以洗腦,反正現在冉霖就覺得天底下自己男朋友最好看。
禮尚往來,冉霖也把剛剛自拍的全身照發了過去。
陸以堯一眼就看出來——【有通告?】
冉霖——【XX刊酒會,現在就在去的路上。】
陸以堯定定看著收到的信息,有點意外。
XX刊酒會的門檻不低,冉霖雖然明年會有兩部電影上映,但現在還隻是一個憑借綜藝和電視劇攢了一些人氣的小明星,許多人氣比他高名氣比他大的明星,都未必能被邀請,因為想進入這個圈子,人氣和名氣隻是一部分,更重要的還是人脈。所以很多藝人作品有了,人氣和名氣也有了,卻遲遲進不去時尚圈,相反,有些藝人作品平平,人氣也平平,卻能在時尚圈如魚得水,殺出一條血路,最終收獲各大品牌青睞。
王希這麽多年攢下的人脈果然還是挺厲害的。
陸以堯心裏想的正經事不耽誤他嘴上調戲——【下次發全身自拍,不用穿戴這麽整齊。】
已經被騷擾出經驗的戀人立刻回複表情包精準打擊——【[對方不想說話,並向你扔了一個裸男.jpg]】
陸以堯悶笑,本來想在自己表情包裏找個情侶款,卻聽見廣播提示,該登機了。
算了,陸以堯把手機關機,放回口袋。與其發表情包,不如直接發過去個真人,來場麵對麵的驚喜。
……
發過去的表情包沒回應,冉霖想著陸以堯應該是有事在忙了,畢竟不到六點,時間還早。
正值晚高峰,冉霖車幾乎是一路蹭到酒會現場的,抵達時,已臨近八點。
夜幕降臨,酒會現場外很安靜,雖然冉霖下車的時候,後麵還有好幾輛車陸續抵達,但既沒有走紅毯環節,也沒有□□短炮的記者,大家井然有序,就像參加一場私人Party。直到走進門口,冉霖才看見一個設計精美的木質立牌放在那裏,告訴進入者,酒會的地點在二層,開始時間在八點半。
冉霖算是來得早的,進入二樓酒會現場時,受邀賓客還沒有來多少,零星散落在各處,三三兩兩聊著天。
酒會現場布置得很溫馨,既方便大家來回穿梭走動,又有稍微僻靜的可供坐下來聊天的沙發和座椅,BGM放著舒緩的輕音樂,讓人愜意。
然而冉霖沒時間體驗更多,因為王希已經看見了熟人,當下帶著冉霖過去打招呼。那是該刊雜誌的一個資深編輯,和王希相識多年,算半個閨蜜。
在這位閨蜜的引薦下,冉霖幾乎把在場的所有雜誌社的人都認識了個遍,待到一圈走下來,已是八點二十五分,冉霖這才發現會場不知何時,已經被抵達的賓客們填滿了,這會兒再抬眼望過去,便都是光鮮亮麗的賓客們,除了幾個臉熟的藝人之外,基本上他都不認識。
隨著會場的光線柔和下來,連那幾位同行也看不真切了。
八點半,現場安靜下來,主辦方上台發言。
冉霖湊不到跟前,隻能遠遠看著台上模糊的人影,然後隨著眾賓客們在適當的時候鼓掌。
隨著歡迎詞結束,人群逐漸散開,酒會正式開始。冉霖拿了一杯香檳,跟著王希滿場應酬,酒沒怎麽喝,倒是芬芳果香一直似有若無從杯口飄出來,聞著也讓人心情愉悅。
“王總。”
這廂王希剛帶著冉霖和一個媒體人聊完,就聽見後麵有似曾相識的聲音在呼喚。
一回頭,竟是丁鎧。
跟著王希一起轉身的冉霖也愣住了,他發現這人和人要麽不見,要麽就總見。今天的丁鎧穿著一襲黑色西裝,比前幾日偶遇時,多了幾分沉穩和莊重。
王希在剛剛帶著冉霖滿場轉的時候就瞥見了這位老板,但礙於他們之間那場“微妙夭折”的合作,她以為“視而不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況且自《薄荷綠》之後她也的確與對方再沒聯絡了,畢竟一個惦記自家藝人的老總,還是少沾為妙。
沒成想丁鎧會主動過來,王希隻得應酬道:“丁總,好久不見。”
“和你是,”丁鎧說著頗有深意看了眼冉霖,笑,“和他不是。”
王希茫然,奇怪地看向冉霖。
冉霖隻得硬著頭皮道:“前兩天吃飯,正巧遇見丁總。”
“可惜沒機會說什麽話。”丁鎧似有若無一聲歎。
上次沒機會,這次又遇見,還是酒會,自然終於可以好好說上話了。但王希和冉霖不約而同在心裏翻個白眼,誰也沒接這顯而易見的話茬。
丁鎧就像一條蛇,可能沒毒,但時不時從你身上滑一下,冰涼粘膩的觸感也不討喜。
看著王希和冉霖跟攻守同盟似的,防備近乎銅牆鐵壁,丁鎧卻樂了,估計私底下這對搭檔指不定怎麽吐槽自己呢,但無所謂,他很享受這種“你看不慣我卻還拿我沒辦法”的關係,樂趣無窮。
“羽黛的中國區總經理在那邊,我帶你們認識認識。”丁鎧忽然道。
王希聞言頗為意外,可意外之後,又不自覺警惕起來。
羽黛是國際知名的大品牌,能和這個品牌攀上關係的都是一線巨星或者新生代的流量人氣王,以冉霖的咖位,實在差得有點遠。
“放心,”丁鎧看也不看冉霖,隻對著王希笑,“不會問你們收介紹費的。”
王希驚訝於丁鎧的直白,這就等於把話挑明了——我純屬學雷鋒做好事,不會對你們提非分要求。
話已至此,她總不好再駁對方麵子:“那就多謝丁總了。”
丁鎧點點頭,轉身往羽黛總經理那邊走。
王希看了冉霖一點,剛要說話,後者已經先開口:“我明白。”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還免費幫你牽線搭橋,冉霖不喜歡丁鎧,但也不至於不懂事。因為如果對方真的隻是圖謀不軌,那有很多種方法和手段,不必要還非幫你介紹一線大品牌。
很快,王希和冉霖就來到先一步停住的丁鎧身邊,丁鎧也很自然將他們介紹給羽黛的中國區老總。
看得出來,丁鎧和對方關係不錯,介紹冉霖的時候也沒說客套話,反而頗帶些遺憾道:“去年我有一部戲本來可以和他合作的,後麵陰差陽錯沒合作成,現在想來還覺得可惜。”
三言兩語,就把應酬意味濃厚的“介紹”變成了“朋友相識”,老總對冉霖並不熟悉,但經丁鎧這麽一講,便好奇起來,和冉霖聊了不少,沒拘泥於冉霖自身的情況,反而是聊了一些時尚和品牌方麵的話題,直到後麵這位老總被其他朋友叫走。
丁鎧倒不以為意,後麵又把冉霖和王希介紹給了其他一些朋友,無一例外,都是品牌高層。
王希再遲鈍也看出來丁鎧不是逗悶子,是真的不遺餘力在幫忙了。
就丁鎧今天晚上介紹的這些人,她拚盡渾身解數能交上一兩個,都算多的。
一圈轉下來,沒等王希說些感謝的客氣話,丁鎧就被人叫走了,王希遠遠看著他和人熱絡交談的身影,和冉霖咕噥:“你說他圖什麽啊。”
冉霖沒回答,因為他的心神就不在王希那兒,而是飛到了會場一角——剛剛路過那裏的時候,他看見了熟人。
“想什麽呢?”王希輕拍一下自家藝人,奇怪地問。
冉霖收回目光,搖搖頭:“沒事。”
“你總算空下來了,”那位和王希關係好的編輯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兩人身旁,對著王希道,“快點跟我過去,不然一會兒我們主編又沒影了。”
編輯口中的主編,是XX刊的新任主編,上個月剛空降過來,王希也沒機會結識。
和雜誌主編第一次攀交情,還是走姐妹花路線比較好,帶著藝人反而像談工作了,所以王希直接和冉霖道:“我先過去一下,你別到處亂跑。”
“放心吧。”冉霖囧,總覺得王希帶自己像帶孩子。
目送經紀人和閨蜜離去,冉霖拿了塊點心到一僻靜處沒人的沙發裏,配著香檳吃。
肚子已經有點餓了,冉霖發現應酬還是挺消耗體力的。
三兩口吃完點心,冉霖擦擦嘴,重新抬頭,望向剛剛遇見“熟人”的方向。從他現在的位置其實已經看不清那邊了,中間隔著太多走動的人影,可他還是盡力望著,好像不需要實體,隻看著那個方向,就能透過所有障礙,看清對方的臉。
“是在找我嗎?”背後突然傳來帶著輕笑的聲音。
雖然許久未見,未聯絡,卻仍能第一時間,分辨出來的熟悉聲音。
沒等冉霖回頭,來者已經繞到他的對麵坐下。
上一次見麵還是《薄荷綠》試戲,剛剛偶然一瞥也沒時間仔細看,這會兒冉霖才發現,張北辰瘦了許多,盡管燈光有些暗,還是輕易可以看出臉上的憔悴。
“好久不見。”冉霖聽見自己說。
“是啊,”張北辰笑,淡淡道,“總是趕不上你們的聚會。”
冉霖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他和張北辰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撕破臉的時間點,隻是他單方麵地疏遠了對方,而對方也沒有找過來說什麽,於是時間一長,就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他覺得對方欠了自己許多解釋,但反過來想,在對方的立場上,或許並沒有對他解釋的義務。
“你現在是連話都不想跟我說了嗎?”張北辰的笑容漸淡,帶上一絲苦澀,“還在怪我搶了《薄荷綠》?”
冉霖直覺想否認。
誠然,《薄荷綠》被截胡的時候他是很鬱悶,但“競爭”從來都不是他和張北辰關係的破裂點,如果非要找那樣一個點,或許是更前麵的“偷拍事件”,張北辰用偷拍他和陸以堯的方式來轉移自己身上的緋聞。那時候的他把張北辰當朋友,真的很難接受真相。
然而直到現在,張北辰都沒有正麵說起過這件事。
冉霖甚至都不敢肯定,對方究竟知不知情了,如果知情,怎麽能若無其事到現在?如果不知情,那是否自己錯怪了對方?
相比之下,《薄荷綠》被截胡好像沒那麽難以接受了,畢竟是“競爭”,各憑本事,即便對方是在最後關頭把角色搶過去的,即便用了某些手段,也在可理解的範圍內,唯一讓他傷心的是,如果是朋友,對方總該來和他說一聲,哪怕隻是打個“我要截胡”的招呼,或者後續來一句都不用太走心的安慰。
可是都沒有。
就像夏新然說的,在張北辰這裏,“前途”總是比“感情”重要,無論是愛情亦或友情。總抬頭望著山頂的人,不會注意到腳下踩到的花花草草。
深吸口氣,冉霖決定把話攤開,既然張北辰喜歡沉默,那就由他來挑明,就像發炎的傷口,總要把膿包挑破,膿血擠出來,才能結痂:“其實……”
“其實你應該謝謝我。”張北辰幾乎同時開口。
冉霖後麵的話都被堵了回去,懵逼中隻能重複對方的話:“……謝謝你?”
“對啊,”張北辰聳聳肩,“如果不是我搶了《薄荷綠》,你怎麽能有檔期去演《凜冬記》,《凜冬記》的投資可比《薄荷綠》大。”
“……”冉霖被這個神邏輯折服了,竟一時無言以對。
張北辰把手中的酒杯遞到唇邊,抿一口,隨後輕輕放到沙發前的矮桌上,醇厚的深紅色,與冉霖杯裏清澈的淡金色,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有一點我挺佩服你的,”放下酒杯的張北辰,抬眼輕輕看向冉霖,嘴邊帶著的笑不知何時退去苦澀,隻剩下一絲冷,“沒演成《薄荷綠》,倒把資方拿下了,這算不算賊不走空?”
冉霖瞪大眼睛,不光驚訝於張北辰的刻薄,更驚訝於他的結論。
“你瞪我也沒用,”張北辰笑,笑意卻沒抵達眼睛,“全場都看見了,丁鎧帶著你滿酒會應酬……”
說著,對方身體前傾,眼神曖昧地湊近,聲音壓低到近乎呢喃:“就差在你身上貼個‘私人物品’的標簽了。”
冉霖靜靜看著他,忽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們之間可能有誤會,可能有陰差陽錯,可能有無可奈何,但,就這麽著吧,他們做不成朋友,也可能……從來都做不成。
“老秦的眼光太差了。”上方突然飄來男聲。
兩個人不約而同抬頭,沒等看清,來人已經坐到另外一張空著的單人沙發裏。
圍著這一桌攏共就擺了三張單人沙發,現在都坐滿了。沙發的精準擺放讓人與人的距離完全相同,沒有遠近親疏。
但在氣場上有。
丁鎧眯起眼睛,帶著點不屑地瞥著張北辰,淡淡搖頭:“找時間我該和他好好聊聊,眼光也代表著一個人的品位,品位太低,會被笑話的。”
張北辰先前對著冉霖的氣焰完全滅掉,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幹脆起身道:“丁總,不打擾您聊天了。”
丁鎧目送張北辰狼狽逃離,末了笑笑,望著桌麵道:“他忘記把酒拿走了。”
冉霖才不關心什麽酒不酒,他現在的腦袋已經被“老秦”給轟炸了,連應酬禮儀都忘了,直接問丁鎧:“你剛才說的‘老秦’是誰?”
丁鎧饒有興味地看向他,輕聲問:“不喊‘您’了?”
冉霖再忍不住,直接給了這位同誌白眼:“你都用小號加我微信了,我們都聊過人生和理想了,再客氣多假。”
丁鎧挑眉,他和冉霖唯一的一次近距離交集就是在那次飯局上,之後加微信聊閑的不算,前兩天偶遇根本沒說兩句話也不算,今天才算是第二次正式接觸。可冉霖給他的感覺和去年那次飯局有了很大變化。
與他有沒有向冉霖提出要求,或者有沒有加他微信都無關,是冉霖本身的性格,有了很不一樣的地方。
上一次的冉霖雖然反應敏捷,會聽話音也會說話,但還是看得出明顯的拘謹和小心翼翼,然而這一次大方從容了許多,剛剛帶著他去認識那些品牌高層的時候,丁鎧就發現了,現在的冉霖更自信,也更願意把本身的性格張揚出來,比從前更鮮活,也更迷人。
“丁總?”冉霖看著不知想什麽想到失神的丁鎧,有點囧,他隻是說了一句實話,不至於有這麽大殺傷力吧,而且從剛才丁鎧願意介紹那些品牌高層給他和王希認識來看,這人應該是不太記仇的,和之前被自己拒絕,還願意給自己公平競爭《薄荷綠》的行為吻合,人設統一。
所以冉霖覺得這位老總八成又想到別的事了。
被呼喚的丁鎧收斂心神:“你問我老秦是吧?”
冉霖對其找回話題的能力五體投地:“嗯,你剛剛說老秦眼光不好,然後張北辰就變了臉色,他們之間……”
“這是兩個問題,”丁鎧打斷他,道,“我先回答你第一個,老秦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
冉霖點頭,表示明白,並且沒有繼續追問老秦全名以及公司的意思,他現在隻想知道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第二個問題……”丁鎧拉長尾音,良久,才扔出來一句,“你應該能想到的。”
“……”冉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有種等半天雙色球開獎,結果最後一個球卡住了的絕望。
然而就像丁鎧說的,這個問題不難想,其實丁鎧和張北辰說的那些話已經很清楚了。包括張北辰狼狽離開的反應,冉霖不願意那樣想,但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第二種解釋。
等等。
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
冉霖總覺得以前就在丁鎧這裏聽見過這種描述,刻意強調友情的描述……
靈光忽地一閃,冉霖驚訝看向丁鎧:“《薄荷綠》?”
丁鎧露出滿意微笑:“你還是那麽聰明。”
冉霖心裏一陣惡寒。
丁鎧懷念的口吻不像兩天前才見過,倒像是多年未見難得一聚的老同學。
不過現在丁鎧不是重點。
重點是張北辰。
《薄荷綠》被截胡的時候冉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想過這個。男星被男老總包養在圈裏也不少見,但當八卦聽,可真的發生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還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而且剛剛那個每句話都帶著惡毒和刻薄的張北辰,狀態很糟糕,消瘦,憔悴,和那個在漂流記裏一起瘋一起鬧的青年,幾乎判若兩人。
“他們在一起有多久了?”冉霖這麽想,就這麽問了,問完才意識到或許不合適,便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方便講的話。”
“沒什麽不方便的,隻要你別沒事找事爆料給狗仔,”丁鎧無所謂地喝口酒,“老秦能應付,但也會煩。”
“你已經把最重要的部分告訴我了,然後在我問時間有多久的時候才和我講要保密?”冉霖發現丁鎧的重點實在太難抓了。
丁鎧莞爾:“這算亡羊補牢,連之前的部分一並適用。”
和這個人說話心太累,冉霖考慮實在不行就算了,畢竟究竟在一起多久什麽的,也不重要……
“兩年吧,”丁鎧淡淡道,然後想起什麽似的看向冉霖,“哦對,好像就是你拿下《落花一劍》的那個時候,就那一前一後吧。”
冉霖不想去問丁鎧為什麽對他的事業時間線那麽清楚,直覺這不會是一個好話題。但對於他說的張北辰是在那一前一後跟的秦總,冉霖卻心裏一沉。
他的方閑,不能說從張北辰手裏搶的,但也是將對方PK下去,才得到的角色。難道那時候張北辰就已經對他有了嫌隙嗎?若是如此,為什麽不直接說,反倒在他主動聯係的時候說恭喜呢?他不需要張北辰的恭喜,他隻希望朋友之間能坦誠相待。
就像最初陸以堯非要跟他做朋友的時候,幾乎要把心掏出來了,那樣的坦誠對於他來講,幾乎是無法抵抗的。
他不需要張北辰做到陸以堯那個程度,事實上他自己都做不到陸以堯那個程度,但夏新然,顧傑,這些人也沒有說天天拉著他非要把心剖開給他看,可並不妨礙他們依然成了很好的朋友。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打斷了冉霖的思緒。
掏出來看到來電顯示,冉霖臉上閃過驚訝,連忙接聽:“喂?”
“別說話,向後轉。”陸以堯的聲音非常低沉,鄭重。
冉霖嚇一跳,連忙照做,然後就在十幾米外的茫茫人群裏,一眼瞧見了戀人。
換別人看,陸以堯可能就被來回走動的人群淹沒了,可在冉霖眼裏,這個人是自帶醒目氣場的,往任何地方一站,都跟用熒光筆圈出來的重點一樣。
“本來想等著你驀然回首,可你實在聊得太投入了,”陸以堯頓了下,才又賭氣似的咕噥一句,“還是和丁鎧。”
冉霖知道陸以堯為什麽不讓他說話了,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應該在上海的人突然空降酒會,不解釋怎麽過來的,先吃一口老醋,他都不知道該無語還是該心疼。
“和你發微信的時候就在機場等起飛,下飛機就過來了。”仿佛知道冉霖在想什麽,陸以堯直接解釋。
冉霖總算明白過來了。
合著他在晚高峰堵著的時候,戀人正咻咻咻在天上飛呢。
陸以堯遠遠看著戀人傻乎乎的表情,掛上電話,心滿意足。
雖然這個驚喜揭開的形式出現了偏差,但效果是好的。而且對於他來講,今天能看見冉霖,也是驚喜,他本以為要等到去燈花劇組探班,才能再相會了。
冉霖轉過身來,看向丁鎧。
後者微微歪頭,等待一個解釋或者說法。
冉霖笑一下,道:“我經紀人找我。”
丁鎧指指不遠處正和人熱絡交談的王希:“她在那邊,好像沒打過電話。”
“……”冉霖沒想到撞槍口上。
丁鎧在冉霖打翻了醬油鋪一樣的表情裏,身心愉悅,末了擺擺手:“逗你的,趕緊走吧。”
冉霖在心裏把這位老板抻成長條放油鍋裏翻著個的炸,於滋滋聲響中,鬱悶方才紓解一些,隨後踏著輕快腳步,離開會場——先去衛生間兜一圈,再回來和戀人相會,比較沒那麽明顯。
丁鎧看著冉霖離開大廳,很好奇外麵等待著的是誰,或者說那通電話對麵的人是誰,但他不屑於做跟蹤這種事情,相比強求,他更喜歡隨緣,是自己的總歸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有機會就爭取一下,沒機會就隨它去,不留遺憾便行。
如果老秦也能像自己想得這麽開就好了。
收回目光,丁鎧幾不可聞歎口氣,拿起酒杯,把剩下的最後一小口喝掉,然後看著空了的酒杯,出神。
如果冉霖再晚走兩分鍾,他可能會講更多的事情,因為他看得出冉霖對那個張北辰還挺上心的,他打聽老秦時的樣子,不像探聽八卦,更像對朋友的關切。雖然丁鎧覺得對於一個以最大惡意揣測自己的人,並不值得如此。
老秦對“伴兒”很大方,隻要乖,他甚至會比經紀人還用心地幫對方鋪路,拿好資源去捧,但就一點,老秦床上的習慣不好,幾乎沒有人受得了他那些花樣,最長的一個小明星也就跟了他一年出頭,張北辰能堅持兩年,丁鎧還挺驚訝的。
不過應該也就到底為止了,張北辰現在的狀態是肉眼可見的糟糕,以冉霖的角度看可能隻是憔悴,但以他這個知道更多內情的人來看,張北辰的情緒已經不穩定了,再這麽下去容易出事。
丁鎧思忖著,或許該找個機會提醒一下老秦,該放手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