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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姐姐,打起精神嘛。他們兩個不見又不是你的錯。」
「……你憑什麽說我是因為這樣而沒有精神?」
「當初聽說他們事務所被襲擊,是誰慌張到差點翻桌?」
「……那個是,我在想他們兩個會不會把人打傷,我是在為別人擔心。」
「嗯,的確,那兩人在天上雖然不像話,在地麵上卻是強得離譜呢。可是之後他們不見蹤影的時候,你不是整張臉都綠掉嗎?」
「……以他們兩個的技術,要是飛到外麵一定會墜落,基於〈候鳥〉的立場,我隻是在為郵件擔心。」
「那為什麽你要每天在他們事務所周圍走來走去的啊?從那天起,到現在都已經過了五天耶……」
「……這個,隻是在散步啦。」
「姐姐……你顯然就是很失望的樣子,為什麽老是凶巴巴的啊?」
「——啊,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呢。」
「……因為……」
「我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你討厭的事?」
「——咦?」
凱特回頭看時,四角眼鏡滑落。威爾從她身後出聲攀談,他一隻手舉著,臉上帶著笑容。
阿普特佛迪的事件三天過後,從亥佛尼亞出發五天後,威爾與潔西卡才回到亥佛尼亞。
波爾曼看見巴多臨終後,毫無預警的失去蹤影。也許他想用自己的方法為過失負起責任……也可能隻是單純害怕潔西卡的報複,所以逃走了。
威爾總算回到亥佛尼亞,他走在返回事務所的路上,發現凱特他們。至於他們的談話,威爾隻從「為什麽老是凶巴巴的啊——」那附近開始聽到。
吉姆舉起雙手,發出喜悅的聲音。
「威爾!還有潔西卡!」
「唷。好久不見啊,凱特,還有吉姆。我好像讓你們操心了,抱歉啦。」
「啥,窩,窩,窩們,那個?」
「你怎麽了,冷靜點啊。」
凱特似乎非常不想被聽到剛才的談話,慌得口齒不清。
「你們兩人毫無預警的就不見了,不是很讓人擔心嗎?而且事務所還被襲擊。我姐啊——噗喔?」
可憐的吉姆,側腹部被踹了一腳,伏倒在地。
「你、你給我安靜……哼。你們還沒墜落啊。」
「我們的目標是雲界的底層。怎麽會輕而易舉的墜落。」
「你到現在還把這個掛在嘴上啊?你以為這樣〈候鳥〉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我沒有看輕〈候鳥〉——也沒有把雇主飛越雲界也想要送達的回憶或心情給看輕。」
凱特一如往常,又開始批評他們,威爾以堅定的語調打斷她。
隔著四角眼鏡看去,凱特的眼睛瞪得很大。接著她回以略顯開心的眼神。
「……怎麽啦。你好像稍微明白了。」
第一次聽見她說出肯定的話,這次反而是威爾瞪大著眼。
他瞠目結舌,發現潔西卡難得沒有口出惡言。威爾看向旁邊,發現吉姆不知不覺間已經站了起來,正打算要說話。
「那、那個,潔西卡。好不容易回來了,如、如果方便的話,和我——」
「——別來煩我。我要回事務所。」
吉姆話還沒說完,就被潔西卡鈍器般的語言逼退。
「再、再見羅,我們還得去事務所一趟呢。」
在威爾離去之際,凱特隨即補上一句,同時伸出手指調整四角眼鏡的位置。
「要去事務所的話就動作快點。有個貌似客戶的女孩在等著呢。」
——貌似客戶的女孩——威爾與潔西卡心裏有數,兩人對看了一眼。接著他們同時對凱特投以疑惑的眼光。
「「你怎麽會知道?」」
「我、我隻是剛好經過而已!」
「幹麽生氣啊……?」
看著凱特踩著大聲的步伐離去,威爾與潔西卡兩人朝著分別五天的事務所前進。
五天前,遭到襲擊的正門——柵欄前方,一位黑衣少女撐著陽傘等著。
◇
「——這樣啊。蘭迪斯走了啊。」
聽完事情經過後,黑衣少女神情落寞地說著。
「他臨走時顯得心滿意足。」
「這樣啊。」
少女的樣貌沒有變化。巴多與潔西卡的歌傳達給她了嗎?會不會傳達了卻沒有效果呢?威爾他們無從知曉這些問題的答案。
「給。」
出乎意料,開口的竟然是潔西卡,她遞出一個包裹。她和希爾達不是處不好嗎?
希爾達打開包裹,裏麵有一本古書。
〈永恒機關〉——這是巴多留下的東西。他說翼舟要交給潔西卡,卻沒交代這本古書該作何處置。他們覺得最好還是交到希爾達手裏。
「這是巴多……蘭迪斯·貝爾納爾留下來的。」
希爾達緊緊抱著古書,戒慎恐懼地望著威爾的臉。
「你會怨恨小妹嗎?」
「為什麽?」
「小妹知道你們會被〈傀儡師〉盯上。所以才要寄那封〈封書〉。」
威爾一臉困擾地抓著頭。
「這點我知道,不過,事情不單純是這樣吧?」
希爾達瞪大了眼。接著她貌似懷念過去地苦笑著。
「你果然很像蘭迪斯呢。」
希爾達一麵撫摸古書封麵,一麵說道:
「五十年前的那天——重蝕的夜晚,蘭迪斯死了。可是,姐姐並非為了蘭迪斯而歌詠,是為了小妹。她給了小妹一般人的壽命。」
吟唱絕對語言的嬪根家族代代短命。希爾達現在之所以還活著,可能是因為吉潔爾為她延長了壽命。
「可是,這對小妹來說太沉重了。小妹把姐姐給我的生命,用來使蘭迪斯複生……結果就如你們所知。蘭迪斯為了找回姐姐而迷失了夢想。一切都走偏了。」
希爾達以手梳理紅發,歎了一口氣。
「小妹也受到詛咒,結果一直維持這個樣貌活著……是我扭曲了姐姐的祝福,才會受此懲罰。」
接著她來回看著威爾與潔西卡。
「小妹害慘了兩個人,你們倆和他們很像。所以我才會想,如果利用你們倆,會不會能使五十年前沒能改變的記憶改變呢?」
威爾輕輕撫摸希爾達的頭。
「有什麽改變嗎?」
「……不知道。不過,這對蘭迪斯很有意義。這樣小妹的願望也算實現了。」
接著她望著威爾與潔西卡。
「你們本來和這件事無關,是我把你們卷進來的。我願意接受譴責。」
威爾與潔西卡對看一眼,接著用力點頭。
「「那我就不客氣了。」」
「噗嘎?」
威爾與潔西卡分別從左右用力拉扯希爾達白皙的臉頰。
「很久以前我就想說了。每次寄送你的〈封書〉都要被人追來追去的。你是幹了什麽好事才會這麽招人怨懟?」
「姣妹媚油哏忍價接醜!(小妹沒有跟人家結仇)」
「你不過是個人類還這麽囂張。威爾怎樣就算了,我不準你說事務所的壞話。」
「寬遮葛賒磨斯!(關這個什麽事)」
兩人聽不懂希爾達在說些什麽,不過這麽對她報複一陣子後,兩人總算讓她的臉頰解脫。
「這樣就好,原諒你。」
「你們不生氣嗎?」
「要是我們會因為這點事情生氣,就不會接受你的委托了……而且,你不是給了我一個東西,讓我可以順利送件,平安回來嗎?」
他指的不隻是希爾達給的彈藥。還有出航前的祝福——獻吻。雖然希爾達利用了威爾他們,但該給的東西她也都給了。
話說回來,潔西卡也好,希爾達也罷,兩人突然變得這麽安分,實在令威爾很不適應。與其看她賠罪,她如果回複往常的樣子反而令威爾輕鬆。
希爾達一雙紅眼瞪大,表情顯得吃驚。
「話說回來,結果你的身體怎麽了?」
「歌唱傳過來了。」
「效果呢?」
「小妹也不知道。」
「這樣啊……」
「不過,這樣一定是最好的結果。」
「是這樣嗎?」
「沒錯。蘭迪斯在五十年前應該就要死了。結果卻因為小妹的任性而把他留在這個世界。如今蘭迪斯終於能飛向自己該去的地方了。」
說著她輕輕喝了口紅茶。
「不說這個了,再告訴我一些你們對於蘭迪斯的認識吧。」
「這種事情你應該很清楚吧?」
「你以為那根臭木頭會談論自己的事嗎?」
「沒,的確他不像會說什麽。」
潔西卡覺得很煩而不回話,威爾則是不斷接受質問。
過了一陣子,希爾達說完了,威爾突然提出一個疑問。
「話說回來,希爾達。你到底幾歲啊?」
空氣凍僵了。連潔西卡也按著額頭,一點也看不下去。
「咦、怎麽,我、說了什麽奇怪的、痛?」
「你這個夭壽死囝仔!」
威爾腔骨被踹了一腳,跌倒在地。
希爾達氣炸了,連潔西卡也發出受不了的眼光。看到潔西卡這個樣子,威爾想起之前的一件事。
「話說回來。」
「怎麽?」
「〈英靈戰士〉失控的時候,你怎麽能在那種狀況下把〈島〉連在一起?」
威爾說的是他們被龜裂吞噬的時候。那種狀況對潔西卡而言,就算恐慌症發作也不奇怪。
潔西卡難得露出自然的笑容。
「因為我想起了一個約定。」
看了她的笑臉,威爾不禁愣住。
「約定……你說的是哪——噗嘎?」
威爾側著頭,表現出聽不懂的樣子,下一個瞬間就被藤蔓抽了一鞭。
「威爾真遲鈍。」
「什麽?剛才為什麽要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啊?」
威爾被揍了,他還是沒察覺。
——一言為定。我們一起飛吧。飛到天空的盡頭——
這是威爾對少女立下的誓約。
不過,少女立下的誓約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你能成為〈候鳥〉,我可以為你唱歌——
這個可以自由運用絕對語言的少女,在墜入雲界以前,到底來自何方?威爾對此一無所知。關於這點,他至今仍未存疑。
威爾側頭思索,發現希爾達正看著他們,看起來像在緬懷過去。
煩惱了一下子後,他對希爾達伸出手。
「接下來要試開新的翼舟……你偶爾也來一起飛吧?」
〈蝴蝶虎鯨〉有兩架翼舟。
其中一架是威爾與潔西卡平常使用的。另一架——新的翼舟是巴多留給潔西卡的。
「威爾的操控令人絕望。比貓狗還不如。」
「喂,你有必要在這時候說這個嗎?」
「所以我也要搭。三貼的話,勉強還坐得下去吧。」
巴多的翼舟有很寬敞的座位。仿佛是預設有機會載人而設計……不,他一定就是這麽想的。為了他想找回的那位少女。
這樣一架翼舟,威爾覺得第一次上路一定要讓希爾達坐上去才對。
「那,你怎麽打算?」
希爾達看似驚訝地眨了眼,然後她將手上的大陽傘放開。
接著她輕輕握住少年與少女的手。
「帶我去。」
沒能實現的夢想,少女確實將其碎片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