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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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鬆不比年輕一輩的後生,他很清楚寒門已經形成了一股勢力,就算還不能威脅到世家,但也不容忽視。

    最重要的是,當今皇室是陳氏。

    作為寒門出身,陳氏怎麽可能會繼續坐視世家權柄滔天?

    先帝之時,九卿之中的大將軍就是他的嶽家鄭家,到了今上繼位,九卿中的廷尉,就成了今上的狗腿子甘東生。

    九卿已去其二,而今上繼位不過三年而已,又三年之後,現存的九卿之中,會不會又多出幾個寒門?

    薑鬆覺得,若然他坐在陳氏那個位置,也不能容忍世家對朝政的掌控——八成的官員,來自於世家子弟。

    都說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薑鬆很清楚,若是一直這麽下去,世家往後隻會越發被打壓。

    為了維護陳氏的統治,最終必定是寒門與世家一較高下。

    在這種情況下,李仲聞能摒棄掉對寒門的輕視,與寒門交好,無疑為將來掃清了不少障礙,十幾二十年後,李仲聞為九卿,甚至為權勢最頂尖的九卿,也盡皆可能。

    不過

    “阿爹,李仲聞為五俊中最出色的孩子,卻不是我們需要的。”

    薑鬆語氣有些漠然,跟先前欣賞李仲聞之時判若兩人。

    若然薑家繼續為陳氏效命,李仲聞當然值得他們投資,可他二弟都已經退下來了,就是為了薑家的大業奔走,又何必花費心力在李仲聞身上?

    薑太傅不置可否,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李家那個孩子,在宴會上跟五娘搭上了話,兩孩子聊得還挺開心的。”

    “嗯?”薑鬆眉頭一皺,周身的氣息都冷了冷。

    “可是因為他剛遊學回來,與世家子弟多攀談?”薑鬆想了想,問道。

    薑太傅抬起頭看著大兒子,微微一笑,閑閑的道:“不,整個宴會上,他就隻跟五娘說話了,他還主動讓家仆將案幾擺放在五娘旁邊。”

    薑鬆突然覺得老父親的笑容很惡劣,讓人有一種想要胖揍的感覺。

    “那小子想做什麽,我的五娘才十二歲!”薑鬆突然有些牙癢癢的,對李仲聞的欣賞蕩然無存,反而覺得他風流不羈,不是好人。

    薑太傅嗤笑了一聲,“現在就開始擔心起五娘的夫婿,你也擔心得太早了點。”

    薑鬆這下不服氣了,“阿爹,難道你就能看著那小子心懷不軌的接近五娘?”

    這個時候,薑鬆和薑太傅似乎調換成另一個人一樣,平時寵溺維護的薑太傅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反而是不怎麽插手薑五娘教育的薑鬆對李仲聞的舉動勃然大怒。

    薑太傅放下剪刀,薑鬆見狀,上前端起木盆子給薑太傅,伺候著老父親洗手。

    “心懷不軌?我隻看到了那小子撞上了鐵板,當時要不是崔家那兩孩子在場,恐怕他費盡口舌都未必能得到五娘一個笑臉。”

    薑太傅拿起巾子,擦了擦手,“五娘是我親自帶大的,這個家裏,就是大郎都及不上五娘類我,李家小子想要討五娘歡心?

    恐怕首先就會被五娘覺得他立意不正,能得五娘認可的人難,你要知道得到她認可了,她就能掏心掏肺的為對方著想,五娘的心可不大,裝不下那麽多外人。”

    薑鬆沉默了,因為他明白老父親說的確實如此。

    然後薑鬆就鬆了一口氣,既然老父親都這麽說了,想來李家那小子定然不可能靠著那張臉迷惑他家五娘的。

    “五郎最近怎樣?”

    薑太傅突然問起薑伯庸,薑鬆一愣,繼而答道:“還在他院子裏養著傷,約莫快要好了。”

    “他那突然發作的症狀,可知道是何緣故了?”薑太傅淡淡的問道。

    作為薑家的大家長,家中情況他都了如指掌,薑伯庸那古怪的、每隔幾日就要發作的症狀,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薑鬆搖頭,他臉上也帶著一抹疑惑,“問過大夫了,大夫說五郎的頭疾隻要不多思慮、將養得好,日後沒有其他問題,除此之外,他身上沒有其他毛病。”

    “不是中了毒?”薑太傅眸色深沉,哪怕就是薑鬆這個做兒子,都看不透老父親的心思。

    “不是,他身子脈象正常。”薑鬆回道。

    “這就奇怪了,那他怎麽來的古怪症狀?”

    薑太傅扯了扯嘴角,“可有查過?”

    “孩兒查過了,五郎這一兩年都很老實的在族學和演武場上學習鍛煉,並沒有交其他的豬狗朋友。”

    薑鬆肯定的道,“而且最近這段時間,他那個古怪的症狀已經逐漸減少了,按照這樣下去,相信很快就會痊愈。”

    一切都沒有問題,薑太傅怎麽也想不明白薑伯庸那發作的古怪症狀是怎麽回事,聽到兒子說症狀逐漸消失,他沉吟片刻之後不再抓著這個不放。

    但他看著薑鬆,眼神銳利,“鬆兒,我們薑氏,從來一條心,有什麽心思也隻能對外人用。

    十幾年前天下亂起,我們尚且沒有放棄任何一個族人,倘若到了如今稍顯安穩的生活,有人膽敢對自己族人動了心思,那就不要怪我冷漠寡情。”

    薑鬆麵對老父親如此迫人的眼神,陡然感覺到了一種壓力,他恭聲應道:“阿爹放心,我薑家不會出這種不肖子弟的。”

    薑太傅盯著大兒子看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道:“如此最好,五娘這孩子對自家人極好,可不要辜負了她的心意。

    要是有人對自家人也敢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除族,我薑氏不需要這種窩裏橫的窩囊廢。

    特別是在薑家如今這種生死關頭,誰要是壞了我薑氏的族規,誰就不配做我薑氏的子弟。

    你,也給我去跪祖宗。”

    薑鬆心中一顫,微微躬身應道:“是,兒子醒得,不會有人起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的。”

    心中卻歎息一聲,五郎,希望你不要辜負你妹妹的心意。

    薑太傅敲打了一番,又說起李仲聞。

    “我已決意推舉李家那孩子了。”

    薑鬆皺眉不解,“阿爹,我們不是已經決定”

    薑太傅背著手,站在窗欞邊看著外麵的景色,“萬一不成功呢?”

    一陣讓人窒息的氣氛在書房中蔓延,讓薑鬆感覺呼吸越發困難。

    “今日我推舉李家小子,在朝堂上我也會給他搭把手,有這麽個香火情在,日後若是薑氏敗了,希望他能偷偷搭一把手吧,隻盼這小子的仁愛是表裏如一才好。”

    薑太傅默了默,又繼續開口,“你和你二弟這兩年,找機會將族中那些有靈性的孩子偷偷送出去吧,總要為我薑氏留一脈香火。”

    “諾,兒子曉得。”

    “找個機會也將五娘送走吧,若真的事不可挽回,有五娘在,我也能放心那些薑家的小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