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野有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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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正好,陪我去釣魚吧。”

    薑元羲這般說著,當先轉身往田地間旁邊的小溪走去。

    越華容看了看天色,如今日頭毒辣著,這樣的日頭之下,很少人會喜歡釣魚,不過他還是一笑,“好。”

    來到小溪旁,越華容眼尖的看到了地上放著兩根竹子,還有兩團絲線和兩個鉤子,另外還有兩把匕首在那放著。

    他輕輕挑眉,“這是要自己動手做魚竿啊?”

    薑元羲已經蹲下來,自己拿起一根竹子,頭也不抬,“這樣釣魚才有樂趣嘛。”

    越華容看著她毛茸茸的腦袋,搖頭失笑,“你的樂趣,還真是古怪。”

    說是這般說,他也蹲在她身邊,拿起另一根竹子,動作嫻熟的將絲線綁在竹子上,穿上鉤子。

    薑元羲輕“咦”了一聲,“看來你出乎我意料啊。”

    越華容低笑一聲,“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他一邊做著魚竿,一邊給薑元羲解釋,“以前經常給家裏幾個弟妹做這種自製的魚竿,帶他們去釣魚。”

    薑元羲仔細的看他神情,發現他的神情帶著一抹懷念,心中卻明白,一個能將滅門之仇放在心中,還能思念起家中親人的人,心誌已經可怕到讓人恐懼的地步。

    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讓他們害怕的東西,也沒有能讓他們牽掛的人。

    穿鞋的自來都怕光腳的。

    也不知正在享受著榮華富貴的彭拙,日後有多後悔。

    越華容很快就將魚竿做好,他拿起匕首,往遠處走了走,片刻之後又回到薑元羲身邊,將手中裹著的大葉子鬆開,露出裏麵的地龍。

    “來,這是我在田地旁邊挖的。”

    越華容笑著將大葉子放在地上,自己拿起一條地龍,掛在鉤子上,率性的坐在地上,將魚竿一拋,鉤子就沉在水裏。

    薑元羲手上的動作也不慢,緊隨其後將鉤子甩進水裏,當她同樣想要坐下的時候,越華容阻止了她。

    “等等!”

    薑元羲滿眼不解的看著他,就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帕子,攤開小心的放在她身後,這才道:“好了,你可以坐下來了。”

    薑元羲一怔,也不推辭,坐下之後失笑道:“哪裏用得著這般講究。”

    她要真的講究,早就吩咐人給她準備所有的一切,連矮榻都給她準備好了。

    越華容認真的看著她,“你值得最好的對待。”

    他定定的看著她,他的眼神讓薑元羲覺得,在他眼中,在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她重要,她是他最珍惜的寶貝。

    薑元羲與他對視片刻,若無其事的轉過頭,看著水裏的魚竿,“你說我們能釣到魚嗎?”

    魚竿上並沒有魚鰾,就算有魚吃了魚餌,也不知道有沒有咬中鉤子。

    越華容優哉遊哉的道:“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陪我一起釣魚的人是誰。”

    薑元羲輕笑一聲,“若說我今兒想吃魚呢?”

    越華容悠哉的神態消失不見,認真起來,“那你今天一定能吃上魚。”

    “哦?是嗎,好啊,那就等著吃魚了。”薑元羲勾了勾嘴角。

    “五娘,你是喜歡吃蒸魚還是烤魚?”越華容認真的盯著水裏的動靜,一邊輕聲問道。

    薑元羲想了想,“我喜歡吃糖醋鬆子魚。”

    越華容輕輕“哎呀”一聲,“那你要等等了,我還沒學過這道菜呢。”

    薑元羲淡淡的笑,“若我不僅僅是喜歡吃糖醋鬆子魚呢?”

    越華容低低的笑了:“那就讓廚娘做其他你喜歡的菜給你吃,糖醋鬆子魚,你就不要吃了,等著吃我做的就好。”

    薑元羲嘖嘖稱歎,“那可真是霸道呢,這是讓我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能吃糖醋鬆子魚呢。”

    “那是因為,我也隻能有這麽個讓你記住的地方了。”

    這道輕聲呢喃的歎息,其中蘊含著的悲傷,竟讓薑元羲的心也跟著痛了痛。

    她眨了眨眼,將這種奇怪的感受從心中消除,她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水麵。

    似乎是知道薑元羲的心情,越華容也沒有在出聲,兩人一時之間沉默起來,之間的氛圍卻沒有尷尬,非常自然。

    “咦,看來你今兒的魚,能吃上了。”

    越華容用力一拉,把鉤子拉出了水麵,鉤子上正活蹦亂跳的掛著一條魚。

    越華容把魚兒收回來,重新在鉤子上掛上地龍,又將魚竿拋向了水裏,自己卻提著魚,往小溪下遊走去,“我去收拾魚兒,你在這裏待著。”

    薑元羲看著越華容在下遊殺魚刮鱗,沉默不語。

    很快越華容就拿著洗幹淨魚兒回來,手裏還拿著一捆幹樹枝,這是他方才去撿回來的。

    “五娘,把火折子給我吧。”越華容一邊擺弄著樹枝,一邊問道。

    薑元羲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遞給他,順便還把一個裝著鹽的小玉瓶遞給他,“你知道我帶了火折子?”

    越華容聳聳肩,“你說你想吃魚嘛。”

    薑元羲不再問下去,靜靜的看著越華容點火,看著他烤魚,看著他將烤好的魚遞給她,“嚐嚐,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小心燙。”

    薑元羲接過,吹著魚兒上麵的熱氣,待不那麽熱了,小口小口的吃著魚。

    越華容就坐在旁邊,一腳豎起,一手搭著,手托著腮,靜靜的看著她吃。

    待薑元羲吃完了魚,她將手中樹枝扔開,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衣裙,往遠處走去,很快就回道越華容身邊,低頭對仍然坐著的越華容道:

    “看來這段時日,姐兒和老鴇將你教的很好,我差點都沉浸在你故意營造的情誼中,很好,你要繼續學習,下次我再來,就是你進宮之時了。”

    薑元羲將手中一物拋向越華容,揮揮手,走的時候留下一句話:“魚很好吃,你的手藝很不錯。”

    越華容接住薑元羲拋給他的瓜果,眸光沉靜的看著薑元羲走遠,低低的笑了,隻是笑聲帶著一抹自嘲,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是我故意營造的情誼?你以為我在向你展示我這段時日以來學的手段嗎?”

    這段日子以來,夜深人靜之時,越華容躺在床榻上都很難入睡,隻要一閉眼,腦海中就會浮現自己家人的音容,每每見到家人的音容,他都痛得無法呼吸,很想毀滅世間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他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家人,薑五娘的身影,就這般走進了他的腦海中。

    此後每天夜裏入睡之前,他都要想一遍薑元羲。

    薑元羲與他相處之時的情景,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幾個月下來,他閉著眼都能畫出薑元羲的音容笑貌。

    同時,他也發現,當初那一抹不切實際的想法,已然變得根深蒂固,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情根深種。

    他並沒有覺得這種情感不對,因為他很清楚薑元羲是個怎樣的人,她的內裏,根本就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娘子。

    她內裏有著一個強大的靈魂,既善良又冷酷,既有情又無情,她比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娘子都要冷靜理智,也比十七八歲的郎君聰慧狡黠。

    她這麽好,一旦看清她的內裏,很難讓人不愛上。

    “傻瓜,真是一個假裝糊塗的大傻瓜啊。”

    越華容寵溺的低聲呢喃。

    他看著薑元羲越走越遠的背影,高聲唱了起來。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ráng)。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zāng)。”

    薑元羲聽到身後傳來的歌聲,腳步微微一頓,又繼續往前走去,留下身後那隨風飄走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