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元羲隻掀起了一點水花，因為全天下的目光，都被一人吸引了過去。

    荊門軍大敗之後，很快就卷土重來，這一次是全軍出動。

    朝廷對外的解釋是，荊門軍長途跋涉，首戰還沒養精蓄銳，被白眉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才會落敗，這一次必定會滅了白眉軍。

    二萬荊門軍養精蓄銳，進攻的聲勢來得浩蕩，然而結果又一次出人意料。

    荊門軍的軍將，被彭高所殺！

    一軍將領在戰場上被殺，荊門軍將士俱都士氣低落，與此相反的是白眉軍士氣高昂，又一次打敗了荊門軍。

    百姓們不看白眉軍這次損失了五萬人馬，他們隻知道王師又一次被打敗，朝野上下所有目光都放在了彭高身上。

    一時之間，彭高風頭無兩，這回被譽為千百年來不出世的天生將星。

    這頂帽子太大，但在不少人心目中覺得他實至名歸。

    從小小的軍士投身軍中，先是踩著起義流民的屍體爬到了四品將軍，轉身叛逃之後，又踩著昔日的同袍、乃至北梁最強軍隊荊門軍的屍體造出了如今的名聲。

    他的腳下白骨累累，他背負著數之不盡的罵名，卻又有無法抹殺的戰功。

    朝廷武將再一次感覺到悔意，若是當初沒有逼得彭高叛逃，是不是不會有如今這種局麵？

    陳晉暴怒至極，隻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沒有了，心中對彭高恨之入骨。

    比對彭文山的恨意更深。

    但他懼於彭高的百戰百勝，一時竟有些裹足不前。

    他猶豫了，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派荊門軍前去討伐。

    要知道荊門軍隻有十五萬，這是北梁最精銳的軍隊，損失一個都能讓陳晉心疼得胃口全失，這回荊門軍兩次大敗，已經損失慘重，若是再派荊門軍前去，萬一又被彭高滅了呢？

    “白眉軍差不多成強弩之末了。”薑元羲淡淡的道。

    白眉軍先是跟朝廷對抗，一直被朝廷壓著打，那會兒就損失慘重，後頭有了彭高的加入，即便打贏了王師，也是慘勝。

    荊門軍固然大敗，但白眉軍能贏同樣也是以自損一千的方式，都是用命填的荊門軍，若是陳晉這會兒再增派軍隊，還沒緩過來的白眉軍隻會一夕之間覆滅。

    但若是給白眉軍有了喘息的機會，那結果就難說了。

    畢竟彭高確實不可小覷。

    “就是不知道陳晉敢不敢再冒險了。”薑元羲嘖了聲。

    薑伯庸唇角勾了勾，染上了一抹鄙夷，“他怎麽敢？荊門軍拱衛都城，派出三萬已是太多，這回損失慘重，他哪敢再讓荊門軍繼續損失下去，不怕皇位不穩麽？”

    上輩子白眉軍可不是被朝廷滅了的，這回恐怕也不會。

    倒是那個彭高，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上輩子可沒聽過這麽一個人，若是有這樣大的名聲，他再怎樣無所事事度日，也會聽過他名頭的。

    他沉吟了片刻，索性又丟開，各人有各人的機緣，上輩子沒浮現出來的人物，不代表這輩子不能出頭，事情若是一成不變，他反倒要害怕了。

    都在密切關注著南地的局勢。

    又過幾天，傳來了最新的消息。

    “五娘，三萬荊門軍覆滅了。”

    薑伯庸一來就給薑元羲帶來了大消息。

    胡曲馮三人並不意外，前頭荊門軍首戰落敗他們就猜到有這種的結果了。

    “又是那個彭高領軍打贏的？”胡不歸很感興趣的問道。

    薑伯庸神色有些精彩紛呈，坐下來之後喝了一口茶，開始娓娓道來。

    “想不到那彭高當真是個果斷狠絕的人，原以為白眉軍慘勝損失慘重，荊門軍有意休養生息，他也會順勢跟著停戰，不想他第二天又帶著殘餘的白眉軍反進攻了荊門軍。”

    “荊門軍本就死了軍將，又吃了敗仗，士氣低落得很，對上士氣如虹的白眉軍，竟抵抗不住，就這樣摧枯拉朽的被白眉軍覆滅了，白眉軍已經再下一城，這回彭文山睡覺都能笑出聲來了。朝廷王師攻打不成，反倒讓他占了虞隆、文寧、昌邑三城。”

    聽到這裏，薑元羲歎息著搖頭，“連占三城，彭文山根基已穩，站穩了腳跟，想再滅他，陳晉要破釜沉舟才行。”

    “不，興許不用破釜沉舟。”薑伯庸神色古怪的很，“彭高又逃了。”

    “什麽——”

    這下子就是最沉默寡言的曲成文都睜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薑伯庸。

    是他們聽錯了，還是薑伯庸說錯了？

    薑伯庸也覺得荒謬又滑稽，“彭高屢戰屢勝，還是踩著王師的屍體打出來的勝利，在白眉軍中威信日益漸深，弱者崇拜強者，白眉軍中新投軍的人隻認彭高，對彭文山認同不高。”

    這麽一說，在場眾人就明白了。

    功高蓋主。

    彭高戰功赫赫，又贏得了白眉軍的認可，確實是讓彭文山忌憚不已。

    “所以彭文山就跟朝廷一樣，也對彭高下黑手了？”薑元羲挑了挑眉。

    “是。”薑伯庸微微頷首，“就在這次覆滅荊門軍的最後關頭，白眉軍中有人對彭高放冷箭，彭高自己應當是有所覺，被他躲了過去，趁著兵荒馬亂之際，逃了出來，而彭文山安排放冷箭的人也不敢追，彭高是功臣，白眉軍現在的一切幾乎都可以說是他打下來的，他們若是真的敢當著白眉軍的麵殺彭高，白眉軍就會人心渙散，不攻自破了。”

    薑元羲哈了一聲，“彭文山還真是蠢，橋沒過呢，這就卸磨殺驢了。白眉軍不足為懼也。”

    若是聰明點的，就利用彭高再占幾城，彭高能有今日名聲，也得說一句是彭文山收留之恩，彭高就是為了名聲呢，有什麽想法也不敢現在就對彭文山出手，等利用完彭高，再設計殺了也好過現在讓彭高心懷怨恨的逃走。

    有一頭凶狠的惡狼在旁邊覬覦著，也不知彭文山夜裏能不能睡得安穩。

    “他逃去哪裏了？”薑元羲問道。

    薑伯庸一字一句的道：“這回收留他的，是隴西李家。”

    薑元羲眉目頓時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