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真落在墨九星手上，魚兒反而不怕了。他從容不迫的洗了個澡，把水缸裏的水全舀出來，足足洗了三大桶，然後從行囊中拿出新衣服換了。

    等他出來的時候，原本像囚犯一樣黑乎乎的一個人，立馬變得陽光帥氣。

    第一件事是去馬廄裏牽出兩匹白馬，這馬是芊芊姑娘相送公子的寶物，廟裏的和尚都盯著，不能落到他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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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九星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但絲毫沒有表露出來，反而冷冷道：“你不怕我？”

    魚兒笑道：“表麵上越冷漠的人，反而心腸越好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沒事對你笑的人”

    墨九星沒說話。

    魚兒：“他們都怕你，可我不一樣。落到你手上，總比落到蕭大人手上好”

    “為什麽？”

    “因為蕭大人是殺神，他做事沒有人情味”

    魚兒笑道：“最主要的你不會殺我，因為我對你有用”

    墨九星冷冷道：“如果你嘴巴少一點，我會更喜歡”

    魚兒把馬牽過來，一副自來熟笑道：“這個真沒救，天生改不了。你既不會殺我，也不會放我，所以一定會帶我走”

    “以前我給崔公子當書童，現在就給你當小廝，主人請上馬”

    墨九星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接過韁繩，跨上馬。“我發現你這人有一樣好處，就是臉皮厚”

    魚兒笑得跟孩子一樣，“那當然，謝謝主子誇獎，我從小就靠這個吃飯的”

    萬佛寺的和尚得知可以離開，一個個就像逃出生天，他們身上帶有度牒，大部分還練有武功，出外不愁找不到活路。能夠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隻有妙音作為方丈，心中對這座荒寺還有一絲留戀。

    三十年前這裏還像天堂一樣，轉眼變成了人間地獄。

    和尚們在妙音的帶領下結伴而行，先行告辭。

    墨九星到師哥的墓地裏告別，燒了一堆紙錢，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這裏位於萬佛寺東南角，靠近塔林，五毒童子就埋在原方丈慧空的墓穴裏。

    墨九星哽咽道：“官府不相信我們苗人，當初我勸師哥不要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師哥慘死在妖精手裏，官府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血海深仇一日不報，我便一日不回苗寨”

    他取下自己的耳環，葬在師哥身邊，然後灑淚而別。

    魚兒在禪陵道口等著他，二人騎馬往鄴城而去。

    行至驛道，墨九星突然問道：“你見過斬妖劍法嗎？”

    魚兒搖搖頭，“我隻是一個書童，不會武功，對劍法一竅不通”

    “就是蕭大人的劍法，你沒見過？”

    魚兒：“你說他呀，他那馬刀劈山賊，就像砍瓜切菜一樣，我當然見過”

    “我說的是劍法，不是馬刀”

    魚兒捋捋頭：“哦，我想起來了，蕭大人是用過一枚寶劍，還用這劍砍傷過槐樹老妖，不過這把劍是張道士的”

    “那劍舞起來，天地變色，電閃雷鳴，那叫一個帶勁”

    “我說的不是寶劍，是劍法”

    魚兒：“那我可就不懂了，反正蕭大人使起來虎虎生風，我隻看到一團光影”

    墨九星這才發現，跟他談論劍術無異於對牛彈琴。

    “那張大師自己不會用劍？”

    魚兒：“會呀，不過他用起來不靈，打不過老妖。當時我在旁邊看著，幸好蕭大人奪過來，要不然我都落在老妖手上”

    “這麽說，他們一個會劍法，一個有寶劍。會劍法的，沒有寶劍有寶劍的，沒有劍法”

    “嗯，是這樣”

    魚兒見墨九星低著頭冥思苦想，嘴巴又跑起火車來。

    “蕭大人是四品帶刀侍衛，皇上身邊的親隨，殺人不眨眼。他爺爺是開國武將，一等候”

    “斬妖劍法就是他爺爺傳下來的，又叫辟邪劍譜，每一招隱含幾十種變數，變化無窮”

    墨九星果然來了興趣，“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魚兒：“因為我家公子跟他是朋友，經常在一塊喝酒”

    兩人騎馬邊走邊說，身後草叢中遠遠跟著一條白影。

    這條白影不是別人，正是貝貝。

    且說妙音方丈領著餘下的19名僧眾抱團離開，一如劫後餘生，好比籠裏放出的鳥。

    苗人墨九星，好比架在他們脖子上的一把鋼刀。這人不光渾身是暗器，不光劍快，還有一手馭毒的功夫，跟他同處一室，就好比身邊臥著一條毒蛇。

    離了萬佛寺，起初一路上還不敢分開，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戒刀，小心翼翼，因為害怕桃花莊的妖精跟過來。等快到鄴城地界時，眾人放下心來，開始分開行走。

    妙音年事已高，之前的迎恩寺不能再呆了，想著去投靠遠方的一位同門師兄，於是帶了一個沙彌走在後邊。

    有道是窮廟富方丈，多年的主持當下來，他積攢了不少私房錢。但在亂世之中花的所剩無幾，褡褳裏還剩有兩碇元寶。

    妙音心想著進了城雇一輛馬車，轉過一處山坳，眼界頓時開闊，可以看到鄴城的南門了。

    “徒兒，歇歇吧，到了鄴城咱們就能坐上馬車了”，妙音將禪杖放好，坐在路邊石頭上。

    半晌沒見人回應，回頭一看小沙彌不見了。

    隻聽一個女子咯咯的笑道：“你仔細看看，誰是你徒兒”

    妙音魂飛魄散，轉過身來，隻見一位白衣女子站在身後。

    小沙彌卻躺在一旁睡著了。

    “妖精…;…;”，剛一張口，一把利劍架在脖子上。

    妙音大驚，冷汗都流了出來。

    “誰是妖精？”

    “姑娘，饒命，貧僧一時眼花”

    白衣女子收了劍，格格笑道：“眼花？多年的老鄰居，妙音方丈怎麽不認識了”

    長劍一離開脖子，妙音的禪杖就掃了過來。多年的方丈可不是吹的，他本來學過點蒼派的武功，這一招橫掃千軍少說也有千鈞之力。

    沒想到白衣女子身軟如麵團一樣，身子往後一傾，禪杖居然掃空。

    妙音收勢不住，身子往前一衝，緊接著屁股挨了一腳，頓時摔了個狗肯屎。

    他顧不得疼，爬起來又是一招仙人指路直取女子的下路。

    隻聽鐺的一聲，精剛打造的禪杖居然被一劍從中削斷，手中隻剩下半截。

    “你究竟是誰？”妙音怒道。

    “你不是一直在找崔公子嗎？我是他的夫人”，白衣女子甜甜的笑道。

    妙音失聲道：“你是芊芊…;…;玉蘭花就是你？”

    白衣女子不耐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娘是槐樹山的貝貝”

    這名字妙音聽說過，當初蕭大人在鄴城祭天壇公開斬妖，斬的就是她。

    妙音不愧是多年的老油子，當下陪著笑臉。“原來是仙姑，你我多年鄰居，失敬失敬”

    貝貝本想罵他老禿驢，臨到嘴邊又改了。“老和尚，我且問你打聽個人”

    妙音雙手合十，鞠躬道：“仙姑駕臨，小的有眼無珠，適才多有得罪。仙姑要問誰，隻管說”

    “我且問你，寺裏的無花大師那去了？”

    “這…;…;”，妙音道：“無花和尚是來掛單的，聽他自己說是西湖靈隱寺出家，我們重新搬回寺裏以後，他便告辭了”

    “聽說要去山上采藥，跟他一起走的還有一位火工頭陀”

    貝貝：“山上采藥？怎麽遲不走，早不走”

    妙音：“貧僧也想不明白，無花和尚這一去便沒有再回來”

    貝貝：“這件事就算了，我再問你，為何要抓崔公子的書童魚兒？”

    妙音頓時結結巴巴，“冤枉…;…;仙姑且聽我說，抓魚兒的不是寺裏的僧人，是蕭大人和張大師，對了，還有殷捕頭。他們都是官府的人，寺裏的僧眾都是被逼的”

    “現在魚兒落在苗子墨九星手中，這人是五毒童子的師弟，心狠手辣，慣會使毒，實與老衲無關”

    貝貝麵色一沉，“你可知道他們去往哪裏？”

    妙音虛汗淋漓，“墨九星一心想著替師哥報仇，此刻應該是去找蕭大人”

    老和尚見勢不妙，慌忙跪在地上“仙姑饒命，崔公子和書童的事確與老衲無關”

    貝貝：“看你一把年紀了，先且饒了你，以後再敢勾結官府，為非作歹，對你就不客氣了”

    妙音連連磕頭，“謝仙姑不殺之恩”

    等他抬起頭，白衣女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