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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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侄女兒心儀的對象是受過自家恩惠之人的孩子,這家女兒又跟段明過有過幾分交情,計較來計較去算到了一家,連劇本都沒有這麽巧的。

    段明過暗自思忖,覺得段雨溪要是真對喬恒這小子有意思,以後通過喬顏這根線,說不定還真能攀上親戚。

    想著就又把麵前的女人看了一遍,跟上一回見時相比,她明顯瘦了一點,本就巴掌大的臉長出尖尖,一雙眼睛更加靈動。

    喬顏當然不知道段明過心裏想什麽,隻覺得被他打量得不舒服,拍拍身邊的弟弟喬恒,說:“你去忙你的吧,我知道坐哪了。”

    喬恒這時看了一眼自己座位,旁邊段雨溪的座上來的是個男人,皮膚緊繃,過分年輕,一看就不是她親爹。

    喬恒想到段雨溪聽到開家長會後哆哆嗦嗦的模樣,還有這幾天突然異常放鬆的模樣。他本來還覺得奇怪呢,這才恍然她原來達成了plan B。

    喬恒這時候挺不待見地瞥了那男人一眼,又跟自己姐姐耳語:“別理你旁邊那男的,我那同桌是個渾不吝,家長會都不喊家長的。”

    他冷冷一哼:“也不知道上哪雇了這麽個小白臉過來湊數,真沒救了。”

    喬顏大概知道這裏頭的彎彎繞,又聽喬恒把話說得這麽難聽,趕緊打斷了,推著他背說:“你趕緊出去忙吧,人家一個小姑娘都應付不來了……怎麽就是小白臉了,人家看我是不是該像童養媳了。”

    一對姐弟嘀嘀咕咕說了一車話,喬顏方才有空來跟段明過打招呼。

    段明過調侃他們感情好:“我跟段雨溪那混世魔王多說兩句,她就開始嫌我煩。她要有你弟弟一半省心,他爸爸可能還多活幾年。”

    喬顏怔了怔,白著臉問:“你大哥他……”

    段明過立馬知道她想岔了,揉了揉她頭發說:“小丫頭胡想什麽呢,我那就是一個玩笑。我看你有點恍惚,身體不舒服?”

    這舉動未免有些親密,喬顏條件反射地往後一靠,緊繃起身體。他恰好錯過,被鄰桌的家長引去說話,笑容禮貌,神色自如。

    可那手下的觸感卻攪亂了另一個人。

    喬顏覺得自己一張臉從耳後的地方開始發熱發紅,然後一直蔓延到臉頰兩側,再熱烘烘地衝上眼睛。

    而談話的間隙,他居然又回過頭來衝她一笑。

    簡直要命。

    段明過眼光實在毒辣,喬顏近來確實不順,因為那場“廁所play”,她那新戲女四號的事吹了,之前定好的幾個通告也黃了。

    雖然片方一再強調是為了戲好,選個更合適的人入組,給馬盼打電話的時候,其實明裏暗裏都在指責喬顏不懂事在先。

    馬盼為此急得上火,成天找方法圓過。她雖然怨多過悔,可一個煮熟的鴨子飛了,心裏到底不太舒服。

    兩事相逼,這場家長會喬顏開得心不在焉,直到散會之後老師個別談話,在他們座位前詢問學生在家情況,喬顏這才把飛散的心收了回來。

    段明過正邏輯清晰地給班主任介紹段雨溪的情況,懇請她不要過早放棄這個孩子:“她就是基礎薄弱一點,但小孩兒腦子很聰明。”

    班主任是個四五十歲的老教師,善於跟各種各樣的家長打交道,安撫他道:“我從來不放棄一個孩子,所以才讓她跟喬恒結對子,平時要喬恒多幫她課業,她要真想學,肯定能慢慢追上來。”

    段明過等得就是這番話,雖說段家財大氣粗,肯定會為這大小姐鋪好前路,可他始終覺得不經曆中國式高考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

    這時候很慎重地向老師作揖道謝,要她千萬不要客氣:“以前我念書吃過很多苦,現在後繼有人,也要讓她嚐嚐裏頭的辛酸。”

    一番言行惹得老師哈哈直笑,說:“你不要謝我,好好謝謝這位喬小姐,現在家長都恨不得讓孩子全天候啃書學習,有幾個肯讓他們結對幫扶呢。”

    一席話轉來轉去終於轉到喬顏這頭,她沒辦法作任何反駁,隻能裝大方,道:“同學之間互幫互助,其實是應該的。”

    等段明過走後,班主任又換了副麵孔,拍拍她手背說:“其實你不太樂意吧,我剛剛就說了,結對幫扶這事兒現在沒幾家樂意了。”

    喬顏也不吱聲,覺得她還有話要說,靜靜等著。

    班主任果然感慨:“可是這學校都是他們段家捐的,喬恒還拿他們家設的教育基金,小丫頭的爸爸前一陣子親自打電話到我這裏,我也挺難做的。”

    喬顏思忖幾秒,斟酌用詞:“學校的生活老師說了算,我沒有意見的。”

    班主任連連點頭:“感謝理解,反正時間也不長,等過上一個月,會讓所有人都換一次。說真心話,下一年學校要在省裏拔頭籌,全靠喬恒和那個叫白靜的姑娘,就是為了學校跟大家的前途,我也會好好把握住的。”

    喬顏總覺得她話裏有話,她卻已經站起身來,說:“不早了,回去吧,有什麽事咱們微信聯係,再不行還有電話。喬恒學習上的事情是不需要人煩神的,但生活上,你們一定要要好好關心。我平時也會多敦促他,學生生涯,學習最重。”

    喬顏似懂非懂,出了教室方才回過味來。等不及回家,站在教室門外就給弟弟發信息,叫他離段家小姐包括一切女生都遠一點。

    剛剛輸好一個段字,身前就沉下了不同尋常的暗,連同空氣裏的溫度都降下來不少。她將眼皮一抬,可不就是他嗎。

    段明過送來一臉好暇以整的笑容,音量調得有些低,聽起來是一對老友親切的呢喃:“晚上一起吃個飯?”

    喬顏當即搖頭:“不好意思,晚上有點事要做。”

    段明過大概沒想過自己會被拒絕,頓了頓,反問:“是真有事還是假有事?”

    說完方才覺得後悔,好像特別要和這位冷麵的小姐約會一樣,他於是一笑,說:“開玩笑的,你忙,下次約。”

    喬顏一點沒說謊,是真的有事。

    馬盼用盡渾身解數,這才查到那位出品人愛在市裏一個叫“菲比酒吧”的地方消磨時間。

    一連駐守幾天摸清他來的節奏,今天聯絡喬顏要來個甕中捉鱉。

    馬盼知道這人不是好鳥,得知廁所事件的來龍去脈後,拉著喬顏把人從頭至尾連帶祖宗十八代一並罵了過來。

    隻是嘴皮利索敵不過人手底的權勢厲害,喬顏的女四號被摘了之後,馬盼偃旗息鼓就跟憋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跳不起來了。

    先是求爺爺告奶奶問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誇下海口哪怕要他給出品人倒尿壺也是心甘情願,再回來威逼利誘恐嚇敲打喬女王,他要是給人當牛做馬她也別想置身事外。

    何況馬盼精準掌握喬顏七寸:“你弟弟就快上大學了吧,大學學費可不比高中,孩子已經成年要開始步入社交,這裏哪一件事是不要錢的?出來之後還要找工作,談對象,完成人生大事。這年頭,想結婚,房子是首當其衝的,有房子了你才能喊丈母娘,不然隻能喊阿姨!”

    馬盼再勸慰:“隻是過去道個歉,仔細想想,你確實也有不對的地方,別人如何終究是別人的事,你一旦出手那意義就變了。沒聽警察叔叔說嘛,打得過坐牢,打不過住院,人家沒告你啊已經是仁義了。”

    喬顏在圈裏也算摸爬滾打過好一陣了,知道當今這社會是典型的笑貧不笑娼,尊嚴這種東西跟鈔票比,還是要低一頭。

    想過幾晚終於鬆動,這天開過家長會後,她在街頭小店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跟著馬盼來了菲比。

    喬顏頭一次來酒吧,跟想象中煙熏火燎燈紅酒綠的樣子不同,菲比這地方格調優雅,堪稱一道清流。

    不僅裝修布置極有品味,來的人也是斯斯文文,店裏放著很舒緩的藍調音樂,要不是知道這地方隻賣酒,猛一進來,還以為是哪家高檔餐廳。

    馬盼先去打前哨,要喬顏帶一瓶酒過來,然而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露了怯,站在吧台前看著單子上名字華麗的酒名,完全不知道要點哪一種。

    吧台裏有人看出喬顏窘狀,熱情地過來問她需求,順便聽聽自己的推薦。

    喬顏抬眼一看,這人穿白襯衫小馬甲,因為剪裁貼身,腰板筆直,顯得很是精神。他分明有一張清俊帶點孩子氣的臉,肌膚卻硬是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一個恍然,她記起自己似乎在哪看見過這張臉,而這人也認出了她,說:“你不是那個誰誰,有天吃飯咱倆見過,我還說你特別像一個人來著。”

    孔鬆送走了喬顏,端了杯威士忌去找段明過。這家夥近來忙碌,難得晚上有空,今天好不容易大駕光臨,來了卻不怎麽理人。

    孔鬆於是給他找了一位美女解悶,這會過來卻隻看見他一人坐著,於是不快道:“沒點眼力見,段少爺來了也不好好陪,還想不想混了,我喊她來給你道歉。”

    段明過手一揮,說:“別,還是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待會吧。”

    孔鬆覺得這人稀奇,一屁股坐他旁邊,勾著他脖子道:“改性了,平時看慣你吃肉,什麽時候改吃素的啊。”

    段明過將他推開,踹他到另一邊去坐,不耐煩的:“吃吃吃,你那是葷的嗎,渾身上下一點肉都沒有,你要磕死少爺我?”

    孔鬆恍然大悟,吃吃笑起來:“早說啊,喜歡肉彈是不是,一會兒我再給你挑一個。”他忽然想到什麽,說:“這兒還真有一個你喜歡的款。”

    男人間的小笑話,誰也不當真,孔鬆今天卻很慎重地拉他去看一邊的卡座。段明過百無聊賴,索性順著看過去,卻不由一下直起腰。

    是喬顏啊。還穿著下午的那套衣服,哪怕外套已經足夠寬鬆,還是遮不住身體起伏的曲線,如瀑的長發垂下來在前胸劃出一道曲線。

    在她對麵,是那回在廁所裏冒犯過她的男人,當時的喊打喊殺現如今成了低眉順眼,她經紀人給她不停遞酒,她想也不想一次次仰頭悶下。

    完全不用多想,段明過立馬猜出了來龍去脈。心中情緒幾重,又其實完全不在意,端起杯子喝了口,很舒服地點上支煙。

    孔鬆看不懂他表情,自說自話:“這妞挺能喝啊,這麽幾杯下去,居然還能站得住。估計之前沒少練,想想也是,她混的那叫什麽圈子啊。”

    段明過抓過煙灰缸,撣了撣煙灰,幽幽的:“怎麽著,看不起啊。”

    孔鬆說:“分人,有些人出淤泥而不染,薑佳妮算一個,有些人一開始就染黑了,我看這姑娘就是。”

    段明過嗬聲:“別血口噴人啊。”

    孔鬆拿手機翻網頁,說:“誰有空造她的謠,這是網上八卦出來的,有人評點娛樂圈裏不甘寂寞的小花呢,這姑娘首當其衝第一個。人家可是有理有據的,陪男人吃喝的照片一抓一把,更誇張的是,還在高中就有豪車在學校外等她,這種人能是什麽好玩意兒?你別說,這車型這風格怎麽那麽像你們段家呢。”

    孔鬆越說越帶勁,八爪魚似的套著段明過要他一定仔細看,段明過拗不過他,就著他手隨意看了幾眼,臉上明暗不明。

    “你懂什麽……”段明過忽然擰眉,睨一眼孔鬆:“是男人嗎,成天看這種東西,大小也是個老板呢,平時就不能讀讀報加強業務學習什麽的?”

    孔鬆笑起來:“我這不是無聊嗎,而且沒事兒看看美女有利於身心健康。”他又將段明過脖子一勾,色眯眯的:“你要是天天來,我就看你。”

    段明過直犯惡心,想拿手裏的煙頭燙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忽地聽到不遠處一聲炸響,人群靜了靜,隨即喧鬧聲大起。

    孔鬆訝異:“壞了,剛剛還唱負荊請罪,現在怎麽上演全武行了。”說完彈簧似的蹦起來,邊走邊抱怨:“早說了這小妞不是省油的燈。”

    段明過向後扭身,喬顏那處炸開了鍋,經紀人跟出品人嘰嘰喳喳不知在辯論些什麽,她卡其色的外套上染了一大片紅,一張臉卻是慘白慘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