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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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顏被砸了腦門,曾經的專業運動員揮杆,發出來的球自然是又快又狠,一開始撞上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時間越久就越覺得刺痛加劇。

    這其中當然還包括麵子被拂的幽怨,肉體和精神雙重折磨,想不難受也是挺難。

    老總被這架勢嚇了一跳,輕輕按著喬顏肩膀,在她耳邊小聲嘀咕:“這個段先生真是了不得,哪有一上來就動手打人的。”

    江流螢急忙忙迎過來扶喬顏,患難之中見真情,她一臉的緊張不像有假,摟著她肩膀焦急道:“這兒有醫生,我帶你過去看一看!”

    喬顏還記得來的目的,這時候無論如何不想再做氣氛破壞者,堅持:“我到一邊坐坐就好了。”

    幾個人裏除了江流螢,都沒有意見,段明過更是迫不及待地要讓一切走上正軌似的,指著薑佳妮道:“來,咱們再打幾局。”

    喬顏被攙扶到一邊,江流螢擰開一瓶礦泉水到她手上,拂過她披散在兩肩的長發,很溫柔地說:“喝吧。”

    喬顏生性淡薄,可哪怕是千年凍成的一塊冰,此刻也會被這樣溫暖的女人捂化了。她有一點局促,更多是感動,低頭說:“謝謝。”

    江流螢視線放得很遠,場上段明過跟薑佳妮來回切磋,戰況激烈。

    她不知道看出了什麽,很輕的笑出來,說:“段三這個人,性格古怪,忽冷忽熱,但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而且他有個好處,就是對女人一向客氣。”

    段明過從不為難女人,可跟喬顏稍一走近,就忍不住打開滿身的棱角。哪怕是笑也藏著冷,棉裏夾著針。

    這自然不會是性格突變,那唯一的解釋就成了……她不是個女人?

    好像也不對,順過來想,逆過來想,都不太對。

    段明過打過一整個下午的球,洗過澡回去的時候精神振奮,坐在車上一連處理了幾份文件,又翻閱完各大門戶網新聞。

    江流螢累到不行,睡過一覺醒來的時候見他仍舊在手機上劃來劃去,懶洋洋地問了聲:“你也不嫌累。”

    段明過噙笑,說:“累這個字跟不行一樣,是男人永恒的忌諱,我就是真的累到不行,也不可能跟你訴苦。”

    兩人認識許久,平日裏插科打諢慣了,江流螢找準一切時機損他,說:“也虧得是我,換個人就當你是調戲了。”

    不知道這句話切中他哪個要害,段明過的笑容明顯淡了些,他終於將手機收起來,直起腰來放鬆一會肌肉,說:“一會去哪,賞臉陪我吃個飯?”

    江流螢樂得去蹭一頓,隻是替旁人可惜:“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別人陪了你一整個下午,你連一頓飯都懶得跟人家吃。”

    段明過這會兒是一點笑意都沒有了,押開一點窗縫吹晚風,說:“我想請她吃飯,她未必會答應……何況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江流螢噗嗤一聲笑出來,搖著頭歎了幾口氣,落入身邊人眼中,他臉上的意外收盡,終於換上一副清明的模樣,說:“你說的是佳妮。”

    江流螢陰陽怪氣:“可惜有人就是要聽成另一個。”

    話不投機,段明過向司機報過一個餐廳就不再說話,黑暗之中,又亮起手機屏幕的光線,段明過拿一支修長的手劃啊劃。

    江流螢推了下他胳膊,問:“你到底怎麽回事,一上來就把人給打了,你什麽時候學的這一身戾氣?”

    段明過眉心一動,其實眼前也在反複回放下午的一幕。大家都隻知道他欺負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沒人知道球擊中她的時候,他握著拍杆的手收得緊緊。

    段明過這時才覺得有點累,捏了捏眉心,說:“其實我沒打算讓球打到她的。”

    是真的,發球那一刻隻是想讓球擦過她肩膀,或是手腕,任何一個痛感不明顯但能教訓到她的地方,誰能想到這些年來他球技退化得如此之多。

    江流螢歎氣:“幹嘛這樣?雖說她今天跟你不會是簡單的偶遇……旁邊那個是她老板哦,你們之間有生意往來?”

    段明過說:“曾經有過,公司投資的幾部電視劇裏,他們也有入股,不過合作得不甚愉快,下麵人就給砍了。這老板雖說大小是個總,但公司規模不大,還有作坊習氣,總覺得要跟我碰麵才能把事情談妥。開玩笑,我上哪兒有空跟他廢話?”

    江流螢點頭,說:“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這麽說來,這個人也真是不懂事,他也不想想,事無巨細都要你來親自過目,那你得要忙成什麽孫子樣。所以才找了美人計,想要喬安娜接洽,卻沒想到孫子更不樂意了。”

    段明過皺著眉睨她,琢磨著:“你這番話聽著怎麽有點刺耳啊,不是什麽好話吧?你們動筆杆子的就是這樣,隨便幾句話出來,就把人編排成孫子,我還什麽都不能辯駁。”

    江流螢咯咯的笑起來,罵他是活該,又挑他愛聽的來講:“這事兒不能怪喬安娜,她也是被逼的,她要是敢忤逆自己老板,還不被那作坊主給開了?”

    段明過又不說話,抿嘴翻著手機,也不知道該看點什麽打發時間。

    江流螢又推了推他,小聲詢問:“她來找你,你就這麽生氣啊,局麵搞得這麽難看,我倒要看看你怎麽下台。”

    生氣啊,當然生氣,好像她每次出現都帶著目的而來。

    他當年借著逗趣跟她說想她,她居然一個消失就是小幾個月,等再重新出現在他麵前,又是有事相求,以前是要扶助金,這回是要介紹好醫生。

    她像一根風雨裏不肯彎腰的小雜草,謙卑還是謙卑的,就是不肯流露出哪怕一點的可憐,她說:“我媽媽不行了,你能不能幫她找個好點的醫生?”

    段明過古怪的脾氣在那一回也是展現得淋漓盡致,他昂著頭,說:“你前幾個月都幹嘛去了?”

    喬顏不解。

    段明過說:“你信也不寫了,臉也不露了,就是養條狗也要天天來搖尾巴才有感情,你人間蒸發這麽久,忽然某天跳出來就是開口要幫忙,說得過去嗎?”

    此時段明過煩躁地調整坐姿,說:“有什麽下不來台的,下次見到我真要好好問問她,是她覺得我倆太熟,已經到了互通有無的地步,還是我給過她什麽錯覺,讓她覺得隻要找我,我就會無條件地幫她做事?”

    江流螢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攛掇著:“你一個大男人別總嘴上開炮,既然早晚都要問,那你不如現在就發短信給她,你看她怎麽回你!”

    段明過冷哼,明知這是一招爛到底的激將法,可還是心甘情願走進這陷阱,他說:“發就發,我還怕她啊?”

    於是這晚喬顏的手機上接到一串消息,她一連看了幾遍覺得不是自己眼睛發花了,就是對麵段明過手機中毒了。

    ——以後別拿別人的事來找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倆太熟,還是我給過你什麽錯誤的暗示,讓你覺得我很好說話?

    喬顏被這突如其來的炸毛弄得不知所措,過了會兒,她更加確信這一晚是如此的別開生麵。

    ——剛剛我把話說重了,對不起。

    ——你頭還疼嗎,我去給你送點雲南白藥。

    喬顏一下跳起來,覺得這事兒再發展下去,就有點棘手了。她於是打開對話框回複,一字一字敲得慎重。

    ——不用,我很——

    一句話沒發完,又有新短信進來。

    ——下樓,現在。

    “……”喬顏是真的有點反應不上來了。

    ——你在我家樓下了?

    ——嗯,還帶了點夜宵給你,下來,外麵風好大。

    ——可是……我現在不在家啊,我最近一直住朋友家。

    手機靜謐一兩分鍾。

    ——你朋友男的,女的?

    喬顏很想說雖然是男的,但也跟女的差不多,輸到一半覺得這是出賣馬盼,又隻好刪了,有點無望地寫:是很好的朋友。

    ——男的。

    ——走了。

    短促的兩個字後,喬顏再也沒等回段明過的新消息。

    哪怕她隨後組織語言,表達內心的謝意,他也像是人間蒸發般徹底沒信兒。

    他當然不會是真的人間蒸發,他隻是不想理她。

    這天夜裏,喬顏又失眠一宿,馬盼被她來來回回的翻身折磨得五內俱焚,磨著牙齒說:“你到底睡不睡?”

    她這回不像以前一樣立馬裝睡,而是一邊絞著被子一邊埋怨:“有一個人,一直對我很過分,但……”

    言猶未盡,可馬盼等來等去也等不到下一句,深夜之中隻聽得見她微重的鼻息。他忽然一個激靈,想起室友殺人的社會新聞,趕忙將頭一埋,覺得還是不要觸發身邊的定`時炸`彈。

    喬顏隨後也將頭埋進被裏,無聊之中掏出他發來的信息反複瀏覽,想問問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個表情才是真正的你,卻又怎麽都找不到方向。

    她有些悲哀的想,一直以來他倆都處得不是很好,除了許久未見帶著陌生試探的那短暫幾日,他們見麵就不愉快的老習慣一直沒有變過。

    他們唯一平心靜氣的交流,都付諸紙麵,大約那有足夠的時間去想,去寫,斟酌反複……可如今,他們連紙上的交流都開始不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