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番外 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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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 番外 良人

    東臨新帝登基,列國使者來賀。

    設宴慶安殿,以盛世之歌舞,款待各國來使。

    少年帝王高居首座,尊貴如斯,卻含笑恰到好處的應對各方。

    南楚也是剛結束了動蕩,自秦銘死後,帝位又陷入無盡的爭鬥之中,不久前還是兩國交戰的局麵。

    不過數月光景,又是一副各方太平為上的模樣。

    看見了沒有,那些個都是各國送來的美人,照這麽看,大半都要入了後宮的。”

    餘安氏小郡王,也是宴席受邀之列。

    隻不過他向來不是什麽喜歡露臉的人,今日也就是帶著安曼悠悠然坐著,品會兒酒,時不時同左右的王孫公子們搭句話。

    倒是從容的很。

    安曼沒說話,隻是望著高位上那個人,來來去去的歌姬宮人繞的她頭暈的很。

    各國的使者參拜新帝,好話從那些個人的嘴裏說出了千百萬種樣子。

    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朦朧,也或許是宮燈太過明亮。

    她眼眸看到的都那麽不真切。

    雲長越微笑的模樣。

    三分疏離,七分貴氣。

    唯有他身在高處,餘下眾人皆為塵泥。

    那樣的陌生。

    右座的宋纖雲看不過去,“你酸個什麽勁兒?就知道欺負別人!”

    她安撫著讓人給安曼倒了杯熱茶。

    不遺餘力的懟小郡王,“你要是看上了誰,盡管去討來便是。反正你也早到娶親的年紀,你祖母也不會再拘著你房裏納不納人了。”

    餘安瞥了宋纖雲一眼,“你這麽閑,還是早點給自己找個如意郎君吧。”

    兩人各不想讓。

    若不是還顧忌著這樣的場合。

    還真可能當場就打起來。

    安曼低頭喝了一口茶水,入口時微苦,而後散做清香。

    美人們腰肢輕柔,水袖飄搖,笙歌漫漫間,笑語不斷。

    難怪她來之前,陳雲諾說:“不如不去。”

    那個人離她很遠很遠。

    恐怕日後再也沒有靠近的機會。

    列國獻上的美人,小國的公主,以至於眾大臣們的千金,個個都如花似玉,青春正好。

    宋纖雲托腮,有些好奇的問她:“你看什麽呢?好半天了眼睛都不眨了一下。

    沒什麽,就是無聊,發會兒呆。”

    這一處沒什麽人會注意,所以她才這般肆無忌憚的看著那個人。

    不過纖雲的郡主的也不是那麽好騙的。

    她神神秘秘的問:“你對他有意思啊?”

    此話一出。

    身側的餘安也望了過來。

    左右兩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安曼咬了咬唇,一時間沒有開口。

    宋纖雲一副“原來如此”的眼神看她,異常好心道:“要是看臉那就算了,你看我從前也那麽喜歡顧大哥來著,可是這人啊,明知道不可能,就不能硬去撞南牆……”

    郡主大人還挺感概,“也就是顧夫人忒厲害,若不是她,還指不定還有多人要肖想顧大哥呢。上頭那個就不一樣了,那什麽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他都還剛開始呢,就你這樣的性子,不合適……真不合適。”安曼自問這點心思藏得極深。

    卻原來,身側之人都早已看穿。

    當下不由得更沉默。

    餘安看著不對勁,橫了宋纖雲一眼,示意她趕緊閉嘴。

    可人家郡主愣是當做沒看見,說起來還沒個完,故意在眾人當中掃了一圈,指著小郡王道:“呐,你瞧他。這家夥雖然平時不太靠譜,但怎麽都比那一位像良人一些。”

    這話也不曉得是誇還是貶。

    餘安一把將她的手拉了下去,“不會說話就閉嘴。”

    宋纖雲還猛地被嚇了一跳。

    竟也乖乖的坐著了。

    我知道。”

    安曼的聲音很輕,說完又肯定般的重複了一遍,“我都知道的。”

    這話是什麽意思?

    兩人想半天也沒想明白。

    繼續看那些個人侃侃而談,整個宴中沒有一刻安靜過。

    這世上有什麽人沒什麽人,都沒有什麽分別,剛如何還是如何。

    安曼沒坐住,默默起身往外走。

    做什麽去?”

    宋纖雲拉她一把,看著還挺憂心,“我同你一道去。”

    她也沒說別的什麽。

    起身往外走去,走的太急,迎麵就差點撞上一位錦衣玉冠的少年。

    安曼沒有看清他的臉,半低著頭道了聲“對不住。”便要走。

    誰知那人竟伸手攬住了她,溫聲喚道:“小五。”

    安曼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僵硬。

    想也不想的轉身,背對著那人。

    笙歌酒宴忽然在這時候微弱下去,唯有一步開外的錦衣少年聲音清晰可聞,“多年不見,你連為兄都不認得了嗎?”

    剛好是站在入口處,有些不尋常的地方全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滿殿嘩然。

    那人拉著安曼往前走,饒是她不願意動,也絲毫扭不過那人的力道。

    隻得被人看了個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那錦衣少年拉著她,在殿中央站定,謙和有禮的同少年帝王頷首道:“北寞燕珩來遲,還望皇上海涵。”

    北寞成王世子燕珩,年十七,卻掌了實權逼得成王殺繼母,手段另於常人,已是北寞說一不二的人物。

    極其少出現在他國之中,此番一出現倒是十分的博人眼球。

    雲長越的目光微移,燕珩自然而然搭在安曼肩上的手。

    少女不知在想什麽,把埋的更低。

    少年帝王緩緩步下台階,喜怒難測道:“成王,請入席。”

    燕珩這才放開少女,拱手行禮。

    安曼也因此得了自由,連忙往旁邊退開兩步。

    這事兒來的太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

    便抬眸看著雲長越。

    她這一抬頭,宴席中一片冷抽聲。

    心下便是一片了然。

    那北寞成王燕珩同這姑娘生的八九分相似,若不是周身氣質不同,幾乎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兩人站在一處,什麽都不必說。

    也看的出來,關係必然不一般。

    燕珩不緊不慢的走近她,“本王同皇妹年幼失散,尋找多年,也是近日才得知她在東臨,不曾想這到的第一日就覓得了至親……”

    身側之人說的什麽,安曼都沒有聽清楚。

    甚至席間的那些議論聲,對她來說都異常的遙遠。

    那些分明已經遺忘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北寞的四季長年冰霜凝結,小時候的她被人推下寒川,奄奄一息趴在冰麵上,摔斷了腿,一直哭一直哭,可是沒人理她。

    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卻殘了。

    過了很久很久,父王回來了,她哭著說是繼母的身邊推得她,害她摔斷了腿。

    可是所有的人都說她生來便是如此。

    父王很生氣,罵她:“小小年紀心思狠毒!”

    再沒看過她一眼。

    後來繼母讓人用鞭子打她半死,笑著問她,“這次,你要同你父王如何告狀?你要是得惡疾死了,他會不會記得有你這麽個女兒?”

    她忘了自己說了什麽。

    就是那一天半死不活的她被扔出王府,從此流浪四方。

    她捂住自己的雙耳,望著雲長越的杏眸含著淚光,“我……我……”

    少年帝王微笑著,伸手拭去少女奪眶而出的眼淚,“別哭了,如今誰還敢欺負你?”

    安曼的眼淚根本止不住。

    燕珩遞上一方錦帕,無奈笑道:“為兄找了你十年,可不是來惹你哭的。”

    她沒轉頭,咬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宴中全是列國來客,她在這個時候哭成狗,實在是太丟人了。

    雲長越眸中全然都是安撫之意,“來人,帶安小姐去偏殿。”

    內侍連忙上前。

    安曼兩眼模糊看不清路,跟著那人離開,隻當全然沒有看見那些個看笑話的人。

    有眼尖的大臣把話頭引開。

    成王世子自然是個聰明人,也知道人找到了,自然就有機會再敘。

    外交使者都是能說會道的。

    不多時,宴上便又是一片和樂之聲。

    小郡王執杯的手半響未動,不知道魂兒飛到了幾重天外。

    宋纖雲在他案上敲了兩下,“你還在發什麽呆呢?人家哭成那樣,你就不去看看?”

    餘安回過神來看她。

    宋纖雲道:“你別看我,要不是我知道自己說話太沒分寸,早就自己去了,還要你幹嘛。”

    小郡王聲音有些鬱悶,“我說話也不好聽啊。”

    誰讓你說話了?”宋纖雲看白癡一樣看他,“這時候你隻要站那裏默默的遞帕子就行了,她哭夠了自然就不哭了。”

    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

    餘安點點頭,起身走了。

    偏殿燭火搖動。

    安曼的眼淚掉個不停,內侍宮人越勸掉的越厲害。

    最後眾人都沒法子,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讓人都走遠些去。

    一個人帶著。

    餘安來了好一會兒,果真就站在一旁默默的遞帕子。

    她哭的挺認真。

    好半響才反應過跟前有人。

    抬眸一看,兩隻眼睛都腫的跟核桃一樣。

    人還有點愣。

    小郡王這回倒是沒笑她,又遞過去一條幹淨的錦帕,“還要麽?”

    安曼沒理他。

    反正丟人也丟到家了,倒不如一心一意的哭個痛快。

    餘安被她哭的沒法子,決定做點什麽。

    搜腸刮肚好半天,沒想出句哄姑娘的漂亮話來。

    許久許久,才憋出一句,“我抱抱你,別哭了好麽?”